吾妹多娇 第44章

作者:蜀国十三弦 标签: 宫廷侯爵 情有独钟 天作之合 甜文 轻松 玄幻仙侠

  陆修文沉思半晌,叹息一声:“母亲莫急,此事尚未板上钉钉,谢阁老……也未必愿意让谢姑娘嫁入太子府。”

  此前种种,陆修文尽数看在眼里,谢昶对这个妹妹无疑是万般珍视,可一入宫门深似海,谢昶如何愿意让她入太子府,来日深宫冷殿,与一群女子争夺一个男人的宠爱?

  若为权势,他如今已经在权力最高峰,若为谢家满门荣耀,他年纪轻轻官居首辅,足以光宗耀祖。

  除非这位谢阁老有更大的野心,兄妹俩一个搅弄前朝,一个主宰后宫,想让这大晏江山一半都是他谢家天下,否则没必要拿妹妹一辈子的幸福来为谢氏一族锦上添花。

  “你与太子形影不离,也该在他跟前多提几句沅沅才是,最好是沅沅坐上太子妃的位置,你则娶了谢家的小姐,两全其美的才好。”郑国公夫人说到这里,叹了口气,“若不是去年沅沅去你外祖家探亲,也不至于错过宫中的伴读选拔,十几个姑娘天天在太子跟前打转,个个花枝招展,哪还轮到你妹妹呢?如今叫太子瞧上了谢家小姐,你兄妹二人岂不是双双竹篮打水一场空!”

  陆修文只好道:“来日,我再去殿下跟前探探口风吧。”

  谢昶回府时,天已经完全暗了下来。

  小姑娘闷闷不乐地蹲在廊下逗那只雪貂,手里晃动着小金铃,人早就神游天外去了。

  “听说今日太后召见了你?”

  阿朝怏怏抬起头:“哥哥也知道了?”

  谢昶将人扶起来,带进屋内净手,“不高兴?太后同你说什么了?”

  阿朝看着他温热的大掌细细在她指缝间搓洗,想到白天太后的问话,脑袋就耷拉下来:“也没什么,就问了我这一路进京的经历,还同我说,女儿家要精于女红,太后娘娘……似乎不太喜欢我。”

  谢昶道:“梁王妃与太后乃是同族姐妹,梁王世子也算是太后的外甥了,当日殷重玉获罪是我出的手,太后恶其余胥,所以言语上才对你诸多不满,说到底是我牵累了你,她若说了什么不好听的,你也不必放在心上。”

  “原来如此,”阿朝恍然大悟,“难怪她今日屡屡挑刺,不过兄妹之间说什么牵累呢,若不是为了我,哥哥又岂会同梁王父子撕破脸,还为此开罪了太后。”

  谢昶捏捏她柔软的手指,薄唇牵起:“皇后呢,对你印象可还好?”

  阿朝点点头:“皇后娘娘倒是个很温和的人,太后为难我,她还开口替我解围呢。”

  谢昶眸光微暗,垂眼望她:“那……太子呢,你可也欢喜?”

  阿朝继续点头:“太子殿下也很可爱!”

  说完这句,忽觉指节多了一道紧绷的力量,哥哥似乎……将她的手攥得更紧了些,紧得她都有些疼。

第41章 ◇

  ◎她从未像这样触碰过他的脸◎

  “哥哥, 疼。”

  一道微颤的嗓音拉回谢昶的思绪。

  突然觉得,有些事情提早告诉她也无妨。JSG

  他缓慢松开她的手,目光沉沉地转过身, 烛火将他的身影拉长, 空寂的正堂内显出几分清绝淡漠的气质。

  “太子正当选妃的年纪,太后挑孙媳, 皇后挑儿媳, 这档口太子又将这只雪貂送给了你, 难免引人注意。”

  他自顾自地坐下来,给自己倒了杯茶,再含笑对上那张愕然震惊的小脸,“既然太后与皇后都已经见过你,想必不日就能传到御前, 正好我也问问你的意思,咱们也好早做打算。”

  一连串的信息接踵而至,阿朝脑子轰地一片空白, 半天反应不过来。

  那雪貂不过是捶丸赛的一道赏,怎么就突然与选妃搭上关系了?她从不知道太子在选妃,哥哥要替她打算什么?

  一只冰冰凉凉的小手伸过来抓住了他的胳膊, 小姑娘杏眸急得泛了红:“不, 不是……哥哥你说太后与皇后见我,是想为太子殿下选太子妃?可我从没动过这样的心思,我没想这么快嫁人啊,连陛下也要知道了?我……”

  所有的一切来得猝不及防,她现在脑袋里一团乱麻, 说出来的话都语无伦次。

  谢昶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大手覆在她手背上, 指腹薄茧似乎都能感受到微微颤动的温热经络,“你不是,也很喜欢太子吗?”

  阿朝急着摇头,突然有种百口莫辩的感觉:“不是的,不是那种喜欢,我只是觉得……他待人亲和,没有那些弯弯绕绕,相处起来很愉快,但这就同我看崇宁公主是一样的,并非女子对男子的那种喜欢。”

  既非喜欢,那就很好。

  谢昶唇边笑意不减,牵着她在身边坐下,“太子不好吗?以我在朝中的地位,你将来入了太子府,总不至于给你个良娣、良媛的封号,必然就是太子妃的位置,有我在,那些人不敢欺到你头上来。”

  阿朝忽然觉得心底一片冰凉,她很想说一句“倘若于哥哥有利,她嫁与谁都没有关系”,她原先也是这样打算的,可是……怎么会这么快?

  眼眶潮热得厉害,但不能哭,旁人家的姑娘听说能嫁太子,定然十分的欢喜,那可是满族的容光,她这时候哭着说不愿,谁又能懂她的心思?

  她想在哥哥身边多待两年,若是哥哥迟迟不提婚事,那便是她偷来的时光,有一日算一日。

  可是为什么都这么难?

  倘若她现在只有五六岁,是不是就可以一直在哥哥身边,没有人会说她抱哥哥有什么不妥,也不必早早考虑她的亲事,可她为什么偏偏是十五……

  她心里的酸疼,一直传到了谢昶的心口,明明都这么难受了,竟然连眼泪都不肯掉给他看见。

  谢昶叹了口气,突然有点后悔这么逼她。

  可若非如此,他也不能明明白白试探出她的心意。

  “阿朝,”他揽过少女清瘦的肩膀,将人拥在自己的怀里,“哥哥来想办法,你若不想嫁,哥哥在,没有人会逼你。”

  “嗯……”阿朝无措地咬紧下唇,好像只有在哥哥的怀抱里才会觉得温暖又安稳。

  可这个怀抱很快就不属于她了。

  她的婚事未定,就算不嫁太子,来日也会有别人。

  她忽然想到什么,慢慢地攥紧他的衣摆:“我能不能……求哥哥一件事?”

  谢昶垂眸:“你说。”

  阿朝嘴唇嚅动着,不知该如何开口,良久才言道:“来日哥哥为我选的夫婿,可不可以……不要纳妾,就我一个人?”

  倒不是为她自己,阿朝知道男人三妻四妾是寻常,太子那样的更不用说,往后后宫佳丽三千都是寻常。她也知道首辅的妹妹无论嫁谁,来日都是正妻的位置,哥哥自然不会委屈她为人妾室,即便是太子也不行。

  可光不纳妾这一条,就足可排除大晏八-九成的世家子弟,这样一来,亲事便不会那么快定下来,只要哥哥一直不娶妻,她就能有更多的时间陪在他身边。

  “哥哥……我是不是太任性了?”

  “不任性,哥哥答应你。”

  在她看不到的地方,谢昶吻了吻她的发心:“还有吗?”

  阿朝一怔,轻轻抬起头:“啊?”

  谢昶继续问道:“我是说,还有其他的条件吗?”

  阿朝想说的话堵在嗓子眼,她还能提什么条件,不想成亲可以吗?

  她半开玩笑地往他怀里挤了挤:“若能像哥哥一样,相貌出众,才识过人,待我又好,那就最好不过啦。”

  谢昶眉眼间染了三分笑意,漆黑的眼眸倒映着她含笑的面容:“好,来日就照哥哥的标准给你找。”

  阿朝弯弯唇,心道天底下能有几个这样的人呢,最好是一个都找不到,如此便有正当的理由赖在哥哥身边不走了。

  谢昶一走,佟嬷嬷进来伺候她洗漱。

  姑娘的眼圈红红的,不知是不是哭过,有些话佟嬷嬷压在心里许久了,一直寻不到合适的机会说,直到方才,佟嬷嬷瞧见大人亲自为姑娘洗手,谈及婚事,大人竟将姑娘揽在怀中宽慰!

  佟嬷嬷实在是忍不住了。

  她是府上的老人,事事要将主子的利益放在自己的前头,等到来日言官弹劾大人与姑娘丧伦败行时再提此事就晚了。

  佟嬷嬷心下斟酌半晌,仍是温声道:“太子殿下对姑娘一片赤诚,盛京贵女谁人不想嫁入太子府?太子又是天底下最为尊贵之人,太子府更是人人艳羡的归宿,姑娘为何不愿意?”

  阿朝低头细细搓手,一道胰子打了三遍,沉默着没有说话。

  佟嬷嬷叹了口气:“京中这些世家大族无不想将自家姑娘送进宫去,将来有个一儿半女,那都是满门的荣耀和后半生的依仗,大人尽管身居高位,可谁没有个举步维艰、众叛亲离的时候?后宫多个人也多道屏障,前朝后宫相互帮衬,家族少说还能振兴几十年。有些话,大人不会同姑娘说,只有由奴婢来做这个恶人。姑娘迟早是要嫁人的,依奴婢看,倒不急着回绝宫里,一来拂了太子的颜面,叫人觉得咱们不识好歹,二来皇家可不比一般人家,若是陛下也同意这桩婚事,大人岂不是为姑娘担上个抗旨不尊的罪名?姑娘好好想想吧。”

  阿朝心口似乎被人狠狠掐了一把,她可以同哥哥撒娇任性,佟嬷嬷却不行,她在谢府很多年,一心为了谢府好、为了哥哥好,所有的顾虑都出自对主子的忠诚和关忧。

  她越是这么说,阿朝越是无地自容。

  夜里睡不着,呆呆地望着帐顶,那些团花纹路像无形的巨山压得她喘不过气。

  想起下半晌的丹青课业还未完成,又叫人点了灯,书房里一通勾勾画画,最后尽数喂饱了炉中的炭火。

  夜风吹响檐下象牙笼内的小金铃,也惊动了熟睡的雪貂,小家伙摇动着雪白的尾巴,仰着脑袋要来舔她的手心。

  阿朝鼻子一酸,忍着眼泪去摸它的脑袋:“原本还想把你送回去的,可这样……是不是不太好?委屈你了,往后还是跟着我吧。”

  夜风徐徐,檐下的风灯在头顶低低地哀鸣。

  有种莫名的艰涩情绪慢慢地涌上来。

  明知不妥,可不知怎的,深更半夜竟然踱到了澄音堂。

  哥哥的书房还亮着灯,他如今位极人臣,夙兴夜寐都是寻常,反观自己,实在是不懂事的那个。

  阿朝都转身想走了,宿郦却在身后唤住她:“大人有令,姑娘有事无需通报,大人这会尚未安置,姑娘进吧。”

  阿朝犹豫了很久,还是敲响了书房的门。

  幽弱的烛光映出门外小小的人影,谢昶抬眸:“进来。”

  阿朝便带着自己的课业慢吞吞地进了门,“今日去趟慈宁宫,耽误了课上一幅丹青,我思来想去没有头绪,便想着过来请教哥哥……这么晚了,可是搅扰你了?”

  谢昶道:“无妨,过来吧。”

  画卷在案上缓缓展开,谢昶问道:“今日是何课题?”

  阿朝喉咙微微哽咽了一下,强压着没有表现出来:“先生让以诗入画,我满脑子就那一句‘青山朝别暮还见,嘶马出门思旧乡’,只可惜我笔力尚浅,实在画不出此中意境。”

  谢昶眸中无澜,提笔蘸墨,寥寥几笔勾勒出一道纵马回首的孤客身影,身后枣花未落、梧叶荫长,前路用大片的笔墨横扫一道汹涌的长河,茫茫天地寂寥,只余孑然孤影。

  阿朝却觉得眼前墨色太过浓稠,快要将她整个人溺毙。

  谢昶搁下笔,微微叹息一声:“其实这首诗讲的是陈章甫仕途不顺,辞别旧友罢官回乡的经历,可文学作品往往就是如此,仁者见仁,智者见智,天涯客念旧乡,落魄者看到怀才不遇,永远不知哪一句突然触动心弦,当时写下这一句,只是突然想到了你。”

  话音落下,姑娘的眼泪决堤般地涌了出来,那个温温热热的小身体一头埋进他胸口,洇得他衣襟湿热一片。

  越是这个时候,越觉得哥哥的好都是刺在她心口的刀。

  可这样的怀抱,抱一次少一次,阿朝自己也说不清是种什么情绪,有种无端的眷恋在血液里疯狂蔓延,催动着所有不该有的冲动,将他搂得更紧。

  像飞蛾扑火,明知不可为而为之。

  甚至浑身似火烧灼之时,阿朝也是许久之后才反应过来,她不是飞蛾,可为什么身上烧得这么厉害?

  心跳狂乱,陌生的欲念在五脏六腑疯狂滋长,想要再接近一些,甚至想要摸摸哥哥的脸,她还从来没有……

  意识回笼的时候,才发觉自己的指尖抵在他温热眉心。

  四目相对。

  曳动的烛影落在他黑沉沉的眼眸,她从未像这样触碰过他的脸,指尖划过他浓郁的长眉,高挺的鼻梁,再往下……是微凉的薄唇,他连唇形都生得这般好看,只是不常笑,一寸寸细细地描摹过去,是同以往隔着一层衣物的触碰完全不同的体验。

  隐隐有什么在颤栗,那凉凉的唇瓣不知何时变得滚烫起来,从她的指尖一直燃烧到心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