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钟星星
玄衣长者便是前阵子外出云游的乌长老乌穆,他见方遥来了,亦是笑容亲切:“遥儿,这才多久没见,你就突破元婴了。”
乌穆是虞望丘的师弟,按辈分,方遥管他叫一声“师叔”。
他外表上看是个三四十岁,一派仙风道骨的帅大叔,然而实际的年龄,并不比虞望丘小上多少。
虞望丘其实本身也不老,只是他身为一派掌门,格外注重自己的形象,偏喜欢往老气横秋里打扮,用他的话说,这样更显得稳重和高深莫测,年级轻轻时就蓄起了长须,方遥还无意中撞见过师父偷偷用雪玉膏把胡须染白。
“谢师叔夸赞,只是运气而已。”方遥谦虚道。
“你平日里多爱钻研剑术,修为也能有这般长进,很不错。”虞望丘嘴上只说“不错”,但脸上那副为自家徒儿自豪的笑,是藏也藏不住。
问过她修为,虞望丘谈及正事:“徐知府的来信说,作乱的妖已被清剿,那妖是什么来历?”
“禀师父,顺梁作祟的妖乃是四只骇鸟,身上有残留的锁链痕,可能是从妖界叛逃出来的罪妖,其中一只妖身染了冥纹。”
冥纹!
在座的二人皆是一惊,虞望丘连忙问:“你可有受伤?”
“弟子并未受伤,弟子此行还遇见了金阳宗的几个大弟子,合力将其斩杀,金阳宗有人受伤,但幸好都未感染冥纹,那骇鸟妖的尸体也就地焚烧了。”
“那便好。”
虞望丘松了口气,那幽冥之气一旦感染,便是神仙难救的将死之人。那些冥纹能逐渐操控和侵蚀人的意识和思想,连化神期大能都束手无策。
等冥纹遍布全身,就会成为所谓的幽冥信徒——一个没有自我意识、彻头彻尾的疯子。
乌穆斟酌着开口:“我此行外出云游,途径许多城镇,倒是未听说有关冥纹之事。”
但话刚出口,他又话锋一转,“不过那些幽冥信徒近年来人数扩增得很快,迟早不满足于呆在西北,的确是个大隐患。”
更让人心生警惕的是,此次感染冥纹的是一头妖,却出现在人族的地界,肆意屠伤人类。幸亏这次是派了方遥前去得以顺利解决,若换成其他弟子,很有可能感染受伤。
这其中的弯绕,颇有些细思极恐。
万一,妖族和幽冥信徒联手,那对人族而言,可是大麻烦。
“妖界那位尊主最近似乎深居简出,也没有什么消息传来,对幽冥界的态度有些模棱两可……”虞望丘思忖道。
虽然他心生顾忌,又觉得现在未雨绸缪太早了些。毕竟妖族没有动作,只是一头感染了冥纹的妖在作恶,已被方遥除去,什么都还没发生。
他不禁往好的方向猜测,或许,那头骇鸟妖出现在顺梁只是偶然?
“此事我会另外安排弟子调查,遥儿,你就不要插手了。”虞望丘思虑半晌,下了结论。
“对了,”他问方遥,“你此行可见到了金阳宗大弟子袁成秀?”
方遥点头。
“听说他前些日子也破了元婴境,你若在宗门大比对上他,有几分把握?”
距离下届宗门大比还有半年多,袁成秀和方遥是老对手了,虽然之前袁成秀一次也没赢过,但听说他提前突破了元婴,虞望丘不免有些担心。
修为这东西哪怕高一个小境界,实力就会相差很大。
方遥保守地说:“七成。”
虞望丘满意点头,他知道方遥的性子,从来话不说满,她说有七成,那实际上怕是有九成。
“你乌师叔回来了,以后无需你代上剑道课,你刚突破,境界还不稳固,眼下离宗门大比还有半年,这段时日你要把修炼放在第一位,不要为旁的事分心,势必要拿下此次大比的魁首。”
“是,弟子明白。”方遥应下。
乌穆此时想到什么,问虞望丘:“师兄,我刚才在凌云峰顶,看到俩个五岁左右的小孩子在放纸鸢,似乎是双生子,他们不知是哪家弟子的孩子?”
宗里不会收年纪这么小的弟子,那俩孩子只可能是弟子们的孩子。
虞望丘看向方遥,凌云峰顶,五岁的小孩子,双生子……
除了她家的那俩娃娃,还能有谁?
“师叔,你说的是阿正和阿圆,是我家的。”方遥适时回道。
乌穆震惊且疑惑:“你的?你亲生的?”
见她肯定点头,乌穆满头雾水,他这才出去云游三年,走的时候,方遥还是孑身一人,怎么一回来,她倒蹦出了两个五岁的孩子?
“此事说来话长……”方遥有点紧张,“他们可是有调皮捣蛋,冲撞了师叔?”
“那倒没有,”乌穆摆摆手,解释,“我是看那男娃娃剑道天赋很不错,这么小的孩子不但会凌霄剑法,竟然连剑气都修出来了,想问问是哪家的孩子,可以送来跟我上剑道课。”
乌穆此人剑道天赋奇高,方遥当年学剑时,也受过他不少点拨。
听说师祖当年是有意把掌门之位传给他的,但他性子如闲云野鹤,无拘无束,还动不动就喜欢出门游历,誓死也不愿接替这掌门之位。
就连这剑道课长老一职,也是虞望丘万般恳求他才勉强答应。
这么多年,乌穆只收了一个亲传弟子,便是如今那位负责管理新弟子们的日常起居的师妹解紫云。
据说乌穆当年之所以会收她,也是因为早些年,解家与他有些渊源,欠了人情。
除此之外,难得看到他主动说,想让哪家孩子来上自己的课。
“前几日,景郁还来问我,说在教那俩娃娃识字和阵法,现在怎么连剑法也学会了?”
虞望丘想着他那俩徒孙还小,就没想操心过他们的学业,寻思过两年再说,熟料这俩孩子进度这么快,连剑招都学上了?
“阿正他是天生剑心,所以学剑招比寻常孩子快许多,”方遥顿了顿道,“我已经嘱咐守拙,尽量慢些教他剑招了。”
乌穆失语:“天生剑心?”
再看整个大殿里,只有回荡着他一人的惊叹声,虞望丘泰然自若地还喝了口茶。
“师兄,你早就知道?”乌穆问。
虞望丘摇头:“我也是今天才知。”
“那你为何如此淡定?”
那可是天生剑心啊。
“因为……习惯了。”
虞望丘若是第一天得知阿正是天生剑心,只怕会激动得蹦起来。
但比起那日在主殿测灵根的震撼来,虞望丘觉得天生剑心这种天赋,出现在他那俩天才徒孙身上,也不奇怪。
他悠悠道:“阿正那孩子跟你一样是极品金灵根,阿圆那孩子是个无色灵根。”
而且还是有十七个气窍的玄阴之体。
“……”
乌穆第一次被俩孩子凡尔赛到了。
虞望丘想了想,放下茶盏道:“这样吧,从明日开始,让阿正阿圆跟弟子们一起去旁听大课,若是跟不上,再慢慢教……”
方遥应下。
她心想这也是件好事,这半年来她要专心巩固修为,好应对半年后的宗门大比,只怕没法像以前那样天天带崽崽们识字学剑了,也不好总麻烦师弟师妹们,让崽崽们提前入学,上上大课也好。
从执事堂出来,方遥腰间的传音木牌震个不停。
她抹上一丝灵力,苏明画轻快的声音飘出来:“师姐,酒已备好,速速来我院里!”
方遥闻言眼里闪过笑意,御起飞剑去了苏明画的住所。
等她到了地方,守拙、苏明画、景郁三人都已经齐聚桌前,就等她了。桌上摆着两坛酒,还有几碟下酒小菜,酒坛刚被敲开封泥,酒香四溢。
他们几个师兄妹时常会隔三差五聚在一块,喝个酒聊个天,这酒是苏明画自己用院子里种的灵果酿的,清甜醇厚,还不醉人。
大家除了为方遥接风,庆贺其破镜,其次也是奔着苏明画这酒来的。
苏明画端起酒杯敬方遥,笑盈盈道:“恭喜大师姐破镜,我们之中,下一个能突破元婴的,不是二师兄,就是小师弟了。”
方遥碰杯喝了酒,挑眉看她:“怎么不说你?”
景郁和守拙的修为都在金丹后期,只有她尚在金丹中期,她近些年,越来越咸鱼了,每天打理院子和她的那些灵草,对修为是一点都不上心。
“我就算了……”苏明画觉得她现在养花炼丹的日子就很快活。
尤其最近她还多了一个爱好,给阿圆搭配穿搭。
方遥劝不动她,以前幼时,苏明画还很听她的话,现在长大后有了自己的想法,她也没法再像管教俩孩子般,那么专断地管教她了。
方遥不由得想起俩崽崽,问起他们的学习状况,是不是真如他们所说,很听师叔们的话?
守拙闻言,尴尬抓了抓脑门:“阿正阿圆学得太快,我按你说的每日只教一招半式,半个月就教完了灵霄剑法,我除了教他们扎马步练体魄,实在没什么可教了。”
他走得是体修那套力量型,跟寻常剑修不是一个路子,怕把俩崽崽带歪,所以教完基础的灵霄剑法,其他的就不敢乱教了。
苏明画紧接着道:“阿圆在炼丹上颇有天赋,每回上课炼丹都能一次成功还总是举一反三,我已经把基础丹方都交给她了……”
苏明画第一次教人炼丹,更是第一次教无色灵根的徒弟,也不知是不是拥有无色灵根之人,都像阿圆这般随手就能激发五行之火。
“我打算等她练气之后,再继续教她其他丹方。”苏明画说。
轮到景郁,他言简意赅道:“俩孩子现在识字和阵法一块学,都很听话用功。”
……就是教起来有点伤自尊。
听到师弟妹们都这么说,方遥就放心了。
炼丹和阵法这俩样学起来都不简单,俩崽崽竟然都能获得师叔们的一致认可,那上大课的事,她也不必担心崽崽们会跟不上了。
方遥忽然发现景郁连喝酒,手边还按着一本阵法书,以前从来没见他这般刻苦过,不禁问:“小师弟最近好像很用功?”
“……”
景郁手忙脚乱地把阵法书收起来,刚才等方遥的功夫,他见缝插针地看了会书,没想到被大师姐发现。
“最近教俩孩子阵法,也让我有所体悟。”景郁红着耳朵,正色说。
方遥点头:“嗯,给俩孩子讲课也能帮你总结阵法心得,这倒是好事。”
景郁微不可查地松了口气。
他近日何止是用功,就连吃饭睡觉,手边都随时放着一本阵法大全,生怕阿正再问出来哪个要命的问题,自己答不出导致师叔地位不保,被崽崽们看不起。
景郁觉得,他大概是宗门史上第一个担心答不上来师侄的问题,而被迫卷着努力学阵法的人了。
方遥并未看出小师弟的窘迫心事,几人继续饮酒闲聊。
直到守拙掏出腰间的传音木牌,皱眉看了看。
“师父唤我去执事堂,不知是何事,我得先走了。”他歉然道。
苏明画这次眼尖地看到,木牌上微光闪烁,是真的收到了传讯,而非他故意找借口逃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