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楚南柯
他开口说话的声音清亮低沉，仿若风吹大地。语速不急不缓，却是十分熨帖。
落在他们一家人耳边，就连沈悦柠，都感觉自己好像被感动到了，有点想哭怎么办。
沈谦更是受宠若惊的想要抬手摆手，一只手刚离开车把，心里一颤赶紧又抓了回去。
他道：“这么客气做什么，咱们本来就是一家人。一家人互相帮忙照顾都是应该的，而且你能来我们家，我们一家都特别高兴，尤其是悦柠，别看她嘴上有时候不让人，其实心里一直都想有个哥哥。”
说话间，董玉莲已经扫过沈凌云递过来的袋子，她没拆开看，也大概知道是什么了。
送给沈谦的是全球都限量版的袖扣，送给她的是一套珍珠首饰，至于女儿，她往后扫了一眼，后座的女孩正愣着，看搭在她指尖的钻石项链和手链，还有一对耳环，甚至还有一个戒指。
女孩手指纤细洁净如葱白，钻石在她指尖熠熠生辉，沈悦柠喃喃道，“我一直以为戒指要男朋友送。”
她在家里这么得宠，父母在吃穿住行和花销上从来都不拘束她，可是也没有送过这样贵重的东西。
妈妈还说过，钻戒等她未来的老公送给她，那样才有意义。
“有钱谁都可以送。”沈凌云温和的笑了一下，将他锋利的眉眼柔和了些许，他道：“你自己也可以买给自己。”
眼下大家还抱着老一套的思想，有些东西，有些事情都要等着特定的人来做，戒指只能男朋友送，结婚就不能离婚，认定一个人就是一辈子，嫁人就要温柔贤淑懂事大方。
沈悦柠抬眸看沈凌云，问：“我可以带上吗？”
沈凌云做了一个请的姿势，“当然，现在这是你的东西。”
董玉莲看自己女儿惊喜的样子，心里喟叹一声，目光有意无意的瞥过后视镜，眼看着她自己带上了戒指和耳环，又很费劲的带上手链，最后盯着项链，露出苦大仇深的样子。
她心里也不知道这是好还是不好，转身对沈悦柠笑着说：“柠柠，项链下车妈妈给你戴上。”
沈谦开玩笑说：“这么喜欢啊，早知道爸爸也给你买了，还等什么男朋友，让你开心的事情爸爸也能做。”
其实沈谦和董玉莲这么宠着沈悦柠，也是因为知道，越长大越难像现在一样无拘无束的快乐，尤其是长大结婚之后，他们都尽力让她现在快快乐乐的。
他们聊了一会儿，时间太长了，后座上的两个人都心不在焉的，看着夜色出神。
又是半个多小时过去，黑暗越发浓重，终于到了目的地。
开门下车的第一件事，就是找个有光的地方，董玉莲给自己的女儿戴上项链。
“喜欢下次就和爸爸妈妈说。”董玉莲挎上自己女儿的胳膊，“爸爸妈妈能不给你买吗？”
沈悦柠噘嘴，“我不是怕你们又说这不是父母给买的。”
今天沈悦柠穿了一件红色的小洋裙，她站在夜风中，脸颊边的小缕头发在风里乱飞，头发高高的扎起，露出一张精致的小脸。
有了钻石的衬托，整个人明艳又贵气，好看的不得了。
董玉莲仔细看了她两眼，笑着夸：“我女儿真漂亮。”
沈悦柠一点也不谦虚，“那是，也不看看是谁的女儿。”
她们说着话，沈凌云低头把玩着手里的一个盒子，眼角余光扫到沈谦走过来了，他手心一转，把盒子收起来，“进去吧。”他说。
今天要出来吃饭，今好也是打扮过的，惦记着沈凌云也会来，她特意换上了自己准备过年穿的那套衣服。
白色珍珠外套和白色的鱼尾裙，配着一双小靴子，头发用珍珠卡子别在脑后，程野只觉得她举手投足间都带着一股子难以形容的优雅动人，和学校里不太一样，不过今天的她更漂亮了。
他一直偷偷瞄今好，看着看着，就变成了明目张胆的看，偶尔对上视线，露出一种深情的眼神。
反正今好也知道他喜欢她了，程野也就不再偷偷摸摸，努力让她看到自己有多喜欢她，比那个沈凌云多多了。
今好鸡皮疙瘩都起来了，一抬头看到他还在看着她笑，她蹙了蹙眉，有些生气，“你能不能别看我了？”今好小声说。
程野没太听清，心里只沉浸在今好主动和他说话的喜悦里，美滋滋的，看到今好脸色不太好看，他才停下幻想，身子往前，“你说什么，我刚才没听清，能再说一遍吗？”
今好看他那张嬉皮笑脸、故作认真的脸，忍着怒气，“你能不能，别看我了，吃东西就吃东西行吗？”
看她好像生气了，程野连忙道：“我也没想看你的，但是你没听过吗，喜欢一个人是控制不了的。”他说着说着，自己也委屈上了，“你就坐在我对面，还这么漂亮，我不看你，看哪里啊？”
今好浑身一抖，浑身过电一样的难受，她努力不让自己表现出太过厌恶的样子，抿着唇角一字一顿道：“随便你看哪里，就是不要看我了，你的眼神让我很不自在。”
“你对自己这么没信心吗？”程野突然来着这么一句，直接把今好问懵了。
今好：？
“不是对自己没信心，你干嘛怕我看你？”程野的脑回路特别神奇，他说：“你不要害怕，你吃东西的样子我也喜欢。”
看到今好呆愣的样子，程野知道她现在肯定是被自己感动了，对今好默契的眨了眨眼睛。
“看这两个孩子，说什么悄悄话呢。”连喊了两句都没有得到回应，吴丹有些好笑的对另外三个人说了一句，这才伸手拍了拍今好。
“今好，你姜伯母问你有没有想去的大学呢？还不快点和她说说。”
今好好不容易才从刚才的窒息感里脱身，她脸色都白了，无力的转头。
看她不说话，吴丹替她说了，“这孩子的保底是N大，她自己倒是想去Q大，现在这成绩还是不行，看她自己怎么想的了，不管孩子做什么决定，我们这些家长肯定都是支持。”
和刚受到的打击，以及恶心人程度来说，吴丹这一番话顶多让今好心里不太舒服，现在连不舒服都排不上号了，因为她现在已经难受的想吐了。
穿着珍珠白的礼服套裙，下身的裙摆是类似鱼尾的设计，衬得女孩的一双腿修长，她起身一站起来，程野仰着头看他，看的眼睛都发直，只觉得自己女神哪里哪里都好。
看到桌上的人都在看她，今好闭了下眼睛说：“我去下卫生间。”
在卫生间里洗了两把冷水脸，今好感觉自己终于能好好呼吸了，她冷静了几分钟，感觉自己再不回去，他们会来卫生间找自己的时候才回去。
她回去的时候，桌上的几个人正微笑着讨论两个孩子以后的学校和学习的专业，还有毕业之后的职业规划，姜楠一抬眼看到了走回来的漂亮女孩，欢喜的唤了一声。
“怎么看怎么好看。”姜楠满意的打量今好，好像是喜欢她喜欢的不得了的样子，“我们好朋友的女儿，悦柠也在他们一个班，那孩子也是我从小看着长大的，我们一家人都特别喜欢女孩，可惜一直也没有，我把悦柠都是当亲女儿养着的，那是从小到大在我跟前的呢，一看到今好，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比看到悦柠还让我开心，我要是有今好这么一个女儿，不知道得多高兴。”
后面这些话让吴丹心里还挺舒服，前面那些话让她皱了皱眉，她脸上的笑淡了一些，假装不经意的说：“沈家的那孩子也真是漂亮，你们两家一直感情都好，孩子感情也好。”
姜楠说：“哪有，悦柠那丫头，都被宠坏了，可没有今好懂事。”
两位妈妈对视一眼，默契的举杯。
程野起身帮今好把椅子拉开，殷勤道：“快坐下吧。”
沈悦柠一进来好像就听到有人在说自己的名字，她走在最前面，打算好好看看这个名声在外的五星级大餐厅，一马当先先上了二楼。
别说，环境真是不错，音乐、昏暗的灯光、洁白的餐桌，光滑的地板，那边还摆着钢琴，有人在钢琴前面正在弹琴，还有一个专门用来演奏的小台子，上面放着支架。
舒缓的音乐声配着西式的风格，挺让人享受的。
她扭头往一边看，看到那边的人时，脆生生叫了一声，“姜妈妈？！”
“柠柠？”听到喊声的姜楠神色微愣，侧头对上她的视线，“诶”了一声脸上露出惊喜的表情。
沈悦柠快走了两步到她身边，和她轻轻拥抱了一下，笑着开口道：“姜妈妈你说我什么呢，是不是在说我坏话，我走上来就听到了。”
“谁舍得说你坏话。”姜楠嗔怪一声，娴雅的眉眼间却是遮掩不住的满满笑意，拉着她的手朝着其他几人开口介绍道：“看看，果然是不能背后念叨人，这不，一说就来了。
“沈悦柠。我女儿，来了就和我兴师问罪，看我没说假话吧，我们家公主，脾气有点骄纵，都是我们宠的！”
吴丹很给面子的捧场：“真漂亮！”
“就看到你姜妈妈了，没看见程爸爸？”程国立佯装不高兴，沈悦柠又过去对着他喊了好几声，最后才是程野，然后她看了看今好，再看她的父母，心里有了计较，脸上的表情稍微淡了一些。
几个人笑着打趣了两句，话音落地却是不动声色的打量着彼此，最后是今好轻声说：“你自己来的吗？这里这么远。”
“当然不是了。我不是自己来的，和我家里人，他们在楼下和前台说话，我先上来看看，他们马上就上来了。”沈悦柠说完，笑着多补充了一句，“对了，我表哥也来了。”
沈家从沈悦柠小的时候就和程家来往密切，她时常往程家跑，沈悦柠可不知道，程家什么时候和张今好家关系这么好了，都能一起出来吃饭了？
而且，都没有告诉他们家。
认识的时间长了，程野那点心思沈悦柠用后脑勺都能想出来。
程家和她家差不多一个样子，父母都很宠孩子，大是大非上没问题就行，只要不做触犯违背法律的事情，父母能护着他们一辈子，真犯了什么事，父母倾家荡产也会替他们摆平。
他在父母面前哭一哭，求一求，父母怎么还有不答应的道理，就像是上次的补课一样，他稍微委屈难过，姜妈妈就同意补课带上今好，还特意通过班主任去联系今好的家长，其实都是为了程野。
沈悦柠略微有些厌烦，却是不点破，眼看着现在一时间没有人再说话，似乎都在思量一会儿怎么办，她笑着问：“你们是约好的一起出来的？”
“不是。”听到想要的答案，今好终于松了口气，也是第一个开口反驳的，她倏然笑了一下仰起头道：“我们也是偶然碰见的，因为太巧了，就拼桌一起了。”
沈悦柠心照不宣的笑笑，说既然这么巧，不然再加四把椅子，大家一起？
程野看到今好愣了下，忽然一张脸泛上晚霞一般的浅浅红晕，在并不明亮的灯光的照耀下，都显得无比娇羞。
刚才和他坐在一起，就没见过她露出这样的神情，他心里那股气忽然就上来了，还有说不清的委屈。
她知不知道他为了今天晚上这顿饭，费了多少力气，从在门口听到时间和地点开始，回家就一直苦苦的哀求父母。
好不容易占了先机，他怎么舍得让出去，程野看到自己母亲为难的样子，感觉到她下一秒就要答应了，他暗暗的瞪了沈悦柠一眼，迟疑道：“好像没有那么大的桌子，要是那种，十个人是不是就得要圆桌了，这里好像都是方桌。”
“加张桌子不就好了，我看现在不也是两张桌子。”沈悦柠回答的超级轻松，还有心情对程野笑。
程野的表情已经不能用难看来形容了，估计着现在的这些人，他很快换上了哀求的神色。
“既然这样，就一起吧。”姜楠拍板做了决定，询问的看向吴丹：“今好妈妈，可以吗？”
谁能说不可以啊，今好看到自己妈妈点头，她脸上的微笑还没来的及完全绽开，沈悦柠说：“还是算了。”
这次换成了程野狂喜，想要抱着她感谢姑奶奶，“我们还是单独坐吧，人这么多太挤了，而且我们今天第一次来，表哥也说，我们还没有在一起正式的吃过饭，不和你们一起了，下次有机会吧。”
其实相识的时间也就这几个月，沈悦柠知道沈凌云今天也未必她说的这个意思，但是没关系，她今天啊，就是要分开坐，她生气了，不想和他们坐在一起。
看着眼前明艳娇俏的少女，吴丹倒是对什么样的家庭能养出这样生动活泼的女孩起了好奇心，女孩长的这么漂亮，她的那位哥哥，应该也很好看吧。
“不和我们坐一起了吗？”吴丹笑着说：“你同学都在这一桌呢，刚才你姜妈妈还说呢，把你当女儿一样疼。”
就连今好，都很少见到自己严肃苛刻的母亲露出这样温柔宠溺，带着玩笑商量的神色。
她一贯是把要求裹在平静的话语下，侧眸看了自己母亲一眼，今好从她看着沈悦柠的视线里，看出了欣赏和艳羡。
她心一痛，想起刚才吴丹说的那句，“女孩还是有点性格好，不像今好，太懂事听话了一些。”
“不了，我看有人也不欢迎我呢。”沈悦柠用眼角瞥了一眼程野，重重的哼了一声。
姜楠好笑道：“这两个孩子，总是打架。”
大人们开始笑谈起来，今好挺直的背后，感觉汗淋淋的，她感觉自己掌心也很湿。
“这边请！”
“您想坐在哪个位置呢，靠窗一些还是在中间位置，喜欢安静一些我们可以选在角落。”
刚才他们上楼的时候大厅的经历也很热情，但也没有亲自带人上楼，更别说一直用中文讲话，一点儿英语都没有掺杂。
来人还没露面，就引起了楼上人的注意。
“不用，上去了我们自己选。”
熟悉的清越低沉的男声响起，今好咬住唇角，让自己没有流出来的眼泪流回眼睛里，她微笑着抬头。
楼梯两侧的小夜灯散发着淡淡的光，沈凌云从阴影黯淡的地方走来，走到昏暗明亮的灯光下。
身侧高眉大眼，金发的外国男人正满脸笑着和他说话，而他侧着头倾听，面上的神色淡淡，绮丽的眉眼丝毫没有被比下去，反而更加熠熠生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