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楚南柯
“吃你的饭。”简炳臣碗一摔，皱眉训斥，“哪来那么多话。”
他平时不怎么说话，一发火，吴秀莲和简越都有些害怕。
“行了行了，快吃饭，吃饭！”吴秀莲安慰儿子，给他夹菜。
说到底，这个家是他们三个人的，不是简薇的。有人厌恶反感的，是另一个人永远也得不到的。
过年期间，除了一些住院实在走不了的病人，其他人都回家了。
简薇拿着一本书，护士台的侧面就是窗户，外面落雪，寒风呼啸，更加衬得屋子里温暖安静。
小同事查房回来，看见她捧着一本书在看，凑到她身边，“简薇姐，你要考试啊？是真的吗？”
这是晚简薇一年来的小姑娘，看着小小的，平日里是个闷葫芦，不怎么说话，简薇脾气好，她性子闷，被欺负的两个人一起值过好多夜班，时间长了，轮到她们两个人，她就会忍不住过来和简薇说说话。
大概也是寂寞吧，在这么大的城市里。
简薇放下书对她笑笑，“嗯，在准备，明年考。”
“真好。”小姑娘拉着凳子托着腮坐在她身边。
听到她羡慕的语气，简薇侧眸说，“你也可以准备呀。”
“我？我不行的。”小姑娘的脸都憋红了，连连摆手，“我学习很差的，而且我基础不好，在学校里就什么都不会。”
她说了一堆自己的缺点，简薇静静地看着她，没吭声。
有时候真奇妙，可以从另一个人的身上看到自己的影子。
是不是老师给她建议的时候，她就是这样的表现，面对想要拉自己一把的人，她拼了命的拒绝，让人想帮忙都找不到下手的地方。
简薇说：“可以试试。”
“试试？”女孩看上去还是很犹豫，简薇没有再劝，留她自己思考，她把注意力重新放回书本上。
晚上习惯性地和沈凌云发消息，不知怎么就提到了这件事，沈凌云的态度让简薇有些受伤，他看上去并不在意。
“怎么了？你有心事？”简薇对情绪很敏感，沈凌云神思不属的样子，明显就是有事，“家里的事情吗？”
沈凌云总不能说我在想你的事情，他应了一声，“是有点事。”
他这样子就是不想说，简薇知趣地没再继续问下去。
沈凌云终于察觉到她的情绪不好，“怎么了？”他抬眸。
他们打的是电话，看不到视频，简薇自然也看不到他现在的样子。
刚洗过澡的黑发上沾着水珠，半湿不干的，黑发黑眸，对着玻璃窗外的城市夜景发呆，回过神就发现她情绪不佳。
“抱歉，刚才在想事情。”沈凌云揉揉额角，放低语气：“你刚才说什么？”
“没什么。”简薇生闷气，不想说。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和他闹情绪，但她确实是不开心。
沈凌云低声哄着，“真不告诉我了？我现在很想听。”
简薇瞬间脑补出了他的样子，一定是低着头，很认真的在和她说话，她的心忽然就软了。没有几个人愿意这样哄着她，当这个人出现时，对她来说很珍贵。
“我就是有点担心考不上怎么办。”简薇说，“我最近看书感觉很吃力，尤其是英语，很多我都不懂，背过的单词都忘记了。”
“不懂可以慢慢学，一次考不上可以再考一次，你想的话，可以考到考上为止。”沈凌云不觉得这是什么大问题，他语速放慢，不希望自己的语气太严肃。
“但是一直备考很累的，我没有那么多时间，真的考上了，去上学的话，就不能上班了。”简薇小声说：“不知道那时存款够不够。”
简薇总觉得女生在男生面前提钱很丢脸，她很羡慕那种落落大方地表达自己的女孩，AA啦，你请我我请你啦，她没有那个底气，从来都是小心翼翼，她还很穷，只有好不容易攒起来的一点存款，吴秀莲说那是她给自己攒的嫁妆。
沈凌云差点脱口而出存款我这里有，还好没说出来，不然说不定会吓到她。
他定定神，“我帮你辅导吧，我英语还不错，之前不就给你说了。”
简薇闷闷地说了声“好”，她还是没办法开心起来。
简薇有很多害怕的东西，她下午还在想那个不愿意往前迈步的女孩，结果到了自己，也还是一样，未知和不确定那么多。
她很害怕，她害怕，在她还没有变优秀，没有努力走到光亮处被他看到的时候，他走向别的美好的女孩子，亦或者别人走到他身边了。
又或者她根本不像沈凌云想的那样，考一次两次就考上了，要是他觉得她很笨开始厌恶她了怎么办？
简薇打开台灯，在灯下翻开笔记，手指摩挲着沈凌云写在右下角的名字，一个字一个字的摸过，摸过一遍又一遍。
她找出另一个本子，把今天复习的内容抄下来，完整地背诵了一遍，最后拿出手机定好早上的闹钟，这才心满意足放心地闭上眼睛。
邻近过年，市里多雪，人少，很多外地来的漂泊人员都回家过年去了，左邻右舍无人，夜里格外安静，安静的仿佛能听到落雪的沙沙声。
简薇以前有时候会失眠，但自从开始看书之后，她很久没有失眠过了。她感觉有种充实的感觉，好像一直以来的某种漂浮被什么东西拽了下来，变成了另一种东西。
就好像只要她努力，一切都还有希望，还会变好。就像那个十三岁的女孩，坚信自己可以去更好的地方，可以让父母骄傲被爱一样。
她在这座陌生的城市睡着了，沈凌云的房门在另一座城市被敲响了。
他拉开门，父亲沈南桥站在门口，“怎么明天突然要回去了？不能留在家里过年吗？”
晚上回来的时候沈凌云和母亲许安雅说了自己明天要走的事情，他们不想他走他并不意外，家里一共四个人，爷爷回来看过教授后当天的飞机回疗养院了，这边的冬天气候太冷不适合修养，要不是那位教授最后一站来这边坐诊，估计爷爷也不会回来。
“我答应了一个人，要和她一起过。”沈凌云若有所思地看向父亲，俊美绮丽的眉眼安静地垂着，眼神很坚定，毫无躲闪。
沈南桥讶异，“答应了人？”
“嗯。”沈凌云笑了下，“说好了一起过。”
仿佛明白了什么，沈南桥拍了拍儿子的肩膀，“既然这样，那你就去吧，我和你妈妈明天也走，去你爷爷那边好了。”
沈凌云喊住转身要走的沈南桥，“爸，明年我想带她回来一起过年。”
“好啊。”沈南桥回头笑着说：“那我们家就热闹了，再好不过了。”
他问沈凌云能不能告诉爷爷，让爷爷也高兴高兴，沈凌云点头答应了。
沈凌云看过很多次雪，大雪小雪，温柔的雪暴躁的雪安静的雪，他说不清现在心里是什么滋味，但知道他们剥夺过属于简薇的机会，害那个本来可以绽放光芒的女孩一身疲惫，为了生活而生活，他会觉得心疼。
如果这是沦陷，沈凌云认了，他不是爱上好朋友的前女友，只是他喜欢的人，刚好是他的前女友而已。
亲爱的，做个好梦。
第220章 朋友妻，也可欺（19）
简薇这几天一直倒数着病人离院的时间, 其他同事休假回家了，家是本地的吴彤彤也偷跑了，14病房3号床的病人张罗着这两天出院, 今天是最后一天。
把讨厌的人送走，她心里高兴, 步伐也轻快不少。
小丫头陈思瑶也跟着高兴, “总算是要走了, 他真讨厌。”
这个人确实很讨厌, 简薇也很不喜欢，她进病房之前对陈思瑶叮嘱，“把笑收起来, 别让他看见。”
“嗯嗯。”
两个人的笑都收起来了，简薇在前, 陈思瑶在后, 平静地推门进去。
病房里人空了，只剩下贾勇和他老伴, 陪护的老伴把自己的东西移到了另一张病床上，她们一进去，顿时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地哼了一声, 给她们脸色看。
“这么晚才来，一共就剩下这么两个人了还这么慢, 别以为过年了就能偷懒，你们值班医生呢？”
“医生在办公室，有需要您可以去找她。”简薇面不改色, 熟练地把滴瓶挂在架子上, 面对讥讽不气不恼, 开始准备扎针。
“诶呀，你说她们干什么，都过年了，晚来一会儿就晚来一会儿。”贾勇色眯眯的眼睛粘在简薇身上，简薇伸手过来时，他故态复萌又要去抓她的手。
简薇眼疾手快按住了，“这样就行。”
“这能扎好吗？还是我握着你……”
“只要您别动。”一缕碎发从滑落，简薇纤长的睫毛半敛着，她长相温婉，杏眸水润，尽管板着脸也不够威严，护士服下面腰身不盈一握，贾勇一点也不怕她，还想伸出手来揩揩油。
“好了。”简薇把手撤回来，保持微笑。
贾勇一看，手上的针确实已经扎好了，他一点感觉都还没有呢，这个小丫头比吴彤彤技术高了不知道多少。
“狐狸精！”贾勇老伴在简薇背后讥讽。
陈思瑶忿忿，简薇拉住她。
要出去之前，她公事公办问了一句他们什么时候走。
“走？怎么医院还赶人啊？”贾勇老伴冷冷地盯着她们两个，“我们不走了，留下来和你们一起过年。”
简薇抿了抿唇角，推着车的手无意识地攥紧。
贾勇笑眯眯道：“是啊，我们不走了，在这里和你们一起过年。”
简薇和陈思瑶脸都僵了，一出来，陈思瑶就说：“怎么回事？他们怎么不走了？”
她们两个人一起进去还能好一些，一个人进去的时候，那个老头恨不得上下其手，把眼珠子黏在她们身上。
陈思瑶差点气哭了，简薇安慰她说：“没关系，之后我们不要单独进去就好了。”
“那一个人的时候怎么办？”陈思瑶担心道：“过年那年我们两个是串班啊。”现在还有一组同事每天和她们轮班，过年那天只剩下她们两个人，说好了两个人轮着来，这样至少还能过个年，不然两个人都被套在医院了。
“我是早班，那天我负责去给他扎针好了，好了，别担心了，值班医生还在呢。”简薇摸了摸她的头。
看样子是原本要来接他们的儿女没有来，所以他们不得不留在这过年，值班医生根本不愿意搭理她们，别说和她一起来扎针了，这两天查房也只是例行公事。陈思瑶不傻，知道简薇那么说只是为了让她放心，她皱着脸。
“好了，我们去下一间了。”简薇笑着揉开她的脸蛋，“别想了。”
陈思瑶家里和简薇很像，她家里也有个弟弟，不一样的是她家里是本地的，父母虽然也偏心，但还是花了钱送她去念书，是她自己不争气，不是学习那块料。
她就想有个工作，之后找个男朋友，也不要求多帅多有钱，老实本分，结婚生小孩，安安稳稳的就好。
她很喜欢简薇，要是她有一个简薇这样的姐姐就好了。
沈凌云站在走廊外面，手机微信里前几排密密麻麻的都是新年祝福，没有加到他微信的，纷纷发短信祝福。
有人打来了电话，陌生的号码太多，想到以前每年过年自己父母电话接个不停，沈凌云直接开了免打扰。
又一次在医院走廊看到沈凌云，陈思瑶已经不害怕了，就是单纯的好奇，她抱着一大堆东西经过，透亮漆黑的眼睛盯着沈凌云看个不停，沈凌云对她点点头。
这段时间已经碰见过他好几次了，有时候在门外面站着，有时候在楼道里抽烟，还有时候他就隔着门板上的小窗户，看工作的简薇姐。
“你是来找薇薇姐的吗？”陈思瑶按捺不住好奇，站在沈凌云面前，“你是薇薇姐的男朋友吗？”
直白的让人招架不住。她眼瞳和简薇不一样，像是小孩子那种纯粹的黑，但是没有什么光亮。
沈凌云愣了下，暧昧期还没挑破，他摸了摸鼻子，垂眸笑道：“现在还不是。”
“啊，这样子。”陈思瑶仿佛就是单纯的好奇，“简薇姐人很好的，你不要骗她。”
沈凌云闻言有些诧异，诧异后忍不住莞尔笑起来，“我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