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楚南柯
“喂，是你先来招惹我的，现在只要你跪着道歉，说你以后就是我们的一条狗，我就原谅你，怎么样？”
明明是其他人欺负凌千羽，她在躲的时候不小心撞进了他怀里，赵旭暗恋宋嘉好，得不到回应，便逗趣一样来撩拨她。
得不到她的回应，恼羞成怒。他害怕她先说出来，反咬一口是她勾引他。
教室里还有其他几个男生和女生，一个女生讽刺了凌千羽几句。沈凌云认出来，这就是路上路过他们的那位女生。
凌千羽慢慢抬起头来，她长相极其漂亮，杏眸空洞，脸上沾着水，顺着脸颊垂坠在尖尖的下颌。
沈凌云呼吸窒住，被那眼神刺激的，心脏都要揪起来。
她好像灵魂已经不在这个地方，只剩下一个躯体，是个没有感觉和知觉的木偶人，随便他们说什么，随便他们做什么。
那男生被她这样的态度激怒了。
蹲下来要去撕她的衣服，“好啊，既然你不肯道歉，也不肯低头。那就干脆让大家一起看好了。看看你是怎么和你妈一样用着这一副脸蛋勾引别人，做出那种不要脸的事情。”
所有人都睁大了眼睛。凌千羽猛地抓紧自己前襟的衣服，脸上露出惊惧的神色。
教室里好几个人一起蹙眉，对赵旭这样粗鲁的行为心生不喜。
时间忽然变得好安静，每一个动作都像延缓了百倍千倍在眼中慢慢的浮现。
沈凌云感觉到一股彻骨的冷，他不知道什么时候来到了最前面，站在门口大喊一声够了。
于是，时间真的安静下来。周围的人都定格。只有地上的女孩依然看着他。
惶恐和害怕在她的眼里慢慢退去，变成一种轻蔑的笑。
凌千羽说，“这样就够了？对于我的经历来说，今天发生的事情，远不止我遭受的千分之一。”
沈凌云眸光颤动，他眉眼安静锐利，像是冬天的雪山崩塌之前的安静。
凌千羽不想再刺激他，可是根本控制不住。
“你看这些人，”凌千羽笑着说，“我明明和他们一点关系都没有，这个赵旭，我和他都没有说超过三次话，我刚来这里，甚至还对他们释放过善意，结果就得到了这样的回报。”
“我以为到了一个新的环境，我可以干干净净的重新开始，但是不行。你看我的出生就是原罪。他们为了讨姐姐的欢心，甚至有后来已经不是出于讨姐姐的欢心。欺负我，踩着我，好像就高人一等似的。这个学校里所有的人都可以对我指手画脚，所有的人都要过来，对我踩上一脚，吐口唾沫。”
沈凌云走到她面前，想要把她前面的赵旭挤开。
凌千羽眼神一变，她轻声说：“凭什么啊？”
原来所有的故事都有迹可循，原来每一个故事里，或真或假都带着她过往的经历。
凌千羽对沈凌云说，“在这个世界里，你只是一位旁观者，什么都改变不了，你什么都做不了。我要你亲眼看看，我经历过的一切。看看我可不可以既要，又要。”
于是，时间重新开始转动。衣服撕裂的声音传来，沈凌云闭上眼睛。
“没有用的。”宴会上，沈凌云想要阻止欺负凌芊羽的人。
可是他一靠近他们，身体就会变成透明的，他们好像完全看不到他一样。
之前在教室也是这样，在厕所也是这样，在天台上，在操场上，沈凌云徒劳无功的跪坐在地上，深深的埋下头，她说的是真的，他真的只能是一个旁观者。
那些欺负他的人走掉了，凌千羽在他面前慢慢蹲下，刚才有人删了她两个耳光，她现在嘴角带着伤，但整个人有种令人惊艳的美。
“没关系。”凌千羽捧起沈凌云的脸，看着他说，“我现在遭受的这些，将来都会还给他们的。”
“你什么都不用做，只要看着就好了。”
沈凌云半闭着眼，他掀开眼睫，漆黑潋滟的眸光里，他颓然地扯了扯嘴角，“我宁愿是我经历这一切。”
然后他就看着，她一面挨打，一面把从前不好的成绩一点点刷到最高，她对冷眼和蔑视充耳不闻，她在偷偷的积蓄力量，在那么难的时候，她找人把自己攒的所有钱送去学校，对校长说要资助他。
有一次她甚至去求了那个威严的父亲宋城，希望沈凌云以特优生的身份去另一所更好的高中。
“如果我去那所高中，你也会去吗？”
“不知道。”凌千羽在阳台上看星星，天空很黑，一颗星星都没有。她笑着说，“也许吧。”
如果沈凌云没有看过她的日记，大概就真的相信了她的这句也许。
她每天都在记日记，每一天，每一天。
“不可以和阿姨说吗？”沈凌云坐在桌子旁边，看灯光下凌千羽明艳动人的一张脸。
“可以说，但是那个时候，我没有意识到我可以说。我害怕会给妈妈带来麻烦，而且她也从来没有表露出过可以保护我的能力，所以我一直忍着一直忍着。”
凌千羽停住笔，她笑起来，“没关系，我熬过去了。”
沈连云不想看她灿烂的笑脸，简直是在往他心口上扎刀子。
他想过她或许过得不是很好，但没想到会这么不好。
欺负凌千羽的人，几乎都是身家显贵，是他们从前一辈子也想象不到的那种富贵。
但在宋家面前，也只能说是九牛一毛。
真正有身份地位的人不屑为难凌千羽，就像是宋嘉好，只要她表露出不喜，就有无数人为她冲锋陷阵，就像那天的赵旭。
高一那年，凌千羽用一只板凳，把欺负她的人的头打到流血。
高二那年，她把带头的女生的头按进水池里，看她挣扎的样子，她笑出了声。
高三那边，她用一支铅笔，把想要占她便宜的男生的手刺穿。
宋城不得不警告她安分一点，如果她再这样下去，很可能上不了一所好大学。
但没关系，凌千羽不怕。
她现在连宋城也不怕了。
她笑着说，“那就不上好了，谁欺负我，我就要谁不好过。我是您的女儿，难道我没有这个权利吗？”
宋城盯着她半晌，只有沈凌云知道，她没有表现出来的那么勇敢，她总是在晚上做噩梦，她总是在梦里哭着求饶，哭着惊醒。
她害怕宋城，害怕他不善后，对视的那几秒钟，汗水打湿了她的后背。
从宋城的屋子里出来，凌千羽忽然说：“沈凌云，你知道我最害怕的是什么吗？”
这段时间她好久不理他，因为他盯着宋嘉好看了好几次。
沈凌云眯着眼睛看别墅里的水晶灯，灯光刺眼，他适应了好一会儿。
沈凌云看着她说，“你害怕一点价值都没有的死去，害怕活的平凡弱小，没有像自己曾经期望的那样，活着精彩漂亮。”
“都不是。”凌千羽摇头。
“那是以前的我。”还没有和你分开时候的我。
沈凌云眉心微蹙，“那是什么？”
凌千羽笑看着他，眉目安静，她轻声说，“我怕你到了我们约好的那个未来，但我没有去到。”
第279章 她的可望不可得（14）
沈凌云在学校里相对自由一些, 在学校外面，只能跟着凌千羽，他像是一个隐形人，明明存在着, 却毫无存在感。
一个人的十年, 从高中到大学, 从国内到国外，凌千羽撞得头皮血流，硬是闯出一条路来。
她穿着一件浅蓝色的蛋糕裙, 颜色梦幻，像是晴天时天空的颜色，黑色的头发海藻一样披散在背后, 青丝如瀑布, 皮肤莹白，肩颈线条长而流畅。
沈凌云站在她身边，借着镜子，仔细打量着她。
明眸善睐，目若秋水, 巴掌大的小脸，杏眸长睫。
沈凌云的目光在她头上的钻石发卡上有片刻的停留, 他莞尔和她对视，真心夸赞道：“好漂亮。”
“真的吗？”凌千羽提起裙摆, 在他和镜子面前简单的转了一圈, 高跟鞋后面带着装饰的翅膀, 鞋跟极细。
这是宋城给她安排的二十八岁生日宴, 也是她正式代表宋家的第一次亮相。
她还没下去, 换衣间的门被敲响。
“进。”
像是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凌千羽放下拎起的裙摆，下巴微扬。
是赵家的老大带着赵旭来道歉来了，多少年了，那份仇恨她已经放下的差不多了，你看，这些人反而放不下了，生怕她记得。
这就是身份地位，权势带来的好处。
赵旭离开后，来的是宋嘉好。
她冷眼看着凌千羽，冷笑着说，“你现在满意了？”
“满意？”凌千羽笑着说，“我要的，远不止这些。”
她们两个话不投机，三两句便不欢而散，凌千羽看宋嘉好的背影，“你看，就算是到了现在，宋嘉好依然可以做她无忧无虑的富家千金，可我要是不争不抢，我什么都得不到。”
沈凌云在她身后整理他的裙摆，对他现在的作为没有发表丝毫的评价，只是提醒她，“不要做的太过分。”
“过分。”凌千羽笑着说，“你会看到什么是过分。”
她在宴会上拒绝宋城给她选的未婚夫的跳舞邀请，她把香槟扣在对她出言不逊的女孩头上，她笑着引诱一个女孩推另一个女孩下水，她漫不经心的把一对马上要结婚的未婚夫妻的出轨□□当作笑话说给他们彼此听，引得他们当场大打出手。
当然，除了第一件，其他都是在宋城和老一辈人离场之后做的。
“你太过分了，千羽。”宋嘉好看不过眼，“你刚刚得势，就要把所有人得罪尽吗？”
“当然没有。”凌千羽露出吃惊的表情，“我们不都是朋友吗？你看大家玩的多开心。”
左右逢源，睁着眼睛说瞎话。她笑的一脸灿烂，宋嘉好气的转身就走。
“你看她，多帅气。这么大的家产也可以因为赌气说不要就不要。我可是把自尊踩在脚底下，弯着腰曲着膝，也要陪着笑脸。”
凌千羽说，“如果都到了今天，我还要看人眼色，那这十年，我岂不是白过了。”
沈凌云陪着她到宴会结束，实在是太吵闹，他离开一会儿去卫生间洗了把脸。
出来时，人差不多散去了，外面下起了小雨。凌千羽抱着胳膊倚在卫生间门口，隔着窗户看雨。
裸露在外面的肩膀莹润，胳膊线条优美漂亮。听到身后的动静，凌千羽转身看过来。仅仅是一个收敛眼睑的动作，就足以让人忘记刚才她所有的恶劣，心生怜惜。
沈凌云从背后过来，在她单薄的肩膀上，披上他的衣服。
凌千羽抬眸看他，眼前的男人，眉眼如工笔画一般仔细描摹过似的，时间像是格外厚待他们。
“你也觉得我很过分吗？”
沈凌云垂眸，他还是摇摇头。
最近几天他总是不爱说话，或者说这几年他变得越来越沉默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