作者:淞子七
阵法瞬间爆开,上通虚空,下及幽冥。金光冲散所有?祥云,玄鸟狂唳不?止,兽类躁动不?安。有?些仙缘浅薄波及此阵,灵气在五脏六腑之中乱窜,企图从七窍之中泄出。不?只?上清,就连凡尘也受到?牵连,南境大旱、颗粒无收,北地?山川崩裂、水祸成灾,三界动荡。
阵法荡平一切,似一把利刃将上清地?界分割一刀两断。
情形不?妙,死到?临头,清黎后?怕的劲就上来了,连忙躲在扶桑身后?,安份地?似一个无害的怀兔儿。
“我不?想死,糊里糊涂百年仙龄,才发现?我还有?很?多事情没有?做呢……”
说着说着,鼻头有?些发酸:“我才刚在忘川坐稳孟婆的名头,还没来得及以牙还牙那些曾经敢嘲笑我的小鬼。刚收了一头乖巧的仙兽,还没来得及给他喂过一次饱饭。刚与月黎相见,还未来得及叫上七爷让我们三好好聚一聚。”
扶桑挑眉问道:“没了?”
清黎沉默半晌,脑海间全是大晟灯火节是一家三口其乐融融逛灯会的场景,男子肩上会挎着一个好动的孩童,女子会在旁边摇着小鼓逗乐。
这样的生活,好似也不?错…
清黎摇头。
常听?世人说垂死之人最后?的光景会回念每一位对他至关重要之人,扶桑起初不?信,历经人世,也便懂了。他也曾为?自己?写过遗书,通篇不?提自己?,所系的人是傅简、逵叔以及清黎,真正懂了纸短情长的含义。
纸张是烟墨的极限,不?能承载相思之重,只?好讲情意融于章末的叹息之中。
清黎倒好,通篇不?提他,连个字符都没有?。
扶桑目光下敛,眸光乍寒:“你倒是一点?也不?念着我?”
清黎却有?些红了脸:”没有?……”
她想言却有?些羞赧得难以说出口。
扶桑悟错了意,冷声?道:“夫人,当?真坦率,连一句虚情也不?舍得给。”
眼见阵法愈来愈近,清黎早就心已经揪成弓弦,哪还能在意扶桑的情绪,只?知抱着大腿,求着大神:“救救救……”
天地?变色,唯独阵法之中金光刺眼,风云为?之动摇。
清黎感觉浑身皆在被撕裂,护体的仙法在体内消散地?无影无踪,就连思绪也开始慢慢变得散漫,好似自己?的魂魄出体了一般。
长生大帝直指清黎,呵道:“叫尔魂飞播散。”
“本君在,谁敢?”
扶桑眸中毫无温色,带着压制性的魄力一扫众仙。
一改攻势,仿佛阵中之人是诸位仙人,而?他是稳操胜券的猎人冷眼旁观。
扶桑周身灵气似水蒸发般沸腾不?止,将其凝聚掌心之中,双手结印,瞬息之间二?人之后?闪现?了一道神像。巨大金身立于上清,大到?遮天蔽日,更甚至高于众仙所在的三阶云层,众仙仰头侧目也只?能窥探神像一角。
金身肃穆庄严,神之领域,不?可侵犯。仅看一眼足以威吓、胆战心惊。
扶桑两指微并:“三清敕令,四海八荒、虚无幽冥,为?我所令。”
话?毕,他对上诸神目光,身后?金身俯瞰众仙,摊开掌心,落掌为?法,震碎诛仙法阵。
天际瞬息风云变化,炸开七光。天降飞雪,素又暴养,落叶席卷,草长莺飞,四季混乱。
合诸仙之力的阵法就被如此轻而?易举地?破除,众仙乱成一团。
扶桑引忘川之水掀起四周水帘封住急忙逃窜的诸神,又引燃之不?尽的琉璃清火一烧仙台。
他将月黎还有?猙收于衣袖之中,弯身抱起清黎,轻轻往自己?怀中拢了拢 ,昂首一步步往仙门之外走去。
诸仙一面?忘川水,往后?一步琉璃火,夹于水火之中,真切体会了水生火热一词,自身都难保,谁还留意远去的扶桑?
唯有?解蠡留意了二?人,急忙御法飞了过去,快要追上之时,一道火障凭空出现?。虽只?触及解蠡一指,可火势不?可控,直接蔓上灼灼燃烧着他整个手臂,浇之不?灭。
扶桑转身:“解蠡,这是第二?次。”
解蠡明他话?中威胁,扶桑曾饶他两次性命,瑶池一次,仙台一次,再无下次。
他笑了:“神君,当?真是想把自己?的神途毁干净?戒律之中,杀戒最重,你敢犯吗?”
扶桑也笑了:“我已犯色戒,还怕破杀戒吗?”
第72章 忘川喜事(上)
忘川又名生死之海, 无明长夜,河面上散着星光点点, 足作舟可渡。
清黎和扶桑飘在一艘木舟上,舟随水流缓缓渡着。
她?趴在船沿上,素手划着轻波,遂忘川水纹浅浅随着掌心律动化开。
虽逞一时之快将扶桑带出了上清,心中也绝无悔意,可亲眼看着他与?上清众仙闹得如此生份,心中还是?隐隐有些惴惴不安。说到底,若不是?她?为了做成孟婆汤,也不会随意撩上一位神君, 毁他神格, 最后还跟自己在忘川了残余生。
忘川霜降寒重, 永无天日,到处充满的都是?仙者所诟病的世俗杂念。想来?那些阴臭的亡魂是?万万入不得仙者眼, 更何况扶桑呢?
虽然今日他已做决定, 可万一来?日他厌倦了万川的一切,又无处可去的时候,会不会后悔今日的决定?
清黎表面上问地云淡风轻,实则满腹心事:“你能原谅解蠡两次, 那我呢?可否多饶我一次?”
扶桑在上清已有隐隐不悦,只不过闷在心中, 又听清黎此言, 眉头微蹙,语气都有些凝滞:“、你后悔今日带我走了?”
“没。”清黎不敢跟扶桑直言:“我只是?怕你以后跟我生活在忘川, 会厌倦忘川的一切。亦或者……”
亦或者,日夜与?她?朝夕生活在一起, 会发现?她?并无凡间所知的那般美好……
毕竟,活在忘川的人或鬼或仙,哪个没有满负骂名?
原本立在船头的扶桑自是?听出了她?话中的意思,一双凤眼微眯,突然顺闪来?到清黎的面前,捏着她?的皓腕,棱角分明的五官带着天生的肃杀之气直扑清黎。
“清黎,你何时这么蠢了,蠢到连如何留我都不会?”他颤着语音,默默移开他有些泛红的脸颊。
明明在凡尘是?那么得心应手,还有在误以为是?梦境那次是?那么如鱼得水……
而她?现?在将次技能皆忘得一干二净。
清黎望着月色,忆起从前:“七爷曾在月下和我彻夜详谈男人,他说他也为男人,也最懂男人皆是?什么货色,若有一日他说想要离开你,便是?真?正与?你离了心。即便女子如何掏心掏肺挽留,也绑不住他的人。”
她?眸光流转,指着忘川河里的水鬼:“你瞧河里多半都是?些痴情的女子,一生守着男子许下的海誓山盟,结果到最后情爱也成了捆住她?的枷锁。所以,若是?你将来?有一日不在忘川了,我也会放你走,给你想要的自由。同?样的,也当放过自己。”
面上说得真?情流露,心里还隐隐缴着酸涩。
扶桑听得也是?一点点心火往上涌,眸光越来?越暗,默默注视着清黎却无语凝噎。
半晌之后,他拂袖而去而去,坐在船头,与?清黎相隔甚远。
他沉着眸色:“我生气了,清黎。”
清黎懵了。
且不论年长者很少外宣自己的情绪,关?键眼前人还是?扶桑,全身到下都浑身透露着沉稳、喜怒哀乐绝不外显,此言对?清黎的震惊程度绝不亚于忘川河干涸。
清黎试探性地问:“你真?的生气了?”
扶桑懒懒合起双眸,淡淡嗯了一声,以示回应。
清黎属实看不出这张冷脸哪里生气了。
她?又问道:“多气?”
扶桑答:“很气。”
好似只有得不到糖葫芦的孩童才?会如此向大?人宣泄自己的情绪,期待用又哭又闹得到大?人的怜悯,统一行径通都是?满地撒泼打滚、嚎啕大?哭来?换一串诱人的糖葫芦。等?不到回应,便会嘟着小脸气呼呼的,非要一串糖葫芦才?能哄好。
可眼前的扶桑冷得很,甚至可以说异常平静,不闹也不吵,就?留一句生气,这行为有些稚气但又处处古怪。
清黎也摸不清楚扶桑,但她?最通人情世故,若是?有人将自己生气生气了,此刻是?万万打扰不得的,索性默默撑在船尾。
清黎自以为自己做得很好,却忘了初通人情的扶桑不可与?常人相较。
他只是?个得不到‘糖葫芦‘,又不知道敢如何向人撒娇的冷孩子罢了,只能闷闷地望着糖儿,默默地咽下口?水,背后互相擦掌,只讲给自己听:我也想吃。
这样的傲娇鬼,你越不理他,只怕迟早有一天会被自己活活憋死。
二人一路上未再说过一句,气氛越来?越越玄妙。
扶桑端坐打禅,面上不动?声色,可手心攥着的衣角越扣越静,那刀枪不入的云锦段面硬生生破了一个洞出来?。
他明明已经再三说了自己生气,也不见清黎有办法行动?,反而还自顾自玩着水、哼着小曲儿。
扶桑再三劝自己最后一试:“清黎,我生气了。”
清黎还以为自己哼曲也碍着他了,立马缄口?:“我知道。我闭嘴,你继续清修。”
“再也不到扰你。”
扶桑嘴角隐隐抽搐,心中生怨:原来?清黎才?是?那个不通七情之人。
·
水鬼歌声愈发清亮,在水下幽幽哼唱,词曲婉转动?人。
唱道:
风雨无情浇入世,
一声一滴洗红尘。
冰川忘水泪何干?
叶落花开永相轮。
听着这声,清黎就?知道奈何桥道了,抬眸望去大?片大?片的彼岸花烧红了整片岸峡,妖媚得不只勾了多少人的魂魄,随风飘来?阵阵幽香。
奈何石桥上下三层挤满了提着灯的亡魂、小鬼们?,灯火映着无数凶神恶煞的鬼脸们?,眼神中的黑是?嗜血的杀戮,清黎大?感不好,阴府向来?不喜那些自以为人上人的仙官,况且扶桑刚刚还引了大?半忘川水前去助阵,估计是?引了诸多不满。
如今气势汹汹的样子,怕不是?来?找扶桑麻烦?
船慢慢泊稳,清黎率先提着衣摆上了岸,怕这些小鬼们?为难扶桑,特意回身踢了木舟一脚。刚理好衣袖准备跟着清黎下船的扶桑悬空一步,看着小船随着水波越推越远,与?岸边的缝隙越来?越大?,自己理她?越来?越远。
他此刻有些怀疑自己是?不是?又中了清黎的美人计?又被她?鬼使神差地利用,用完后还一脚送走?
只见清黎拦着众人,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清黎自知理亏擅自带情郎来?忘川,语势上弱了几分:“有话好好说,怎么来?这么多人?你们?先听我说,扶桑和那些自恃清高的仙官们?不一样,你别看他张着一张冷脸,不好亲近的样子,可他真?的很好。”
众鬼根本不听清黎在讲什么,探着脑袋急忙往岸边冲。
这寻仇的架势,清黎简直挡也挡不住。
清黎摇着手:“你们?听我讲,我起初也不喜他、甚至讨厌。可慢慢接触下来?,你会发现?他是?全世界最好的人。他现?在没有地方?可去,可不可请你们?宽待他且先住在忘川。之后,再让他另寻去处。”
鬼晓生戳着鼻子,一掌推开清黎:“让开!”
见清黎小小的身子被众鬼包围得水泄不通,还不时遭人推搡,扶桑也看不下去,立马闪瞬来?到清黎身旁,正巧拦腰接住正要跌倒的清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