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一呱
贺拔长老感觉事情不对劲,于是出声询问天问碑守墓人迟迦陵。
迟迦陵依旧斜躺在那儿饮酒,代表们来了一个又一个,酒壶也空了一罐又一罐,他却连姿势都没变过。贺拔长老问话后,他斜斜地瞥来一眼,漠然地说道:“好着呢,还没哭出来,以前尿裤子的都有。”
贺拔长老听完,还是放心不下来,元婴期修士都是经历过大风大浪过来的,能把他们吓得尿裤子,这得是遇上了什么事儿啊。
迟迦陵眼神扫过代表身下的黑阵,低低地笑了一声,“不过这次冲到最后的人还挺多。”
就在这个时候,一声凄厉的惨叫声响彻整个湖心岛。
一名代表身下的黑阵倏地散了,那代表猛然睁开眼,眼神里满是惊惧,他嘴里不停地大喊大叫,“别过来!别过来!不要——”
他身体颤抖,不停地挥手,想把周围的什么东西赶远点,害怕到最后,他猛地站起,抽出腰间的刀,对准了四周的人。旁边刚刚进入天问碑秘境的代表都被吵醒了,不住地喊他的名字,想要唤醒他。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清醒过来,面对四周神色不耐的代表们,他却露出安心的笑容。
贺拔长老心中疑惑,走上前拍了拍那代表的肩膀,放轻语气问道:“道友,天问碑内到底发生了什么?你们跃出井底之后见到了什么?”
话音刚落,代表又害怕地颤抖起来,紧紧抱住自己的身体,嘴里喃喃着,“天魔......好多......都过来了。”
下一刻,一声声尖叫回荡起来,惨叫声、拔刀声、口齿不清的浑话、刀剑相撞声,此起彼伏,一个个黑阵散了,一个个代表醒了,一个个代表疯了。
天问碑前,陡然就乱了。
清醒的代表们纵然想压住众人,镇下局势,也不知从哪儿开始。
轰——威压陡然爆起,一瞬之间制住了所有人。
混乱的代表们匍匐在地,扭动着身子,挣扎了好一会儿才清醒过来,失魂落魄地眨了眨眼,不动弹了。
迟迦陵咕咚灌了口酒,不缓不急道:“醒了?”
代表们回想起方才的混乱,纷纷道歉。
威压又收起来了。
经过这一场□□,身下保持着黑阵、还留在天问碑最后一关的只剩下五人——无谶、和郁、乌束、和光、天极界筑基期修士。所有人的视线都停留在这五人身上,尤其是刚从最后一关出来的代表,眼睛死死地粘在他们身上,眼神里甚至还带着几缕期待。
没过多久,和郁身下的黑阵也散了。
和郁眼睛还没睁开,就猛地掐住脖子,似乎是极难呼吸一般,拼命地大喘气。睁眼的那一瞬间,双手使劲儿向两边摆去,作出游泳的动作。这种异样的举动,让人忍不住怀疑他是不是溺水了。
众人呆呆地看着和郁,一时之间也不知是阻止好还是任他这么做好。幸好没过多久,和郁自个儿清醒了过来。
和郁面色缓和下来,环视四周的众人,似乎是为了缓解尴尬,故作姿态地咳了咳,“失礼了。”
四面的修士聚了过来,团团围住和郁,每个人都是一脸欲言又止。和郁看出了众人的纠结,没等代表们问出口,他就率先说出魔域后来发生的事情。众人期待又难受,听完后神情越发痛苦。
下一个黑阵又散了,是乌束。
他睁眼的那一瞬间,冰冷的寒气扑面而来,半张脸覆上白冰,紧接着冷冽的威压铺天盖地而来,以他身下为圆心,厚重的冰墙迅猛扩展开来。
旁边的代表们纷纷害怕地远离,以他们的实力,可没法对付乌束的冰。
迟迦陵瞥来一眼,轻轻吹了口气,冰墙顿时止住。乌束身体一颤,立时清醒了过来,面色紧绷,冲众人点点头,就当道歉了。
现在,还留在天问碑最后一关的只有三人。
无谶身下的黑阵震颤起来,黑色纹路胡乱漂移,随时都可能碎裂。散乱前一刻,所有的黑色纹路突然停下,阵法不动了,一道白色光柱自黑阵生出,猛然向上冲去。
所有人直直看着这个异变,不禁睁大眼睛。
这是......要解开了?
天空的白云散开,为光柱让出一条通天大道,光柱即将接通天际的时候,却陡然停下了。
无谶嘴角溢出一缕血液,而后缓缓睁开眼睛,神情痛苦。
所有人呆在原地,都不知到底发生了什么,到底是解开了还是没解开?
迟迦陵也看了过来,神色也又些吃惊,遗憾地摇了摇头,“可惜了。”
无谶抬头望了光柱一眼,而后决绝地低下头,像是初入道途的稚童一般端正的双膝跪地,郑重地解下腰间的龟壳和两枚铜钱,卜了一卦,每摇一下,犹豫和挣扎的情绪堆积在脸上。
啪,两枚铜钱掉在地上。
众人还没看清是什么卦,他就收了起来,匆匆忙忙地站起身,跌跌撞撞地往外跑去。一边走,嘴里还不住地喃喃着,“卦象没错,我没错,不该知道的事情就不要知道,我不在意,对,我不在意......”
迟迦陵望着他的背影,倏地笑了,“或许他也没做错。”
众人期待地看着迟迦陵,希望他能解释一番。迟迦陵似乎心情不错,居然放下酒壶,对众人解释起来。
无谶离通关就差一步,白光通天之后,他就有了登上扶桑树的资格,能够获取【世界的终极】秘密的钥匙。这么多万年来,解开【世界的终极】的人没有几个,而这些人无一例外都疯了。
无谶卜了一卦,事先知道自己可能会疯,趋利避害,避过这一灾,对他来说兴许是件好事。
听完解释,大多数人露出遗憾的表情,也无法理解,无谶离【世界的终极】就差那么一步,他怎么就甘心放弃。还有不少人眼神里暗含嫉妒,恨不得取而代之,恨不得参悟【世界的终极】的那人是自己,无谶不要的话给自己就好了。
和郁脸色同众人一般遗憾,就连眼神也没露出一点嫉妒,可手中的纸扇扇骨却捏得咔咔作响。内心的嫉妒疯狂滋长的同时,还有强烈的不甘和屈辱。
为什么无谶悟到了,他却没能悟到?他哪里比无谶差了?比起袖手旁边的无谶,他在秘境魔域里做的事情还不够多吗?他救了那么多代表,他带着那些没用的蠢货抗过一天又一天,熬过一个月又一个月。无谶做了什么,他不就没日没夜地坐在阵中央吗?
强烈的扭曲席卷了和郁,就连乌束瞥来的嘲讽的眼神,他都没能注意到。
这时,又两道光柱冲天而起。
和郁猛然回神,直勾勾地盯住这两道光柱的顶端,心中不停地祈祷光柱停下,期待什么东西能压下这两道光柱,然而没有。
云拨雾散,这两道光柱直冲云霄,嗡鸣声震动了整座湖心岛。
和光同那天极界的筑基期修士,和郁最不喜的两人,竟然过了,竟然悟出了天问碑的第二问!
答案到底是什么!她们为什么能悟出来!
在场所有代表纷纷围了上去,略又些敬佩地看向和光同那筑基期修士。贺拔长老面容扭曲,一时之间也不知是高兴好还是该不高兴好,事情麻烦了。
乌束多看了和光两眼,似乎想到了什么,轻轻笑了下。
这下,就连迟迦陵也站了起来,走到那两人身边,弯下腰凑近去看了她们几眼,“一次通关两个,这还是从未有过的事情。”
若鹿一脸笑容地上前,之前他还以为她不过是来瞧个热闹,没想到真让她悟到了。他刚道句恭喜,就见她猛然睁大眼睛,紧接着一只手哗地一下挥来。
啪——
若鹿没反应过来,被她结结实实地打了一巴掌。
她冷不丁站起身,似乎受了极大刺激一般,大口大口喘气,一只手握上另一只手,从指尖开始不停地往上摸,手腕、手臂、肩膀、胸膛、身体,直至摸完整个身体,才猛地松了口气。
若鹿吓了一跳,一手摸着挨打的半边脸,一手拍了拍她,小心翼翼地问道;“没......没事吧?”
“啊——”一道凄厉的惨叫声陡然响起。
季子野一下子蹦了起来,快速往后退去,“别过来!我不要死!”
第354章 354 登天
◎宁非天:我看到了◎
铺天盖地的黑网罩下来的时候,季子野在护城河底,他亲眼看见半空的万千天魔湮灭成雾,看见枯木碎裂、焦土崩塌。护城河被切割成小小的田地,河内的尸体都成了地里的养料,一块块、一条条,红色眨眼间便攻陷了河流。
这个过程很短,在他脑海里又似乎很长,他有时间思考逃跑,环顾左右又无处可逃,以至于他被逼得眼睁睁看着死亡冲过来,一点点感受被绝望包裹的窒息感。
“别过来!我不要死!”
他还要飞升!
他怎么能死在这儿!默默无名地死在这种地方!
最后一句还没说出口,眼里的场景一变,他出了天问碑秘境。指尖刺痛,连带着心脏也一抽一抽地痛,身体还没有从方才虚假的死亡中清醒过来。
他的脑子一片混乱,意识和身体的矛盾感让他没法准确地判断现状。
纷繁杂乱的脚步声响起,一张张熟悉的陌生的脸奔了过来,羡慕、嫉妒、迷惑、嘲讽的眼神扫过他的身体,他正在被这些人省视。
被众人围观、注视,季子野的脑子越发清醒不过来,一昧沉浸在方才的剧痛之中,直到脑海里响起虞世南的厉声,才猛然被唤醒。
【蠢货!看看你在哪儿!】
季子野猛地睁大眼睛,视线一一划过周围的众人,越过层层围观的身体,一下子盯住了远处的和光。
她一手按住胸膛,不住地喘气,饶是如此,她的眼神也直直射了过来,逮住了他。那眼神,分明在警告威胁他。
差点忘了,他魔修的身份暴露了。
虞世南似乎感受到了他的想法,解释了起来,【以她的性格,不可能不拿魔修的秘密威胁你,不过不是现在,她没蠢到在这么多人面前平白丢掉一个把柄。】
季子野闻言,心下稍稍安定了些,意识一清醒,他立即听出了虞世南的不对劲。虞世南嗓音喑哑,与以往不同,似乎压着什么情绪,难不成也被天问碑秘境最后一幕吓到了?
就在这个时候,一只手在眼前闪了闪,贺拔长老重重地摇了摇季子野的肩膀。
“没事吧?不会傻了吧?”
季子野抿抿唇,拍开长老的手,道:“死不了。“
长老眼神一亮,张口问道:“那......”
季子野明白他想说什么,不耐烦听,打断道:“回了天极界,我自会告诉贺拔家主。”
季子野原以为长老会欣慰地笑笑,没想到长老闭了嘴,脸上却愁云笼罩,似乎担心了起来,也不知在担心些什么事情。
贺拔恕越过众人挤了过来,脸色一反之前的轻视,不由分说地扯住季子野的手,一个劲儿地絮叨,一会儿说季子野的好话,一会儿又恭维上了把季子野派来疏狂界的贺拔六野。
脸上眼里的殷勤劲儿,季子野都看不下去。
这家伙就是想让季子野做传音筒,让他在贺拔六野面前美言几句,好让贺拔六野把贺拔恕调回天极界。
季子野毫不客气地缩回手,贺拔恕不但没生气,脸上的笑容堆得越多。季子野想了想飞舟上的贺拔势,心中越看不起这般的贺拔恕。
层层人群外,和郁看了看季子野,又看了看和光,手里的纸扇重重捏了几下,还是摆出一张和气的脸庞,走向了和光。
“恭贺道友,突破了天问碑第二关。”
和光收回胸膛的手,强忍住心脏的不适感,摆出舒服惬意的模样,重新站直身体。面对和郁,她也扬起了那样的笑容。
“多谢道友,贫僧也是碰巧猜到了,不过比道友多了几分运气而已。”
和郁的指甲紧紧掐住扇骨,脸上的笑容越发灿烂,“道友不必谦虚,这儿哪是运气?困扰在场这么多道友的问题,道友解开了,分明是道友的能力。”
这话一出,在场众人纷纷看了过来,嘴上虽然没说什么,然而下瞥的唇角和皱紧的眉头昭示了他们的情绪。
和郁的话在引战,众人都知道,可他们与和光之间的差距被这么明晃晃地揭开来,是个人都受不了。
“呵。”乌束嗤笑一声,什么话也不说,背过手瞧热闹了。
和光扫了众人一眼,这回是真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