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一呱
一边脱着,他觑了王负荆一眼,笑道:“知时务者为俊杰,你是个聪明的,乖乖待在那儿,我可以放你一马。”
他嘴上说着,心里却想入非非。
是这样脱的吗?大业帝的宫女帮他脱衣服好像更贴心谨慎一点,是不是要若有似无地划过她的皮肤。不对,那是勾引大业帝的宫女故意做的。
所以,到底是小心谨慎地不要碰触到她的皮肤好?可是这样,会不会显得自己太刻意?
但是,划过她的皮肤,会不会又显得自己好色无耻,故意占人便宜?
这么想着,他心一横,轻轻地摸过她的锁骨,最安全的位置,就算被感知到也不会误会什么。可是,她好像毫无所觉一般,眉头都没皱一下。
要是和光知道他的想法,恐怕想往他脑袋上开一刀。老子后背的皮都全被扒了,别说你摸老子的胸,就算你玩胸口碎大石,我都没什么感觉好吗?
魔主的心思全都放在了脱衣服上,嘴里的话顺着口就说了出去,只为了拗转尴尬的气氛,他甚至没来得及细想内容。
“你比你爹聪明些,凤族落败后,大业帝给过王家族长投降的机会。当时大局已定,所有人都看清了这一点,他也如此,却还是选择与天下大势背对而行。”
“万佛宗也是如此,今时今日天魔已经占据了坤舆界的大半江山,内陆仅剩不到一半。西方的十万大山被妖族占据,与你们人族势同水火。沧溟海是坤舆界唯一反击的机会,可惜海族闭门不出、不理世事。”
“人族已经无路可退,还不如投降,至少死的人少些,大多数逃走的人可以活得长一点。天下大势已经很明显了,坤舆界注定是我的囊中之物。”
和光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引得魔主皱眉看她。
“天下大势?你?好大的脸!”
她笑着笑着,牵动了背后的血肉,不住地咳了起来。
魔主讶异地瞧了她一眼,嘲讽地笑了笑,“半个坤舆界都在我手中,我不是天下大势?谁是?你们万佛宗?”
他扯着她的皮肤,慢慢地撕了起来。
“处置完你,天魔的军队就会开始进攻菩提城,佛修的防线能撑多久?我探过你们的仓库,阵盘、符咒、灵药基本告罄,没有任何后勤物资支援,逃走的修士越来越多。”
“难道你以为你们能撑下去?”
和光合起眼睛,细细思忖了一番,确实不能,万佛宗与天魔之战是注定失败之战。在她这个后来者眼中,天魔必败无疑。可是在如今这个时间点,人族才是毫无希望。
她轻笑一声,抬起眼睛,定定地看着魔主。
“只看到眼前一战的输赢,谈老狗,你的眼界没这么窄吧?你也说了,沧溟海闭门不出,因为火烧不到它们身上。十万大山没动静,因为火还没烧到他们身上。”
“等火烧到妖族身上,你怎么确定妖族不会和人族联手?”
话音刚落,天边直直落下一道响雷,咕隆——逼人的天威盘旋在空中,闪电忽明忽暗。
和光抬头望了一眼,魔主与王负荆毫无动静,似乎是没听到一般。
她明白了,这是秘境法则的示警,她透露得太多了。
魔主哂笑一声,“联手又如何?怕你们不成?命运的天平站在了天魔一方,大势在我这一边。就算你们联手,击败你们也不过是时间问题。你们人族有个成语,叫‘势不可挡’。”
和光刚想反驳,斜眼里望见王负荆面上神色平静,拳头却攥得极紧,一滴滴鲜血从指缝间落了下来。
她重新思忖了一番她与魔主的对话,哪一点刺激到了他?与之前所有的话都不同,新冒出的一点。
莫非是势不可挡?
她眼神一亮,决定试一试再看,“势,你怎么知道你才是‘势’,而不是人族?”
魔主皱眉看了她一眼,嘴巴都懒得睁开,眼神摆明了告诉她,那还用说吗?
和光没理会他,暗地里瞥了王负荆一眼,没什么反应,眼神与魔主如出一辙。三万年前的今日,所有人都相信天下大势在天魔这一边。
她记得,江在鹅之前对她提过一嘴,王负荆认为三光和万佛宗的抵抗毫无意义,只是无谓的送死,他也不相信人族能够躲过此劫。
抱着这般想法的他,后来到底经历了什么,才会站在顾剑尊身后,联手建立起抗魔联盟?
要让王负荆舍身取义,难不成先要改变他心中天下大势在天魔一方的观点?
可是,秘境法则不允许她透露未来的事情,天威还在头顶虎视眈眈。
和光心里叹了口气,要劝服他,有些难啊。好在她嘴炮一流,还有万年后异界来魂的理论打底,论口水战,怎么会输给古人?
“大势,什么是大势?左右天下的两股或多股势力中,最大的那一支叫大势。”
她抬起头,定定地盯住魔主。
“然而,大势从来不是结果论,而是过程论。多股互相抗衡的势力,都认为自己代表了天下大势,哪一支赢了,在结局、在数万年后才会被认定为最终的天下大势,天命所归。你现在赢了吗?你没有!”
“一万年前,菩提老祖开局一个碗,前面有盛京王朝和御寺宗庙的阻挠,后边有无数佛门和传统宗门的破坏,他当年不是天下大势。可是他最后赢了,步步危机的情况下,他一手创立了万佛宗,开拓了三乘佛法。曾经毫不起眼的万佛宗,如今成了坤舆界最后一个佛门。”
她偏头觑了王负荆一眼,他的神色有些动容,她又加了一把火。
“当年龙凤之争,凤族统领妖族万兽,龙族滨下海族群臣。然凤族稳稳压了龙族一头,所有人都认定凤族终归登顶第一。直到龙族找上皇族,龙族的势才反压了凤族的势。”
“时势多变,你怎能确定天魔一直是‘大势’呢,殊不知最后人族能否反压成功?”
魔主脸色一沉,刚开嘴,似乎是想反驳她的话,又眯起眼睛想了一会儿,缓缓地松开眉头,道:“人族天性趋利避害,为何会反抗天性,选择弱小的一方?”
和光疑惑地看了魔主一眼,他竟然低头了,问她这个问题。
“懂得反抗天性,所以人才是人,所以妖族才生了灵智。一昧遵从天性,所以灵兽只是灵兽。”她的语气里不禁带上了一丝讽意。
“所以你们天魔终归只是天魔。”
一昧遵从天性,吞噬魔气,欺弱畏强,只知道抢夺,却生不出自己的东西。
没有文化,没有思想,甚至不如生了灵智的器物。
和光咽下了对天魔的愤怨,又把话题转到大势上,“谈老狗,你考虑到了坤舆界所有的势力,却忽略那些被你瞧不起的势力的发展膨大。”
“你的格局够大,却不够远。”
她扭头看向怔愣的王负荆,一字一句地说道。
“时代的浪潮滚滚而来,今时今刻天魔是大势,假若它是浩浩荡荡的滔天洪水,坤舆界势力是岌岌可危的堤坝,还有不少叛变的蛀虫在底下啃噬危害,在堤坝上挖出漏洞。”
“但是,坤舆界势力不只是这个老旧的堤坝,不只是这些蛀虫,更应该是站在堤坝背后,用身体堵住漏洞,用身体挡住洪水的生灵。他们才是坤舆界势力最后的支撑,哪怕这个堤坝崩溃了,他们也可以往后退一步,再建一个,又被冲毁了,那就继续建。只要还剩一个生灵,堤坝就会一直存续。”
“浩浩荡荡的洪水,与□□不下的堤坝,两股势力不断交锋,谁立到了最后,谁才是最后的天下大势。”
王负荆绷紧连,紧紧皱起眉头,指间的血汩汩地往下淌,过了许久,倏尔眉头一松,缓缓地笑了出来。
他看向和光,与她严肃的语气完全相反,他的语气十分轻佻。
“大道理说了这么多?烦不烦啊?怎么?想我救你一把?”
和光点点头,只说了两个字,“务必。”
他轻笑一声,“你不会真觉得我打得过魔主吧?要是我死了怎么办?”
和光真怕他不打,正准备开口,掏出天性什么的嘴炮一番,就见他张开那只不断淌血的手掌,掌心赫然刻着一道繁密的血阵。
原来他的手流血不是因为激动,而是自己刻出来的。
为了不被魔主发现,暗地里用指甲在掌心刻阵。
他又划了一道,鲜血如泉涌般喷出,随之迸射出的是一道血色的光芒,刺眼的红光之下,精纯的凤火熊熊燃起,带着仿佛来自远古荒芜的混沌之力。
“啧,本来没打算使......真是败给你了。”
作者有话说:
嘴遁真的好难啊!终于可以进入正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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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1章 141 放火烧山
◎放火烧山,牢底坐穿◎
河流边,寂静得令人胆寒,雀跃的鲑鱼乖乖潜伏在河底,森林的鸟兽死死地缩在了树洞的窝里,盘旋不停的风儿歇了踪影,只剩下和光身上的血一滴、一滴落在泥地里的啪嗒声。
江在鹅咽了咽喉咙,直直地盯住王负荆。
和光成功了吗?他要舍生取义,同魔主一决死战?
王负荆摊开刻满阵纹的手掌,血色的光芒大放光彩,继而缓缓地消退,与此同时精纯的凤火熊熊地燃烧起来,一缕一缕鲜红的火纹缠绕交织。
一声嚎亮的凤鸣响起,手心的火焰中生出了一个巴掌大的凤凰,浑身缠绕着血色的火焰,它站在王负荆的手心,勾下头,用嘴巴从手心的阵纹内衔出了什么东西。
随着那个东西的出现,四周渐渐地起了风,越来越大,越来越猛,吹得周围的参天古木摇摇欲坠。他手心的火势也越来越盛。
那个东西完全被衔出,风登时停歇了。
王负荆举起那个东西,小凤凰围绕着它往上飞去,身体重新化作一缕缕血色的火焰,最后停在那个东西的尖端,低头朝王负荆点了点,消失不见。
和光看着那个东西,木质条棍,两指粗细,长约三尺,与寻常刀一样,其上燃火。她瞪大了眼,神色不禁扭曲了一瞬,三个字脱口而出。
“烧火棍?”
阵势玩得这么大,结果就掏出一根烧火棍?
王负荆猛地扭过头,瞪她一眼,神色看起来有些愤怒,“梧桐木!凤凰栖息的梧桐木!坤舆界仅此一支,不识货不要乱扯!”
“不还是烧火棍嘛?”和光嘴里嘟喃了一声。
江在鹅透过河水,都听到了她的嘟喃,更别说身为修士的王负荆了。王负荆啧了一声,挪开了眼神。
江在鹅生怕王负荆一生气,就此离去,那和光的付出就白费了。他忍不住传音给她道:“火烧眉头的时候,你就别再玩梗了!”
过了一会儿,她像是慢了半拍一样,缓缓地转过头,看向他的方向。
透过河水,他看到她轻轻笑了笑,唇角的弧度如往常一样,没看出勉强,只是那眼里黯淡无光,看不出一丝光彩了。
她的脊背微微佝偻着,背后血肉模糊,甚至有几根白色的骨头戳破了血肉,刺了出来。白色的皮肤像一块精致的绸缎,却丝毫不被人重视一般,随意地搭在身前。
她的身下,绿色的草地已经染成了红色,一条浅浅的小溪流了过来,流进河里,血色的墨块坠下来。
江在鹅眼前划过一丝一丝血流,被水流冲刷着、挤压着,直至彻底融进河水中。
一阵微风吹过,水面泛起浅浅的涟漪,她的身体颤抖着,即将要倒下的前一刻,她伸出插满竹签子的十指,撑住了地面,稳住了身体。
她的脸上没有浮现任何痛苦的神情,暗淡无光的眼神反而恢复了一丝清明。
她微微抿了抿唇角,风声越来越大,吹得拔地参天的大树梭梭作响。她的身体如同被砍断翅膀的蝴蝶,在强风中摇摇欲坠。
她快撑不住了。
她似乎是感受到了他担忧的情绪,冲他安抚地笑了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