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一呱
“前五十的区间战场不知有多少人,她一个元婴期能顶过那么多人嘛?要是输了怎么办?咱坤舆界岂不是要完!完了咋办,你也讲讲啊!”
话音刚落,大堂的听客都瞪了过去,冲那人破口大骂,“你怎么说话的!”“哪来的破落户,尽他妈乱扯!”“打都还没打,输什么输!”......
眼看场面就要乱,酒楼老板赶紧站出来,一面安抚其他听客,一面差人给角落那桌送盘瓜子,堵住那人的嘴巴。
角落那人大摇大摆地扫了大堂一眼,才接过瓜子坐下,有一下没一下地嗑起来。
这人不是别人,正是乔装打扮的萧玉成。
他心道圣贤儒门的宣传工作做得还挺好,别说樊楼、泰和楼那等大宗大派直接控制的产业,连偏僻的酒肆都没传出不利大战的消息。
瓜子才进嘴,脑海就蹦出一声怒斥。
【磕什么嗑,别忘了任务!】
他吓了一大跳,呛了好几下,忙不迭传音抚慰柳依依。
不错,这次他带着任务,近日都在忙这个任务。
天曜大战临近,大量异界奸细涌进坤舆界,试图传播不良信息,动摇坤舆界人们的信心,引发各种骚乱。九节竹已经掐紧入境的名额,但是潜伏多年的奸细也活动起来,各种惑乱人心的流言蜚语层出不穷。
各种酒楼酒肆,就是流言传散最好的场所。
鬼樊楼那边有专人负责,正道不好直接插手。明面的场所不能不防,尤其是奸细故意把平民或正道修士带进鬼樊楼,灌输洗脑不良信息,平民再把这些错误的信息带回正道之间,这样的例子已发现不少。
九节竹在小范围内颁布指名任务,让熟悉鬼樊楼又能信得过的自己人亲自去调查,涂鸣和残指本是最好的人选。然而残指在万佛宗协助代表的特训,涂鸣更是一人分作两身,一边负责嗔怒峰后山的安保,一边抽空指导江在棠无双剑法。
后来,因异界来魂之故沦为邪修的柳依依出现在九节竹面前。残指和涂鸣把鬼樊楼的人脉渠道暂时交给柳依依,让她协助九节竹。然她不过筑基期,实力不足。于是另一个与她配合良好、经常出入鬼樊楼、又能信得过的正道修士——萧玉成——惊天地泣鬼神地出现了!
他们走过前生镜,细细审查生平经历,上至祖宗三代都没有问题,才被纳进九节竹。先不提他知道柳幽幽的真实身份之后是何等惊骇恐惧,且说这次的任务——钓鱼
装作愤世嫉俗的危险分子,公开宣扬怨天怨地的胡话,主动吸引奸细过来搭话,带他去宣传的窝点,再一网打尽。
别说,他演得不错,至今至少抓了一牢房的异界奸细,连逾疆界的都有好几个。最近不知是奸细少了,还是学聪明了,好几天没碰上。
萧玉成摇摇头,吞下瓜子,刚想叹气,耳边就听到一句话。
“道友,你也想听点新鲜的?”
来了!
萧玉成心里大喜,这话他可听得太多了,可不就是奸细惯用的说辞么?
他掩住内心的急切,慢条斯理地放下瓜子皮,抬眸觑了来人一眼。灰袍束冠,面容寻常,扔街上就找不出来的脸,正是奸细的好妆容啊!
萧玉成粗暴地挥开面前的瓜子皮,叹气道:“想有什么用?那些破老头,成天就会说些糊弄话。”
来人笑眯了眼,瞥了眼凳子。萧玉成轻轻点头,往旁边挪了些,示意对方坐下。
那人笑道:“ 鄙人周隙,前些日子也和道友一样想听新的说书,想得心里直痒痒,抓心挠肝得难受。”
萧玉成故意上下打量他,用试探的语气问道:“瞧道友这样,找着了?”
周隙嘿嘿一笑,没直接回答。
萧玉成笑了,亲切地坐近,语气也轻了些,“小弟姓成,字玉萧,今儿个您给小弟说说,小弟认您大哥了。”
周隙摆摆手,“咱俩都是金丹期,说不上什么大哥不大哥,我也没本事给你说,不过我知道个地方,不受上层的人控制,就能讲些新奇古怪的内容。”
“哪儿?”萧玉成凑近脑袋,压低声音。
周隙巡视左右,才用气音吐出三个字,“鬼樊楼。”
“那可是邪修的地界。”萧玉成睁大眼睛,害怕得蹿远了些,指着周隙,“你......难不成你也是邪修?”
“这话可说不得!”周隙拿出表明身份的牌子,展示给萧玉成看,“我可是清清白白的正道修士,由于某些原因经常出入鬼樊楼,这才知道得多些。”
萧玉成松了口气,拱手道声歉,又道:“不是我怂邪修,只是......”
“晓得晓得,邪修能不沾就不沾。”周隙连忙点头,“不过鬼樊楼的正道修士少,说书人想说什么就说什么,也容易出新奇的话本。既想听新鲜的说书,又想踏踏实实,天地间没有这么好的事儿。道友,你也金丹期了,怎的还这样。”说完,周隙瞧了一眼,唇角流露一抹嘲讽。
被这么一激,萧玉成适度地露出冒犯的神情,眉峰紧紧拧起,一边是被瞧不起的愤怒,一边是好奇心泛滥的冲动,最终冲到压倒愤怒。
萧玉成露出狠色,咬牙道:“既然这样,我就去闯闯。”
【演得不错。】
听到柳依依的夸赞,萧玉成心里乐翻了,演了这么多次,能演不好嘛。对陌生人的警惕、对鬼樊楼的恐惧、对说书的欲望、对世道的不忿,他拿捏得极为完美,不多一分越不少一分,刚好骗过周隙。
周隙果然没怀疑,下一句就是圈套。“择日不如撞日,今儿我正要去鬼樊楼办事,不如给道友引路?”
萧玉成犹豫一会儿,才答应。
两人结完账,走出酒楼。
埋伏在暗处的柳依依给盛京谢家送信,表示鱼上钩了。
由周隙带路,两人往偏僻的坊走去,某个坊门门口,周隙顿住脚步,笑道:“成兄弟,前边就是鬼樊楼了,你可想好了?”
盛京通往鬼樊楼的每个入口,萧玉成清清楚楚,绝没有这一道门。周隙这么问,显然是又有些怀疑。
萧玉成又作了番姿态,犹豫许久,前走走后停停,才肯定地点头。
周隙又笑了,改口道:“在下记错了,入口在这边。”
接下来,周隙没有试探的问话,绕过数个弯,一路带他到某个酒楼门口。萧玉成早已背熟鬼樊楼的地图,绕过的每个弯也了如指掌。就连这个藏在巷子深处的酒楼,残指给的档案里也提到过,是鬼樊楼隐秘性最好的几个酒楼之一。
倘若周隙这个异界奸细的窝点是这儿,那今儿可就钓了条大鱼。
就要踏入酒楼的前一刻,萧玉成再三询问周隙,“就是这儿?没危险吧?”
周隙点头,亲切地扯着他的袖子往里拉。
一进门,厅堂满座。
团团的黑影,腾腾的热气,喧闹的氛围,沸反盈天的高谈阔论,一声接一声的醒木。
“你们说上层的那些老家伙选谁不好,偏偏选了个万佛宗的和尚。她有什么本事,不久前才突破元婴。和尚就会念念经,又不能打,还不如选个昆仑的剑修。”
“还有那什么天极界的较量。一个元婴初期和一个化神巅峰干了个平手,这话说出去谁信啊?也就正道的那些傻比信了这鬼话!也不讲讲打斗的详情,指不定那个乌束留手了呢。”
说书人高坐台上,一手抓住醒木,一手提着酒壶。说一声,拍一下,喝一口。
停顿的间隙,下边的邪修们敞开嗓子,大声吆喝起来。
“听说万佛宗那和尚长得美了,不仅迷倒了无相魔门的少门主,连咱们鬼樊楼的残指也拜倒在她石榴裙下。谁晓得那个乌束是不是见色起意,见了和尚,就走不动道了,故意和她耍两招,送她个平手。”
“那和尚是执法堂的三把手,和二把手关系不错,经常一起出入红袖招。那二把手可是欢喜禅的禅子,听说风采不输修仙界第一美人忘情禅主张敞,指不定两人喝酒之际、枕榻之间,欢喜禅子就教了那和尚几招。和尚就拿欢喜禅的招数去对付乌束,乌束可不得服软么。”
“枕榻是什么意思?那两人可是师叔侄,该不会......啧。”
淫言秽语,不堪入耳!
关于和光的各种无甚根据的重伤诽谤,一传十是十传百,在这个不大的酒楼里迅速传播开来,一盏茶的功夫,翻了数个版本,一个比一个离谱,更离谱的是所有人都信了,都不仔细想想其中的证据和可能性。
另一边的柳依依急得跳脚,在萧玉成脑海里破口大骂。
【什么玩意儿!都是些地沟的臭虫,竟然敢这么诋毁和光前辈,有本事去前辈面前提一句,看前辈不打爆他们的狗头!】
萧玉成想要开口阻止,都找不到插嘴的时机。
【什么无相魔门的门主,什么欢喜禅子,什么千壑界的乌束,都是无稽之谈!和光前辈一个都看不上,压根没把他们放在眼里,就会说些无甚根据的谣言!】
萧玉成脑子嗡嗡地响,在脑海里故意提高声音,打断柳依依的骂声,【冷静点!你也知道他们不过是胡乱猜测。】
谁知柳依依下一句竟是,【和光前辈和残指前辈!人家两情相悦天生一对,轮得到那些妖魔鬼怪去插足!】
萧玉成差点憋不住笑了,原来她在意的是这个。虽说和光前辈和残指前辈两人是很配,也不用把韩修离明非等人说成妖魔鬼怪吧。
“成兄弟?”周隙推了推他,“你没吓着吧?”
萧玉成连忙回神,拍掌大笑,“好啊,这就是我想找的说书,这才是我想听的内容,不是那些千篇一律的套话!”他拍拍周隙的肩膀,“周兄弟,你可带我来了个好地方。”
另一边的柳依依也正色起来,【第一次钓到这么大的鱼,目前兵力不够,我去联系谢家,你先稳住他们。】
萧玉成回了一声,不动声色地从怀中摸出一包药粉,双指一搓,粉末飘散开来,暗中沾染酒楼的所有人。
当初抓捕涅槃楼成员的行动,就是靠着天道院的钟离亭研制的粉末,那是初级版本,现在萧玉成手里的是改良过的新版本,更能隐秘地标记敌人。
周隙招呼他入座,便开口要走。
萧玉成忙拉住,“周兄弟不再坐坐?这么精彩的说书,咱哥俩再讨论讨论,今儿听完,回去后还能给亲朋好友传传。”
周隙脸上露出喜色,同他坐了一会儿,一盏茶过后,又要离开。
这次,萧玉成实在拉不住,只能目送对方离开。
【不要打草惊蛇,酒楼里可能还有其他界域的奸细。】柳依依嘱咐道。
萧玉成有些担心,【周隙这家伙肯定是奸细,就这么放过他,实在可惜。他还有正道修士的身份牌,以后还能迷惑其他人。这样吧,我先跟过去,不让周隙发现。】
两人又探讨些细节,萧玉成起身追踪周隙,柳依依留在酒楼等候谢家的支援。
周隙极为谨慎,专挑小路钻,千回百转回盛京。
要不是萧玉成熟记鬼樊楼的地图,还真被甩掉了。他隔着段距离,既不被周隙发现,又能跟住。
约莫过了半个时辰,终于收到柳依依的消息。
【动手!谢家人到了!】
萧玉成活动活动筋骨,加快脚步追到周隙身后,高声喊道:“周兄弟!”
周隙浑身一抖,似乎吓到了,手已经抽出剑,回头看见萧玉成,眉头紧紧皱起,“成兄弟,你怎么在这儿?不是正在酒楼?”
萧玉成笑嘻嘻上前,抓住周隙的手腕,硬是把半开的剑按进鞘里,“一个人听得没趣,于是来找你。”
“这儿离酒楼可不近,你怎么找到我的?”周隙睁大眼睛,狠狠瞪住他,“你跟踪我!”
“话别说得那么难听,咱们换个地方聊。”萧玉成还是笑,拔剑对准周隙。
“换哪儿聊?”周隙也抽出剑。
“监狱!”
萧玉成拔剑冲了上去,谁知周隙突然扔掉剑,从怀里掏出一把粉末,丢了萧玉成一脸。
萧玉成呛了好几口,眼睛火烧火燎地疼,才眯眼一瞧,剑光迎面而来。
周隙面露狠色,举剑砍了过来。
说时迟那时快,斜刺里又飞出一道剑光,咻地一下打掉周隙的剑。周隙跌倒在地,刚想起身,后背受了一脚,又被压在地上。
出剑的是谢鲲,踩住周隙的谢玄。
谢玄朝萧玉成打了个招呼,“要不是我们赶到,你就成一具尸体了。”
萧玉成擦掉脸上的粉末,道了声谢,“酒楼那儿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