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一呱
这下,和光真的惊住了,不仅在于卤蛋展现的战斗意识,更在于它控制本能的能力。天魔的本能是获取更多魔气以壮大自身,这家伙知道佛力会消灭黑气的情况下,仍然毫不犹豫把欲望推了过去。
“阿祭,你去试试它。”
尸弃佛神色不动,和光却敏锐地察觉到他的语气夹杂些许期待和雀跃。
和光走下台阶,才向卤蛋靠近一步,那家伙就往后跳开一段距离,警戒意识不算差,却没有逃跑的打算。估摸实力差距,卤蛋只要被她掌风的佛力扫到,怕是就要魂飞魄散。
她收起一身佛力,从储物袋捡了把灵修的剑,打算同它简单耍耍。
卤蛋没有怯懦,气势汹汹攻了上来。然而原身主修佛理,血肉经脉早已浸透佛力,它的黑气一挨到她的身体,便消得干干净净,只能龇牙咧嘴后撤。
和光想了想,又捡了把灵剑扔到卤蛋面前。卤蛋直勾勾盯住灵剑,和光心里升起不妙的想法,灵剑淬满灵气,天魔能直接转化吸收为魔气,卤蛋该不会想捡现成的吧?
它没有,警惕绕了几圈,远离灵剑,似乎以为有诈。
它刚挪脚,四周的魔团蜂拥而至,跪在灵剑脚下争先恐后吸收为魔气。
没有武器,卤蛋连她的衣角都伤不到。和光试图教导它这个道理,在没有伤害损失黑气的情况下,用灵剑三番两次戏弄殴打它。
它没有魔气仍在的安心,反而气得怒吼叫嚣。
和光想,魔团阶别就有这种程度的灵智了?
她又扔把剑。
这一次,它握住了。
黑团伸出一根分枝,卷起剑柄。
她故意演示一遍修仙界最基础的剑招,出招以及破解方法。她也不清楚卤蛋看懂了没有。
她出声提醒,才攻出演示的剑招。
它没有按步骤破解,卷着剑刃虎虎生风冲了上来。
还是不够聪明,她有些烦了,直接给了一脚。卤蛋没气馁,气势腾腾又来了。
要不索性弄死它算了,留着这种家伙必要后患。和光心里琢磨着,力道不禁大了些。
“再试一次。”尸弃佛定定地看着它。
和光照样又做一遍,摆出攻击的架势,示意卤蛋解招。
拆解招数的第一步,它都没做。
眼见这剑要伤到它,和光懒得没收回,反正尸弃佛也没制止。卤蛋纵身一跃,迎着剑气攻了过来,就此逼近她。
错身之际,卷住剑柄的黑气又分五道,竟然变成人族的手掌。卤蛋瞬间吞噬剑上的所有灵气,转为魔气化作一根棍子,扬臂一震,锤向她的后脑勺。
局势变得太快,和光慢了半拍,弯腰躲避的瞬息,斜眼觑看身后。惨白的月光洒下来,反光的卤蛋凝缩到极致演化为一具身体,人族的身体。
挥振的臂膀,每一块肌肉恰到好处,仿佛千锤百炼的修士身体。
它缓缓回首,月辉浇在脸庞的那刻,和光惊得瞳孔骤然一缩,那两个字差点脱口而出。
菜瓜?
四面八方响起细碎的声音,隐藏在暗处的黑团步步逼近,学着菜瓜的模样,凝缩黑气,站起身体,伸出扭曲的四根分枝,或是四臂四腿,或是匍匐爬行。
脱离轻浮散漫的黑气凝聚体,开始有了生灵人族的雏形。
这是和光第一次见证它们进阶的场面,全然颠覆以往的想象,忍不住思索更加本质深层的存在。
“这些到底是什么。”她道。
尸弃佛拾级而下,语气带着恍然大悟的欣喜,“黑气与天地至清灵气相类,其性质又南辕北辙,促生心魔欲念,不如称之为魔气。”
听到这话,和光的心狠狠颤动不止,喧闹吼鸣尽皆远去,脑海只剩下尸弃佛的声音,扭头看去,就见他垂眸注目四周扭曲变形的黑团,笑意带着前所未有的欣慰。
“它们应天承运,夺天地之造化,不若冠以‘天’字......”
和光不禁揪住胸口,艰难嗫嚅唇角,道出它们的名字。
“天魔。”
第499章 499 巨变
◎自从拜入师父门下,迦叶的心愿从未变过◎
佛门山门外。
老者紧紧抱住石鼎灰炉,一头白发扫进香灰,显得愈加脏乱落魄。下方三四个朽迈老人死死缠住香炉高脚,整个人都扑在上面。
老人们嘶哑的声音都在发颤,“大逆不道!推翻香炉要遭天谴啊!”
几个年轻人抓住另一侧,不忍伤到老人家,一直不敢用力,僵持许久,只好满脸不耐烦驳斥,“死到临头了,还管什么天谴!”
两方推拉之下,铜鼎颤颤簸荡,檀香支支跌坠,香灰哗哗纷飞。
老者扯着嗓子哀嚎,“我等供奉这么多年,怎能让后生如此践踏!”
年轻人气笑了,“谁家不是供奉多年?老子传儿子,儿子传孙子,代代香火祭祀,结果呢?佛门给了什么?大难临头窝在里面当缩头乌龟?”
“好歹供了......”
香灰滚滚颠颤,翻上下边没能燃尽的烟柱。老者斜眼瞥见刻着自家门户的烟柱,霎时怔住。
年年缩衣节食,春节期间少啃一块肉,就多出一根檀香,多上一次供奉。为了炉里这半根檀香,过年就没给孙儿做新衣裳,缝补缝补还能穿。
从小到大,他们家、邻居家、村里都是这么过的,没人觉得有问题。可是,真的没问题吗?
往事涌上心头,一瞬之间,什么都想通了。
他们为什么要这么尽心尽力供奉佛门,不就是求佛尊保佑他们顺遂,不就是要僧人护佑家门平安,不就是希望关键时刻得到佛门庇护?
此时,不就是该佛门出手?
他们几个老东西为什么要拦着?因为搭上一辈子的诚心和信仰却没能得到应有的回报,心生忿恨又不甘就此承认自己一辈子信错了!最后关头还想赌一次。
老者放手了。下方几个老人怔怔思索。
就在这个时候,山下人群窜来一个黑衣青年,抬脚一踢,铜炉砰然撞上山门,历年满炉香灰浩浩荡荡滚落一地,翻起灰尘弥漫开来。
老者颓然跌倒,视野模糊不清,耳畔满是针对佛门的辱骂言辞,乱糟糟,闹哄哄。
有生以来,自他祖宗那辈算起,从佛门开山立派以来,老者都没见过这样的场面,也从没想过这能发生在佛门山下。突然间,胸腔深处涌上一声轻笑。
吵嚷喧闹的人海中,黑衣青年的话格外响亮鲜明,“尸弃佛戕害菩提佛,改投黑气,是不是世尊授意?佛门如何处理此事,不该给众生一个交代?”
一个时辰前,关于两佛厮杀的情报已经流传开来,他们只当是谣言,此时黑衣青年确凿地质问,众人不禁信了这话。
以前仅仅忿恨佛门不肯出手拯救众生,这时开始质疑佛门是不是和黑气有所牵连,不然尸弃佛怎会如此。
众人占领道德高地,越发刻薄地诘难讽刺佛门。
风向一变,飓风眼的黑衣青年又开始主导,高高举起一枚纸,“佛门拿钱不办事,不如退还供奉。我们掏空家底,可不是为了养你们这帮蛀虫!”
众人有样学样,狠狠重敲山门,要求佛门退还供养。
被挤在人潮中央的老者冷眼瞧着众人,嘴角的笑意越扯越讽刺。
不堪入耳的侮辱谩骂透进山门,传入每个僧人耳朵,远远飘到原第二佛尸弃佛的大殿。
一队白袍僧人走出大殿,个个披枷带锁。除了随尸弃佛逃离的祭,尸弃佛座下所有弟子尽皆在此。
慧可扫了一眼,语含警告,“主殿的事儿都知道了,我就不再解释,照迦叶佛的命令,先押你们进戒律狱,日后再审。”
白袍僧人们垂首不言,没有辩解,没有懊悔,似乎坦然接受一切,包括佛尊的背叛。
队伍沉默走向戒律狱。
入门不久的白袍僧人突然抬头,出声问道:“佛尊为何要这么做?”
当时主殿的变故有不少证人,不是什么秘密,慧可也不隐瞒,回道:“他和菩提佛都说了一句话,‘□□生老病死,神魂生住异灭,天地成住坏空’,也不知道到底在打什么哑谜。”
队伍停了,所有白袍僧人仰头望天,瞳孔深处满是难以置信和惶悚不安。
慧可不解,“怎么了?”
没有人回答他。
出声询问的白袍僧人落在队伍最后,猛然睁开锁链,疾步奔向山门。
慧可惊住片刻,没能第一时间拦下。漫山遍野的僧人们不知缘由,故而也没有阻止。
就这样,白袍僧人冲出山门。
坐夏以来便紧紧闭合的山门突然打开,门外的人们吓得连连后退,把混乱不堪的香炉藏在身后。然而这名气喘吁吁的白袍僧人瞧都没瞧一眼,还没捋顺气息,就振臂高呼。
“□□生老病死,神魂生住异灭,天地成住坏空。”
......
众人都是只求庇佑的平民修士,哪管什么佛理不佛理,完全不懂这话的意思。哪怕有粗通佛理的人,也仅仅明白前两句。最后一句连佛门本殿的高僧都未悟通,他们又怎么弄得明白。
僧人喊了一遍又一遍,丝毫没有解释的打算。
众人傻眼看着,以为佛门出了个走火入魔的疯子,碍于僧人的修为,都不敢近身。
慧可赶到,乍一听白袍僧人的话,顿时大惊失色,第一时间封住白袍僧人的嘴,命底下人擒住。
白袍僧人被押进去的时候,神色又惊又喜又忧又怕,脸庞的肉不停抖动拼命想开口,和真正的疯子没什么两样。
慧可暗地警告一眼,转头向众人双手合十,就想回身关门。
众人认出他是迦叶佛的亲信,主管不少事务,好不容易碰到能够做主的僧人,哪能轻易放过他。于是,积累已久的怒气和忿恨一股脑儿倾倒下去。
慧可听得怒从心起,面上不动声色,客气地告罪几句,简单说明目前的情况,尤其是燃灯佛的决定。
面对佛门的转变,众人的怒火突然无处发泄,神色变了数番,最后只能吞下辱骂,面色又青又紫地表达感恩。
仿佛一副十足的闹剧,最终慧可代表佛门赢得明面的胜利。
千疮百孔的鼎炉重新扶起,一缸香灰却再也收不回来了。
那名带头闹事的黑衣青年把情报传给殷羡,得到“静观其变”的命令。
老者斜眼瞧着这副熙熙融融的场面,讽刺地嗤笑几声,头也不回走了。
佛门本殿,弟子们尽数离开,殿内只剩下燃灯佛和迦叶佛。
迦叶佛单膝着地,垂首谨听燃灯佛的命令。
“迦叶,从此你便是第二顺位佛,即刻起亲点门下弟子,过几日同阿槿奔赴前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