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楚南柯
又听柳溪说了一会儿，她哭的上气不接下气，说话也前后不连贯，顾念惜从她前言不搭后语的叙述中，大概明白了他们认识和恋爱的全过程。
曾经她那么喜欢的人，现在听起来，也只是在听别人的故事，等她说的差不多了，顾念惜沉默了一瞬。
“非他不可吗？”
“什么？”柳溪没听清，睁着红肿的眼睛，迷茫地看着她。
顾念惜抿唇，轻声道：“我说你，非他不可吗？”
“……”
飞机在几千米的高空中平稳飞行，顾念惜蹙着眉头，沈凌云拍了拍她，看到她眉头舒展开，勾唇笑了笑。
越过她，窗外是一片纯净的蔚蓝色，他正侧目间，顾念惜挣扎了一下，眼睛紧紧的闭着，像是魇住了，开始小声的抽泣。
她的手在毯子下，好像要抓住什么似的，十指紧扣在一起，沈凌云揽着她肩膀，轻轻安抚着，好一会儿，她安静的又睡过去了。
再醒过来的时候，沈凌云也睡着了，顾念惜眨眨眼，有些发懵。
分不清现在是什么时候，她扭头看窗外，外面黑压压的，阴云密布，看不到一丝光亮，瞧着就让人心慌意乱。
她再扭过头，身边的这个人，睡着的样子也很好看，看着乖的不像话，完全没有醒过来时的冷厉模样。
他们之间其实也没有经历过很多事情，算起来也不过两三个月，只是每一件事都发生在很让人意想不到的地方。
先是那意乱情迷的一夜，之后是他来给自己送吃的，然后她说的不太好的话，他生气了没有再来。
学校门口的偶然碰见，那天回家后她心情不好，他打来的那个带着世间喧嚣和人间烟花的电话。
那好像是一个开关，一个将她和世界之间的屏障打破的开关。
她从小感情就较旁人来的慢，不是说淡漠，只是来的慢，表现出来的也只是冰山的一角。
她是很死心眼的那种人，喜欢一个人，好像就要一直喜欢似的，也不期望他能给什么回应，自虐一样的看他谈了一场又一场的恋爱。
没有人能成为一座孤岛，尝到了被爱的滋味，她发现其实很早，她就开始在期待有这样的一个人出现。
要么拯救她，要么毁灭她。
沈凌云察觉到动静，长长的眼睫微睁开，神色还带着几分迷离，他下意识的把她搂在自己怀里，在她肩膀上蹭了蹭，“怎么了？”
顾念惜把毯子分了一半给他，笑着垂眸，“做了一个梦。”
“是吗？”沈凌云懒懒地打了个哈欠，“梦到什么了？”
知道他昨天晚上加班到很晚，好不容易才在导师那里请下来假，顾念惜笑着在他唇角吻了一下，“刚开始是个噩梦，后来有个人一直牵着我的手。”
她记住了后来那种温暖的感觉，前面的噩梦，一点都不记得，只记得好像发生了很不好的事情，她难过的想哭，梦里面一直在跑，想要逃离。
“既然是噩梦就别想了。”沈凌云张开手臂，稳稳的抱住她，揽着她的头到自己肩膀上，“我们一起再睡一会儿，醒了就到家了。”
之前顾念惜没觉得，现在枕在他肩膀上，听他温声说话，心顿时就安定下来，有了要回家的感觉。
这个季节，不管是京市，还是顾念惜南方的家，一出来都是冷的。
似乎是他们来之前刚下过一场小雪，薄薄一层，踩在上面，吱嘎吱嘎响。
“进去吧。”沈凌云看着她，目光带着安抚，“我明天早上就来了。”
上门拜访总不能是下午，沈凌云在她家里附近订了宾馆，和她说好明天一早上上门。
顾念惜咬着唇角看他，眼睛里都是不舍。
“怎么突然变得黏人了？”沈凌云笑着弹了下她额头，好笑道：“最近变得爱撒娇了。”
顾念惜抓着他衣服不愿意松手，目光痴缠，仔细看过去，里面好像还有着潋滟的水光。
“好了，外面冷，快进去吧。”他俯身抱了她一下，说出的话都带着冬天的冷，白色的哈气徐徐的吐出。
“你明天几点来？”顾念惜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心里慌的厉害，好像梦里面有过这样的场景似的。
沈凌云答应她一早就来，她太黏人了，沈凌云不得不狠下心，转身先走。
看他的身影消失在漫天的飞雪里，直到再也看不见，顾念惜拍了拍自己冻僵的脸，迈开步子回家。
她刚一转身，隔壁的林家别墅刚好开门走出来一个人，肩膀上裹着一件灰白色的狐狸毛披肩，顺滑柔软的皮毛，看着就十分温暖。
她身上穿着一件很显身材的旗袍，白色的，带着鎏金的金丝线，年过四十依然容颜姣好，喊了声她的名字。
顾念惜站在自己家门口的白栅栏前，一扭头看到秦诗冲着自己招手。
“什么时候回来的？”秦诗笑着走到自己家栅栏边，顾念惜也只好脚步一转，和她隔着栅栏，有些拘谨的说，“刚下飞机。”
“刚才看你和一个男生。”秦诗笑眯眯的，“是谁啊？”
她像是个温柔的大姐姐，口吻放的很轻松，甚至带着点八卦，就像是朋友间的闲聊。
顾念惜没办法放松下来，脑海里紧绷着一根弦，秦诗是个很骄傲的人，对自己是，对别人更是。
她抿了抿唇，“男朋友。”
“嗯？”秦诗皱了皱眉，看了她一眼，笑着说：“真是男朋友？”
“嗯。”顾念惜点点头。
这下秦惜真的有些苦恼了，“不喜欢宇川了吗？他惹你生气了？”
“没有。”顾念惜有些哭笑不得，“宇川哥很好，他从来都不惹我生气。”
“那就是他惹你伤心了。”秦诗说的是疑问句，语气很笃定。
顾念惜愣了下，盯着她摇摇头。
“没有？”秦诗不信。
“真的没有。”顾念惜对她笑笑。
她这样直言无讳，毫无隐瞒，秦诗沉默了下。
“不喜欢林宇川了吗？”
好像每个人都知道她喜欢他，顾念惜敢肯定从来没有和任何人说过，偏偏一个两个都能看出来，她漫不经心的从远处那个小时候他们经常跑过的河堤收回视线，笑着弯了弯眼睛，认真的摇头，“不喜欢了。”
这句话好像是说给她自己听得，秦诗也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又过了一会儿，顾念惜抿了抿唇角，这次的口吻明显的轻快起来，“等有机会，我带他来见您。”
从小看到大的小丫头有了想要过一辈子的人，却不再是自己的儿子，秦诗的心情有些复杂，她点点头，心不在焉说了声好。
王雅晴是从自己家的监控录像看到女儿回来的，紧赶慢赶的赶回来，“你这臭丫头，回来怎么不进屋？”
王雅晴摸了摸她的手，和秦诗打了招呼，带人进屋。
“怎么没和爸爸妈妈说？”她一边找钥匙一边絮絮叨叨，身上穿着一件亚麻色的大衣，下摆有些蓬，料子看上去很厚实，系扣到脖颈。
脚上的黑色粗跟高跟鞋上沾染了雪沫，有要化开的迹象，从挎着的大包里掏出一大串钥匙，稀里哗啦的响。
“上次不是说想要爸爸妈妈去接你？爸爸妈妈这两天就等着呢，等你发消息，我们就去接你。”
她平素不这样，一激动就着急，话就多，做事也乱手乱脚，好几次钥匙都没对准，一点也没有在外人面前温柔素雅的样子。
顾念惜拍了拍她的手，从她手里拿过钥匙，默不作声的开开门，先一步进去，转头对她笑了笑，“妈，”她眉眼带笑，唇角微扬，“进来啊，回家了。”
第48章 失意的青梅（14）
真正回到家里, 在熟悉温暖的地方，顾念惜也觉得疲惫，她记挂着沈凌云, 睡觉也睡得不踏实。
傍晚的时候迷迷糊糊醒过来，第一件事是看几点了, 第二件事是给他发消息。
沈凌云的电话过来的很快, 他声音一听就和她的不一样, 神清气爽, 带着些轻松散漫。
“睡醒了？”沈凌云在酒店的桌子上，手里的笔在他修长的手指间，飞速的转了两下, 接着被他无情的扔到了桌子上。
他往后一倚，鼻梁上架着一副薄薄的眼镜, “睡得好吗？”
“不太好。”顾念惜坐起来, 被子往下滑，耷拉在肩膀上, “都没怎么真的睡着。”
她懒懒的打了个哈欠，“你呢，在酒店还好吗？”
能让她露出这种不设防的姿态，已经是个特别大的进步了。
沈凌云的酒店其实离这里很近, 这一片都是独栋的别墅群，也有人家不常住, 就把别墅改成了民宿。
这边有很多这样的地方，拉着小彩灯，夜色里一片闪耀。
他起身站在窗边往前看, 河水结冰, 灯光下白茫茫一片, 树木的枯枝扭曲盘旋，但有晶莹的雪花凝聚成团挂在上面，消除了那股萧瑟，无端中透漏着纯洁可爱。
想到她就是在这样的地方长大的，沈凌云扬了扬唇角，开着玩笑道，“什么都很好，就是有点孤单。”
顾念惜咬了咬唇，看了眼外面的天色，有些意动。
真的离得不是很远，她错过了吃晚饭的时间，换好衣服下楼时，沈雅晴叫住她。
“穿衣服这是干嘛去？”她伸着脖子看了看外面的天，“都这么晚了。”
顾安老同志也回来了，现在在沙发上看报纸，其实两个人都是在等她。
厨房里饭菜都热乎着，准备等她醒了拿出来给她吃一些。
顾念惜找借口说是去找同学，“那饭菜白留了。”沈雅晴说了这么一句，转念担心起她，想来想去还是不放心，“都这么晚了，几点能回来？”
“就在附近走走，很快就回来。”顾念惜看了看他们，“不然我带些走，他也没吃呢。”
在王雅晴和顾安的耳朵里，“他”自动转换成了“她”。
他们没想到女儿是去见男朋友的，甚至因为她刚回来，他们太高兴都忘记问男朋友这回事了。
顾念惜看他们两个在厨房忙的热火朝天的，没找到开口的机会，她有些头疼。
插着口袋在门口等了一会儿，手指摸索到手机硬硬的边沿，眼角余光瞥到他们，想了想，顾念惜没有掏出手机，也没有和父母说明天的事情。
拎着打包好的两份食盒，她走在家乡熟悉的路上，心里本来很多杂乱的事情，乱糟糟的没有头绪。
可是月色和雪景太美，她又是要去见心爱的人。
顾念惜走在路上，走着走着笑盈盈的，到了民宿，她和老板打了招呼，说明来意。
老板看她一眼就让她上去了，鞋子踩在楼梯板上，咯吱咯吱响。
顾念惜雀跃的敲了敲门板，忐忑的等着人来开门。
门后面很快就有脚步声，声音很快就到了门前，顾念惜刚抿唇，刷的一下，门拉开了。
沈凌云刚从浴室里转出来，毛巾搭在脑袋上，唇边还带着些白色沫子，顾念惜忍不住笑起来，“你洗澡了啊，怎么还刷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