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一呱
湖泊、池塘、溪流等等火山界域不可能出现的物像,蛙噪鸟鸣不绝于耳。
在赫赫炎炎的千壑界,生生开辟出一方天堂般的世外桃源。
房屋间,人们打闹逗趣,欢声笑语传遍一条条街道。
没有耕种的土地,没有放牧的围栏,一片片观赏的花、一池池嗷嗷待哺的湖鱼......
没有任何生产的生存环境,人们个个红光满面,神采焕发。
与外面人们的坚忍而沉重截然不同,这儿的空气里满是安谧和平和。
无论仙凡,都活得毫不费力。
忽然间,峡谷深处传来一声锣响。
箫笛、铜鼓、弦乐接连响起,合奏成欢快的乐曲。
两行身影并列而行,都穿着浮夸奢靡的衣袍,戴着怪异喜庆的面具,边奏乐,边舞蹈。
仿佛是边远民族的游神活动,百人队伍渐渐走出山谷。
街道的人们围了上来,跟随队伍前行,屋内的人们也在陆续出来,无不欢喜鼓舞。
队伍中间,两人肩头扛着一顶木轿,一名小孩坐在轿子,戴着威猛的面罩,朝行人们欢快挥手。
和光遥望轿子,呼吸顿时一滞。
“怎么了?”王负棘察觉到她的异样,顺着她的视线望向轿子前端的轿夫。
一身粗布麻衣,抬脚落脚间露出破烂的鞋底。脖子围着一块白布,时不时擦把汗,如同寻常凡夫。
那抬起的面容,赫然是贺拔六野。
天极界贺拔家族的家主,跑来当游神抬轿的轿夫?说出去谁信!
似乎注意到视线,贺拔六野回望过来,看到三人神色怔了怔,随即轻笑出来。
把轿子的杆儿偏向左肩,高抬右手,朝她们挥了挥。
毫无芥蒂,不含虚伪,就像轿子的小孩同行人招呼一般。
和光看着这荒诞不经的一幕,紧紧咬住后槽牙。
界域大战才过多久,他跑这儿来当轿夫?
这算什么?了却心愿的养老生活?
仰仗乌束的人情,依赖王负棘的实力,万里迢迢走到这儿的她,好像是个小丑。
满腹的怒意,满心的恨意,涌上心头,变成剖肝泣血的苦意。
作者有话说:
虞世南喜欢养鸟、走街串巷
汝明山原来是闽南人,曾经下海经商,很喜欢游神这种热闹的乡间活动。
无相魔门的百鬼夜行,最早从汝明山开始,拉虞世南加入。
光光第一次碰上百鬼夜行的时候,虞世南就藏在后头队伍跟着玩。
第559章 559 陷云谷
◎一缕执念,把坤舆界搅得天翻地覆◎
轿子一落,人们立刻围了上来,簇拥轿上的小孩。
“四郎真是长大了啊,以前还怕高,哭着闹着不肯上轿,现在都敢站起来挥手了。”
“面具沉不沉,要不要摘了透透气?”
“阿叔做了你最喜欢的羊羹,千山界运来的红豆栗子,快尝尝!”
......
四郎摘下面具,没在轿首看到想见的人。他躲过乡亲们的摸头,胡乱咬了几口羊羹,匆匆下轿,还被杆儿绊了一下。
“别摔了哦,急着去干嘛?”乡亲们担忧问道。
四郎含着羊羹,咕哝道:“我去找六叔!”
六叔每次回到陷云谷都会带回很多人,摸着四郎的脑袋,亲切地讲述界域外面的事情。
前些日子,六叔孤身回来,似乎受了些伤,步伐摇摇晃晃。没有摸他的脑袋,直接进了山洞。
直到今早游神,才出来。
四郎望见远方熟悉的身影,心下一喜,加快脚步,怀里的酒壶溅出几滴,连忙站定。
他扶住酒壶,奔往六叔的方向。
密林深处响起数道说话声,四郎放轻脚步。透过繁茂的枝叶,那儿除了六叔,还有三名修士打扮的人。
六叔从外面带回来的同伴?
四郎心头刚浮上这个想法,又很快打消。那三人都不悦地盯住六叔,态度更是恶劣。
“不回天极界当你的一界之主,跑来这穷乡僻壤窝着,怎么?贺拔家主打算退休了?情愿当个山野村夫?”
为首的女人恶狠狠瞪住六叔,眼神如天极界的豹子一般,不过她的脖子没戴锁奴环,真是可惜。
六叔脾气好,没同她计较。
“也无不可,在下心愿已了,就此平平淡淡了却残生也不错。”
那女人的眼神愈加凶狠,每一句话如同奴隶主手上镶满倒刺的鞭子。
“贺拔家主的退休生活真是安逸,还有闲情逸致担轿子。”
“你不也是,大老远跑来看游神。坤舆界还是烂摊子,在下以为小师父忙得很,没想到还有功夫跑来探望在下。”
那女人狰狞的脸上挤出狠笑,“不来,怎会知道贺拔家主已经跌落大乘。要知道,当初您离飞升只差半步。贫僧不是什么好人,仇人落魄,自然要来狠狠嘲讽一番。”
六叔笑了笑,语气十分平静,“说到落魄,小师父岂不更惨?失去这么多同伴,听说最亲的师叔就死在面前。”
那女人的笑容突地消失,好似打碎狰狞的笑面,露出藏在下面的深沉的悲恸。
猛烈的威压冲天而起,直直扑向贺拔六野。
她扯了扯嘴角,没能扯出一丝笑意,“所以啊,贫僧不远万里过来,就是为了报仇雪恨。用你的命,祭奠坤舆界的冤魂。”
四郎暗中偷窥,那女人嘴里说着正义凛然的漂亮话,脸上的表情好像话本的大反派般邪恶。
和光三人早知树丛后头躲了个孩子,不过凡人,没有在意。没想到那孩子冲了出来,挡在贺拔六野面前。
四郎张开双手把贺拔六野护在身后,大声喊道:“不许你们欺负六叔!”
乌束笑得捂脸,“怎么搞得我们像十恶不赦的邪修。”
王负棘偏头看向和光,眼神询问怎么办。
贺拔六野低头问道:“你跟过来干嘛?”
四郎扭过脑袋,“来给六叔送酒,我亲手酿的。”
四郎从怀里取出酒壶,怕得哆哆嗦嗦的双手一歪,白玉酒壶掉了下去,酒液流了一地。
精粹的灵气四散,馥郁的香气霎时弥漫开来。
和光三人面露震惊,这气味是千年灵芝?千金难求、救死扶伤的灵药,仅仅拿来勾兑香气,用于一壶凡酒!
何等奢侈!连上位界域的世家大族都舍不得!
四郎懊恼道:“撒了。”
贺拔六野温和地笑,“捡起来不就行了。”
四郎不解,“液体怎么捡?都透进土地了。”
贺拔六野勾了勾手指,白玉碎片覆上薄冰,重新粘接酒壶。透过土地的酒液化作冰粒,一颗颗浮了上来,落入酒壶,哗地一下又变回酒液。
仿佛变戏法般有趣,四郎笑得直拍手。
贺拔六野没有嫌弃落在地上的酒液,面色自然地饮了一口。他抚摸四郎的脑袋,看向对面的和光。
“小师父会迁怒吗?哪怕是无辜稚子,也会痛下杀手?”
和光直言道:“以前不会,现在的话,贫僧也说不好。”
“是么?不如我亲自动手。”
轻柔的大手从四郎的脑袋缓缓下移到后颈,手背青筋暴起,每寸骨节都在用力。
四郎疑惑抬头,“六叔?”
贺拔六野笑得很温柔,“很快,不会痛的。”
指尖刺出冰锥,捅入后颈贯穿喉咙,从前面伸了出来。
四郎疑惑的表情还停在脸上,眼神的光已经暗了,小小的身体无力倒地。
贺拔六野饮尽最后一口,把酒壶轻轻搁在遗体。
遗体和酒壶覆盖冰块,咔嚓碎了。
贺拔六野望向和光,道:“开始吧。”
王负棘偏头看向和光,见她点头,抽出梧桐木。
贺拔六野用疑惑的口吻道:“不想亲自动手?”
他放松地摊开双臂,就像盛京的那日一样。
和光怀疑道:“你打得什么算盘?”
贺拔六野笑道:“手刃仇敌的痛快,与其让给他人,不如由自己独享。小师父,今日给你这个机会。”
王负棘道:“恐怕有诈,就等你过去。”
贺拔六野解开防护罩,散开灵气和魔气,如同一介凡人般毫不设防。这般状态,一根指头就能戳穿。
“不来吗?”
和光凝视他许久,发现他没有一点开玩笑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