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楚南柯
她其实那时候也并非大人所想，单单是什么都不懂的小孩子，她半知半解的懂了很多事情，夹在那种古怪的氛围里，心里总是苦闷，只能更加小心翼翼的生活。
她小时候也不是那种有话直说的性格，稍微长大一些，旁敲侧击的探听过每个人的想法后，心里更加忐忑。
林听婉一直希望可以通过自己的努力，改变家人和母亲的关系，她的成绩永远优秀，永远听话懂事，个性上也完全不是那种任性的孩子，可惜还是没有用。
童年的阴影像是一个印刻机，不管过去多少年，那种感觉依然挥之不去，看云朵撒娇卖萌，胆大包天的样子，林听婉眼眸里闪过欣羡。
在这样的家庭里长大，大概会很温暖吧，人生都是明亮有底色的，不像她，总是带着一抹挥之不去的灰色。
翻开的相册上，小小年纪的沈凌云已经隐隐可见未来的bking气质，冷峻的眉眼盯着镜头，小脸绷着。
“你从小就这么严肃？”
林听婉笑着看沈凌云，淡淡的光晕落在她身上，过往好多年的时光，被那对严肃古板的老人记录下来。
沈凌云一边爱着他们，一边讨厌他们，他们都走了那么多年，现在想起来，他依然感觉心里空了一角。
那种感觉说不清道不明，不是说有多亲近，只是一想到他们已经不在了，心里总有一股惆怅，爱恨都不对。
人生太短暂了，短暂到来不及去恨一个人，也来不及好好的去爱一个人。
姜燕对公婆二人除了惧怕，再没有别的感觉，这一辈子，都没有得到他们的正眼相待，只在去世前，他们说了一次，她最大的功劳，就是生下了沈凌云这个孙子。
但她从来没有说过他们一句不是，她眼神怅惘道，“我都没有见过他们这样的样子。”
“这是爷爷，这是奶奶。”沈凌云在林听婉身边坐下，指给她看。
照片里的小男孩手里拿着的是宇宙飞船的模型，他半仰着脸，小孩子的眼睛和黑曜石一样黑，即便是假装正经，还是有掩盖不住的天真和向往。
两位老人拧着眉头看他。
“很小的时候，梦想是想当宇航员。”沈凌云看着照片笑开了，他问林听婉，“你呢？”
氛围感这么好，姜云朵眼睛叽里咕噜的转，悄悄拉着姜燕往后撤退。
“我？”林听婉睫毛半垂，阳光在纤长浓密的睫毛上划过，她好笑的抬起那双明亮的眼眸，“好像是当警察。”
“好像？”沈凌云挑眉。
“好吧。”林听婉说，“就是警察。”
她侧头假装不经意的看了一眼拿着摄像机的两个人，抿了抿唇。
“没关系。”沈凌云说：“想说就说，不想说以后也会有机会。”
他笑着把她耳边散落的头发挽到耳后，“说出来了如果不想被剪到节目里，也完全……”不需要担心。
林听婉咬了咬唇，沈凌云坚持的看着她，那双漂亮深邃的眼眸里，沾染了阳光的颜色，有种浅淡的美。
林听婉莞尔一笑，她弯起眼睛，慢慢道：“其实也没有什么不能说的。”
她的声音轻柔，“其实我不说，你应该也能看出来，我家里条件挺一般的，小时候过的也没有那么好。”她明显是陷入了某种不太愉快的回忆里，沈凌云蹙着眉，暗道自己问的太多，正想说不要再说了，她却自己轻轻笑开了。
如今回过头去看，那么苦的日子都过来了，她虽然走的很难，但这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也完全不需要她为此羞耻。
林听婉的声音在盛夏的午后轻轻荡开，她道：“爸爸有时候会对妈妈动手，我想如果我是警察，就可以阻止这样的事情发生，也可以阻止别的孩子的家里发生这样的事情，把那些偷偷躲起来，一个人掉眼泪的孩子都拯救出来，一起结成一个超级大的联盟，那样就什么都不怕了。”她浅笑着，侧脸白皙柔软，声音充满向往道：“我们可以对世界上所有不公正不公平、黑暗的错误的事情大声的说不。”
林听婉说的有些不好意思，听起来真的像是小孩子的幼稚梦想。
沈凌云的手忽然搭在她肩膀上，哥俩好一样，他轻笑着说，“小时候真是有个了不得的梦想呢。”
没想到得到的是这种反应，林听婉很不自在道：“小孩子不靠谱的梦想罢了，你不说我都要忘记了。”
“你后来怎么没有当宇航员？”林听婉转移话题。
“我小时候还想当科学家呢。”沈凌云笑着看她一眼，站起身来，“还想当别墅里的花匠，爷爷奶奶气的天天在我耳边说要我当老板。”
林听婉抬眸，笑着说：“所以，你长大了就当老板了？”
“是啊。”沈凌云低垂的眉眼骤然抬起，绮丽的眉眼发光一般，他好笑道，“真当了宇航员，怕是他们托梦都要回来告诉我，要当老板。”
林听婉噗嗤一声笑开，“哪有你说的那么夸张？”
沈凌云闲散的靠着书架，轻哂，“那是你没有见过。”
第155章 恋综修罗场（24）
沈凌云好笑的拿着书敲林听婉的头, 在楼上翻照片笑闹了一会儿，他带人下楼吃午餐。
吃过午餐，姜燕好像怎么也看不够一样, 姜云朵也捧着小脸蛋，都困得打倦了, 脑袋一点一点的, 还在坚持。
“好了。”沈凌云对姜燕点点头, “带她上楼睡觉吧, 别在楼下熬了。”
姜燕明显是有很多话想问他们，顾忌着摄像机，又摸不准沈凌云的意思, 纠结的像是一团被猫抓乱的毛线球，让人看一眼都不知道从哪里下手。
沈凌云在心里无声的叹气, 一歪头, 催促她们道：“快上去吧。”
恋恋不舍的上了楼，她们一走, 林听婉轻轻呼出一口气，沈凌云好笑的看她。
林听婉手里攥着放在膝盖上的手机在震动，她垂眸偷偷看了一眼，屏幕上是大大的”妈妈“两个字, 她假装没看见一样，等着手机自动挂断。
林听婉将手机调成静音, 又有两个电话打进来，在无声中挂断。
大概是妈妈发现她上节目这件事了吧，毕竟前两年她做直播, 她不知道哭了多少次, 来劝说她不要再做, 女孩子不能抛头露面。
要不是为了钱，她也不愿意做，林听婉的心情莫名的有点down。
“紧张了？”沈凌云托着下巴笑着看她，狭长浓密的眼睫一扬，“走，带你去小花园里溜溜弯。”
他十分自然的拉起林听婉的手腕，“吃完饭不能马上休息，要消消食才行。”
林听婉看了眼镜头，拘束的看了一眼他，想要挣脱开又舍不得这一刻，只能假装自己也没有发现一样，“家里还有花园？可是……”她往楼梯上看了眼。
“这么大一个家，没点花草修饰，也太无聊了点儿吧。”沈凌云带她，熟门熟路的往后门走去，“不用管她们，上楼也不会马上就睡的。看看喜欢什么，以后我们多种一些。”
“不要总是说这种话。”身后忽然一股阻力，沈凌云回头，林听婉正看着他。
她一双明亮清澈的眼睛，黑亮亮的，眸子里闪过几分他看不懂的情绪，轻声说道：“有些话，说了要被当真了怎么办？”
这丫头怎么了？沈凌云转身，刚一靠近，林听婉便下意识的往后退，差点滑倒，沈凌云手疾眼快的把人扯了回来。
站稳了两个人都松口气，四目相对，这气氛有点古怪，两个人同时移开视线。
“既然我说了，你就可以当真。”半晌，沈凌云弯下腰，和她平视，他好笑道：“不用怀疑我说的每一句话，嗯？”
“我就是害怕我配不上。”林听婉忽然说了这样一句，她的眼瞳漆黑明亮，睫毛纤长，看了沈凌云一眼，很快的垂下去。
在很多时候，看见很多美好，她丝毫不怀疑那些美好是真的，她怀疑的是自己能否配得上。
”你当然配的上。”沈凌云垂眸一笑，眼睛像是看到她灵魂深处一样，又仿佛只是她的错觉，他轻描淡写道，“只要你觉得自己够格，你就配的上世界上的任何东西。”
林听婉的心跳声很快，这段时间在沈凌云身边，她都快要习惯这种习以为常的心跳加速了。
她舔了舔嫣红的唇瓣，和他并肩走过藤蔓垂落的长廊，心跳声还在继续，比以往的每一次都来的更剧烈。
“有个问题。”林听婉终于按捺不住，她站在一片粉色的郁金香面前，却无暇欣赏，沈凌云侧眸。
“你是不是……喜欢我啊？”林听婉咬着唇角，忐忑地问出这句话，好在沈凌云只是略一思考，就点头了，他笑着弯下眼眸，说：“是。”
“那……你有想过，喜欢我什么吗？”林听婉问。
他们这时候背对着门口的镜头，离了一段距离，声音也小，听不清他们在说什么。
私人花园面积很大，而且不是室内，完全都是在室外。
在这种寸土寸金的地带，花园里四季的花草都有，每个季节都可以过来赏花，关于这一切，林听婉都感觉到遥远，他们好像完全是两个世界的人。
沈凌云还真想过这个问题，可惜连他自己都没有答案。他以为他不会喜欢这种类型的女孩，但第一面，他就知道自己错的离谱。
他转头，大片的花朵映进眼帘，生长在室外，经历过很多风吹雨打、日晒雨淋，它们生长的每一步，都是生命自己的力量，扎根向下，无限向上。
并肩走过蜿蜒的长廊，沈凌云一手插在兜里，一手扶起路旁花树的枝桠，枝桠上的花朵开的正香，林听婉低头擦着花瓣经过，身上沾染上浓郁的花朵香气，绕到他唇齿间，像是盛夏的味道。
沈凌云忽然想起来很久以前的一件事，他缓缓开口，“那时候爷爷奶奶还在世，我上高中，正在准备出国，他们想要给我定下来一门亲事。”
“嗯？”林听婉好看的眉头皱起，诧异和恐惧一起浮上心头。
沈凌云笑笑，继续道：“那个女孩是我小时候的玩伴，听说和我上过一个幼儿园，只是我没什么印象，毕竟我幼儿园一直是老大，跟在我后面的人太多了。
林听婉看他一眼，眼眸里水光潋滟，“你好好说。”
“好吧。”沈凌云舌尖舔舐着牙齿，他说：“后来女孩没同意，她强烈反对这种包办婚姻，加上没多久我就出国了，这件事就这样不了了之了。”
沈凌云笑着瞥林听婉，她侧眸认真在听，沈凌云于是继续讲下去，他好笑道：
“说来也巧，她后面也出国了，我们不是一个学校，但圈子总有重叠，在一个聚会上碰到了。
“那次聚会参加的人很多，他们介绍这是谁谁谁家的儿子女儿，她的名字一下被我想起来了，可惜的是她没有认出我来，也完全不记得我，那天晚上聚会结束还问我要联系方式。”
长廊的尽头是另一片花海，他们不约而同的驻足。
林听婉盯着他清隽的侧脸，“那你给了γιんυā吗？”
“婉拒了。”沈凌云笑着看她：“缘分早已经过去了，我和她好像除了那次家长的心血来潮，之间再没有别的交集，后来听共同的朋友说，为了这件事，她耿耿于怀了一段时间，但很快又交了新的男朋友。”
他说了这么多，林听婉不太明白他最后要说的到底是什么，迷茫的看着他。
“其实我是想说。”沈凌云弯腰看向她说：“喜欢是会变的，可能今天喜欢明天就不喜欢了，可能前一秒海誓山盟，下一秒遇见另一个真爱。”
林听婉眨眼说：“就像是我和粉丝吗？”
“嗯，差不多。”沈凌云侧过脸，他锁骨的线条流畅，喉结上下滚动着道，“尤其是资本家的爱情，更是虚无缥缈的东西。”
林听婉觉得此刻的他很陌生，嘴里说着他自认为无关紧要的话，人就站在她面前，却好像离她很遥远。
沈凌云直起身子，忽然粲然一笑，”但是，“他看了林听婉一眼笑起来，”凡事都有但是。“
他把自己一直戴着的戒指从指骨上褪下来，拉起她的手，沾染他的温度的戒指慢慢套牢眼前这个人，在她白皙纤细的手指上，一点点往上，林听婉觉得自己的心也跟着一点点收紧。
”看到你之后，我就在想。“沈凌云低垂着眼眸，他勾着唇角说：”要是能早点遇见你就好了。”
林听婉看着这样温柔的他，咬着唇角。
“不管是不是刻意，我们这一生确实会遇见太多人，很多人萍水相逢，很多人转身不再见，很多人带给你的也许是痛苦难过，我希望我带给你的，”沈凌云微笑道，“可以是一些好的东西，让你想起来，不会觉得失望或者遗憾的东西。”
林听婉压着眼底的泪意，看着他说不出话来。她很想告诉他，你的出现本身就是一件礼物，是最珍贵的礼物。
沈凌云擦掉她脸颊上的眼泪，开玩笑道：“别哭了，不然林姐姐要变成林妹妹了。”他感叹着，声音里是让人动容的温柔，他说：“真想早点遇见你。”
“还是不要了。”林听婉擦掉眼泪摇头，“或许你不会喜欢那个时候的我。”
毕竟那是连她自己都讨厌的时刻，暗无天日的日子里，她想有人来拯救她，可是最后，是她卖掉了梦想，放下自尊，这才来到了这个繁华美丽的大都市。
她是自己的光，所以当真正的光出现，她也不应该畏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