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清春是金色锁链
美妇人果然有些挂不住脸,她道:“小姑娘,看你这穿戴便知是大户人家出身,你不了解呀,这女人啊,出来讨生活,有多不容易,赚些银子糊口罢了,很多人都不把我们当人看,觉得我们低贱,哪比得上你们高门大户的女儿家,受人尊重。”
阙清月也不看她,只看着桌上的筷筒,上面插满了木质筷子。
她抚着袖子,将手放在桌前道:“想要尊重?但你首先要自重。”
阙清月不笑地看着她。
自己不自重,却还要别人尊重你?是何道理?
还跟她谈什么味道?阙清月不屑地看向那只竹筒。
那美妇听到话,身子慢慢离开了桌子,脸上的笑容也落了下来:“呵呵,好一个嘴尖牙利的小姑娘,我不过是跟各位客官开个玩笑而已,呵呵,别当真啊,我见这位小公子,长得一表人才,还没成家立业吧?过来人告诉你个经验,小公子,以后找夫人啊,可别找太厉害的。”
她目光看向小公子旁边的人,“这太厉害的,晚上不愿意的时候,容易憋得你睡不着觉啊……”说完笑着擦了擦桌子。
然后手随意一放,差点碰到东方青枫的手。
东方青枫反应极快,手臂瞬间横移了下,没被她碰到。
他有些紧张地扭头看阙清月,生怕被她看到一样。
阙清月装没看见地转开脸,将手放在袖子里。
不再搭理人。
那妇人瞧了眼俊俏公子那紧张的眼神,又看向桌子上那个举手投足看起来就很贵气,懒洋洋坐在那儿,长得又极美,显然有人宠的人,眼中闪过一丝异色,若有的选择,谁会愿做一朵开在路边招摇的野花呢。
被人宠着的不是更好吗。
她收敛了举止,呵了一声,正色道:“行了,你们到底要吃点什么?”
刘司晨见这气氛,赶紧道:“就来五碗素面吧。”
“素面?你们五个人,三个大男人,就点五碗面?”老板娘吃惊地看了看这几个人,个个穿戴不俗,手拿刀,腰佩剑,不像是付不起饭钱的人。
“我们店里有刚卤好的猪肉和牛肉,香喷喷的,不来一碗?”
“呵呵,不了不了,就五碗素面!我们不饿,就是进来坐坐,顺便晚上在这里住宿。”刘司晨解释道。
美妇人这才哦了一声,“几间房?”
几人看向东方青枫。
在这黄泉域里,最好还是不要分开,东方青枫道:“两间相邻的房间。”
美妇人瞥了五人一眼,没说什么,“一晚两间房一百文,”回头对着厨房道:“当家的,五碗素面,四十文。”说完又笑着看了五人一眼。
见另一桌人叫她,便扭着腰过去了。
除了他们这一桌外,还有三桌,其中角落只有一人,是个书生,点了盘花豆拼盘,就是绿豆和花生米拼在一起,还有两盘小菜,在慢悠悠地吃。
旁边一桌,是刚才马车上的富家小姐,瓜子脸,樱桃小口,一身绸缎粉衫,头上是精致的绢花簪子,身边坐着两个丫鬟,身后还站着两个小厮,颇有排场。
另一桌三个男子,脚下还有大包小包,两高一矮的过路商客,正在大口吃着卤肉。
厨房里冒着热气,里面有个魁梧的男人在忙活,刚才那美妇叫他当家的,应该是这家店的老板,远来客栈是家夫妻店。
刘司晨望了一圈,回头看向对面的阙氏小公主:“我说,阙姑娘,你刚才那么对老板娘说话,你就不怕人家往你那碗面里加料啊?不说下点蒙汗药或者毒药什么的,就说吐上两口吐沫,你说这恶不恶心。”
阙清月目光从筷筒上移开。
瞥眼看向刘司晨。
她问他:“一会的面端上来,就算里面什么也没放,你敢吃吗?”说完,眼神懒洋洋地上下瞥了他一眼,跟个傻子似的。
嫌弃的眼神,掩饰都没有掩饰一下。
噎得刘司晨,一句话没有,当即低下了头,对啊,他问的不是废话吗,那面他敢吃吗,他可不敢。
那还说什么得罪呢。
得罪就得罪了。
鹿三七扇着扇子嘲笑一声,拿扇柄轻敲刘司晨一下:“你啊,明知道山有虎,偏往虎山行,怎么样?你说你惹她干嘛?”
“其实啊。”阙清月道:“这家客栈,位置偏僻,想要做点生意糊口,没有点手段怎么行?那玉娘生得几分姿色,才会这般行事,能多吸引些人来光顾,也是不易的。”
鹿三七也道:“是,如今煞气横行,百姓日子也艰难啊。”
东方青枫坐在阙氏祖宗身边,见无人看这边,他伸手轻碰了下她袖子。
刚要说话:“刚才……”
阙清月见他伸手,立即把袖子嗖地拽过去,碰都不让他碰,只低头看着自己袖子上的花纹。
“我其实,不喜欢她那样的,我……”东方青枫侧身小声与她解释道。
“管你喜不喜欢,你爱喜欢谁喜欢谁,关我何事?”
东方青枫听到此话,他顿住了,微低下颌,掩盖了下情绪,这才又看了她一眼,没再说话,抬头看向周围。
刘司晨坐在那四处张望一番:“刚才忘记问老板娘了,现在是哪一年?”
旁边鹿三七:“在这黄泉域里,自然是那煞说哪一年,就是哪一年了。”
话音刚落。
老板娘的清脆的声音又响起:“五位兄官,里面请。”
远来客栈外,又迎来了新客人。
五个人。
他们一同走进来,虽有高矮,但人都长得精瘦,身上穿得是粗布制的衣服,现在这种土布衣物已经很少了,大聂的棉布早已改良的轻薄透气,还有很多好看的颜色,这种土布,只有那种山中穷苦人家,自己纺棉织布,做出的布衣穿。
他们背后皆背着弓与箭筒,有的大弓,有的小弓,每人手里都拿着包袱,是粉色的布包。
五人一出现,鹿三七扇子都忘记摇了。
竟然是……他们?
阙清月望着人,手指轻点了下桌面:“现在不用问那老板娘,你们也知道这是哪一年了吧。”
鹿三七这才扇子一动,又摇起来:“还真是二十年前。”他回头看向了阙清月与东方青枫,“走蛟的那天?你们看这天气……”他扇子一收,指向了房顶。
桌前几人,包括元樱,恍然大悟。
怪不得,天气突然间乌云压顶。
是走蛟!走蛟也称化蛟。
她们被拉进黄泉域,正是那只青蛇走蛟的那天,所以,五名猎人才会出现在这里。
看他们的包袱,应该已经去开源城将山里的物资换回了想要的东西。
这是要返回丰原山脉了,因为看到天要下雨,又近傍晚,怕山路不好走,才在这家客栈里落脚。
也就是在这一天,他们五人与另五人,遭遇青蛇化蛟,死在水潭边。
所以当天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让他们离开了客栈?
难道是看到了走蛟,但普通百姓一向认为走蛟不祥,躲开都嫌来不及,根本不会靠近。
何况,他们为什么会在客栈木框上留下半支箭头。
“是丰原庄那五个二十年前下山后一去不回的猎人,真出现在这里。”刘司晨看了会,转身道:“我还以为他们下山后,进的客栈,原来在回山的途中啊,与山庄的人一样,穿得衣服一眼就能认出来。”
鹿三七摇着扇子道:“不止如此,你们还记得二十年后,门框上那支断箭吗,那矮个子男子身上背的小弓,应该就是那支断箭的主人。”小弓可以射小的猎物,且可以短时间,射箭多次,灵活无比。
这时,厨房里间,走出来一魁梧壮汉,长相平常,络腮胡,单手端着竹盘,上面放了五碗素面走了过来。
“各位,素面来了。”他过来时,那双三角目,还特意看了眼坐在那里,刀放在桌面的东方青枫。
然后又看向东方青枫旁边的人,且多看了两眼。
才将面放到桌上,道:“客官,素面五碗,四十铜板,住宿两间,一百文,一共是一百四十文。”
财务大总管刘司晨也没想到,都进了黄泉域里了,竟然吃饭还要付钱?
说出去,真是天大的笑话。
他不得不从腰间,掏出一小块银子,扔给那壮汉,“拿去,不用找了。”
找回来的钱,谁敢要?
那壮汉将银子握到手里,一捏,脸上露出了笑容,“几位客官大方得很,谢了,在下以前是杀猪的,后来和妻子玉娘开了这家店,做点小生意糊口,还兼卖各种卤肉,偶尔有山中野味售卖,当天宰杀新鲜得很,各位路过,可以经常来店里看看……”
“好的好的。”刘司晨摆了摆手。
壮汉拿着银子走了。
阙清月凝神看向周围,猎人,壮汉包括那位美妇人,没有功德海,再看客栈其它人,同样也是,她明白了,这些人都只是黄泉域重现的幻象,并不是真实存在的人。
而到目前为止,几人得到的所有信息,也只有这些。
这里是二十年前青蛇化蛟的那天,远来客栈的内部情况重现。
远来客栈是老板和玉娘开的夫妻店,此时店内,有五张桌子,全部坐满了人,那壮汉刚才还对玉娘说了句,今天客人还挺多的。
说明,这家客栈,平时客人并不多。
只有今日大雨将近,所以不少路人在此落脚,人才多起来。
除去刘司晨他们几人,当时客栈内,其实只有四桌,富家小姐一桌,三个走商一桌,五名猎人还有一人书生。
加上老板夫妻,客栈内一共十六人。
到底哪一个才是黄泉煞?
刘司晨几人装作拿起筷子,或搅或挟吃面的样子,打量了一圈后,刘司晨道:“殿下,有没有可能,是这家客栈老板后院养的那些鸡鸭羊?”这些生物跟那青蛇不都是动物吗?
东方青枫睨了他一眼:“能与化蛟的二百年青蛇相争的魂煞,怎么可能是几年的牲畜?必然是有灵性的东西。”有灵性,那这家客栈里,除了人,还能是什么?
“白衣,当初那煞物是粉青色,青色是青蛇,粉色,你说,有没有可能,就是那边穿粉衣的女子啊?”鹿三七指向他们旁边一桌,那位一身粉衫的富家女子。
阙清月正用筷子挑起一根面,又将面放下,说道:“哪有那么简单?你只看到那姑娘穿了粉衫,她旁边的丫鬟也都是粉簪,粉鞋子。”
她抬头看去,又道:“还有那位一直在吃毛豆的书生,他也有柄扇子,刚才打开摇的时候,扇面画得是一粉衣女子醉卧图,也是粉色。”
“那边三个粗衣路客,他们吃饭时动作大,袖子里还露出粉色的手帕,不知才从哪个温柔乡里出来。”
“至于丰原的猎人,手里拿的包袱,不也是粉色的吗?”也不知是给女儿还是妻子买了布匹,扯了一块做了包袱皮。
“就连开这家店的夫妻,玉娘包头的头巾,是粉花的,刚才那老板,抹布还是粉色的。”
个个都有粉色,到底是谁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