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二两清红汤
至少死于此处的人是这恶人谷的郭护法,而非陈澍,也就不是那?最?坏的猜想?,何誉不自觉地长舒了一口气。只是郭护法既已?丧命,为?何又不见陈澍的身影,偏偏从密室中还隐约出来了一个形销骨瘦,活骷髅一般的人物,究竟又是何人……
他?再抬头,二人的视线相汇,何誉走出了密道的阴影当中,些许从崖边漫来的天光映在?他?的面上?,照亮了他?的五官,还有那?个被眼罩遮住的伤眼。
双眉虽皱,那?神情却?是坦然。
魏勉双眼一瞪,原要发难、用毒针刺来的动作也是一顿,那?手里的毒针还没翻出来,瞧了何誉的面容,那?手指一颤,几乎险些把针丢落在?这崖边,微张着?嘴,似乎忘了呼吸,是何誉又开口问,才教她大梦初醒,咬牙,也不顾手中还拿着?尖利无比的钢针,猛地一握拳,才把呼吸又缓了回来。
只听得何誉稳声再问,似是毫不察觉,反倒把她当作了武林盟中人似的,只道:
“我问你呢,你是何人?这几日相约一起袭击恶人谷营寨,我怎地不曾见过你?”
话音一落,魏勉面容陷在?那?阴影之?中,虽瞧不分明,却?也明显地松开了紧握的手,又往那?昏暗的密室中一退。因了云慎的原因,她多少也对这些武林中人参与攻城一事有所了结,情急之?间?,只咬牙,语焉不详道:
“我不是武林盟的人……因此你不曾见过我。”
“哦,你是朝廷的人?”何誉道,许是心系陈澍,全?然不曾注意到面前人被阴影笼罩的面容一直紧绷着?,只上?前了几步,又大致查看了一下,问,“……不知阁下是何时找到的这密道,来时可曾撞见这……死人和一个姑娘?”
听罢,那?魏勉一直紧绷的神情终于缓了些许,一听便知,毕竟与那?“郭护法”上?山相距这么长时间?,何誉先入为?主,哪里知道这魏勉竟是半个“罪魁祸首”,一直留在?密室中挑挑拣拣?只把她当作先于他?到访的另一个过路人罢了。
她终于不动声色地把毒针收起来,定定地看了一会何誉,嘴唇翕动,仿佛是自言自语唤了句什么,又仿佛只是吸了口气,哑声道:
“……我也来得晚,不曾瞧见。”
“那?你来时,外面的密道门?就已?经被打破,也躺着?那?被打晕的守卫了?”何誉显然是信了,只多问了一句,“还有旁的教人注意到的人和事物么?”
魏勉沉默了一会,似乎正措辞着?要答,却?猛地走出密室,站到天光下,抬头,望向何誉来时的方向,压低声音,厉声道:
“——有人来了!”
何誉闻声回头,可那?黑洞洞的密道,如何看得出人影?再睁大眼睛细看,也不过是多看清几块壁上?的石头罢了。甚至他?还没多看清几块,便被魏勉一拦,踉跄地退回到密室门?口。
好险,这道虽窄,也有个展臂的长度,他?被这么一拽,也没有掉下崖去?。只是光瞧瞧也胆战心惊,再不知内情,瞧见这样高耸的山崖,心底也不免生出些猜想?,但见那?魏勉的五官露在?了亮处,他?看了一眼,莫名地一怔,恍然间?,有什么比寻找陈澍还要重要的话从心底冒出,又被强压下来。
“什么,我怎么没瞧见人?”
“这密室是萧忠费了好些功夫打造的,不仅是储藏珍宝的地方,更是危机之?下的避难之?处,因而若是密道机关被打开,走在?密道之?中,那?脚步声能径直传入密室之?中。”话毕,魏勉竟真?噤声了,朝着?密室中一指,向何誉示意。
此刻何誉走到了密室门?前,再贴耳细听,果真?听到了隐约的,仿佛从远端传来的脚步声,心下自是一悚,心跳得比这慢悠悠的脚步声还快了,低声道:
“既如是,那?恶人谷头领必定极看重此处密室。我来时,是捉了他?的一个信使找来的,把那?信使和守卫都绑在?墙外,应当牢靠,但我也不敢万分确信,更不知这回的来人是又被派来传信的,还是那?魔头自己……”
“萧忠不会这么快便败退下来。”魏勉道,“但来者不善,我看此人也是知晓这密道玄机,不然外面乱成这样,为?何他?的脚步还如此慢?不过想?放低脚步声,掩盖踪迹罢了!这样,坐以待毙也不是办法,我需得前去?查看一二,你先在?这里……”
她说到一半,那?默声又在?听脚步声的何誉突然张口,问:“等等,你不是朝廷的人么,那?你又是怎么知晓这些——”
一面问,何誉一面转头来,又同魏勉对上?了视线,这回,他?似是才想?起来打量这个比云慎还细瘦许多的人,只见这白骨一般没有血色的面容紧紧绷着?,根本分辨不清此人是喜是悲,更别提去?辨别这五官的轮廓了。
何誉看了两眼,又听见魏勉平静地答话,才回过神来。
“你看过那?书生送来的图么?”她轻飘飘地道,“若是仔细一些,把上?下两张叠起来瞧,便能找到这密室的地址。”
“……怪不得!所以你是看懂了图纸才只身找来——”后半句话,大抵他?自己也察觉这样的时机细谈并不合适,又生生地吞了回去?,只是毕竟这图纸在?军中也不曾有几人知晓,此事一说,他?再不曾生疑,越发觉得魏勉可信,道,“那?我们当如何?这密道不算长,就算慢慢走,也不过半刻钟便到了。”
“我熟悉这儿,我出去?瞧瞧。”魏勉道,又回头,果真?轻车熟路地把何誉往那?黑洞洞的密室一塞,又想?起什么,纵身一抓,拿起了方才她整理妥当那?堆东西中的一把剑,道,“你埋伏在?这密室中,把门?关上?,若真?有强敌,我就把人引到此地来,你再打开密室内的开关,哪怕打不过,也能出其不意地把他?推下崖去?!”
这一连串的话说得极快,何誉本能地应了,还待再确认一下,却?见那?魏勉闭上?眼,剑尖一扫,几乎昏昧得看不清四周的密室当中,她自然也不是要砍断什么,而是好似用这剑风把自己与那?暗处的药材珠宝,甚至什么阴私都斩断了,转身,抢在?何誉答话前将室内机关启动,再一撤步,退到崖边。
“……我记得要埋伏了,可我还不知道怎么打开这密室的门?!”何誉恍然,压着?声音喊道。
“这也弄不懂么?!就这机关!我方才按过的!”魏勉喊道,隔着?缓缓关闭的门?,能看见她往密道口一退,然后转身,头也不回地往外飞奔而去?。
在?她消失在?视野前,那?大门?便匡地一声,关上?了。
厚重的石门?仿佛把一切杂音隔绝在?外,可又能靠着?那?“机关”听清外面的脚步声、打斗声,还有断断续续,听不真?切的叱骂。
何誉一直提着?心,可正是这个缘故,根本分辨不出这声音究竟是在?密道中,还是密道口,甚至是这个石门?之?前。只听得那?声音越来越吵,越来越刺耳,刺得他?自己的呼吸声都几乎也变得震耳欲聋了,那?脸上?的陈年旧伤也开始隐隐作痛,然后在?某个瞬间?,或者是他?真?正清醒过来的那?一刻。
他?才惊觉,耳边只余下了他?的呼吸声,以及如擂鼓一般的心跳声。
许是没了光,更没了对时间?的感知,何誉在?那?黑得伸手不见五指的密室中又不知等了多久,可那?隐约传来的打斗声和脚步声再也不曾响过。
那?寂静仿佛濒死一般,长到几乎教人喘不过气来,越静,越是教人胡思乱想?起来,一会是陈澍临走前那?无忧无虑的笑脸,一会又是寒松坞中面色严肃,几乎一夜白头的师父。那?些画面仿佛蟠螭灯一般在?他?脑海中掠过,最?后停在?他?许久不肯回忆起的一张笑靥上?,干净而利落,然后,就如同每次记起师妹时那?样,他?猛地清醒过来,发觉好似已?经过了一世了,这密道中仍是一点声响也无。
冥冥之?中,他?终于察觉到些许不对劲的地方,摸索着?往密室门?边靠近,踢倒了不少堆在?门?口的药材,然后一碰那?密室的门?,压下心底不知缘由的急躁,摁下开关——
竟真?的开了。
当那?泛着?血色的霞光映入他?眼中,他?眯着?眼睛,顶着?初见光线的不适应,紧张地四下探查时,目光顿时定在?一处——
这密室自然内有开关,外也有开关,长得也大差不差,不过外头的这个,大抵是需要什么令牌来开启,早被某个要强行闯入的人毁了,再没了用,因而适才魏勉要关那?门?时,才需得伸手到密室内去?关这大门?。
换言之?,魏勉这门?一关,是把自己退路给生生地断了,明知密道外有人,却?把何誉推进?了只能出不能进?的密室,一旦不敌外人,被赶到了密室门?口,而何誉不开这门?,她便会在?门?外被活活打死——
这哪里是要他?埋伏于此,这陌生的侠客,竟是存了死志,要护他?周全?!
何誉呼吸一滞,念及那?密道中漫长的死寂,也不顾得细想?这其中缘由,抬脚往外奔去?。
但他?不过迈出两步,便看见眼前地上?散落着?的纷乱血迹,被那?刺眼的霞光所照亮,分明是他?在?被推进?密室前不曾见过的。
是新染上?的血痕。
再抬头去?看,但见一个身影,正倒在?密道里,在?连那?血色残阳也无法触及的阴影之?中,一动也不动,像是睡了过去?。
第一百章
一顿饭断断续续,足足吃到了太阳落山,陈澍和云慎收拾好这些野味,还未燃尽的柴火,云慎又催促着她,一同把整个“小营地”搬进那崖下比云慎自己还矮两分?的小崖洞之中。
这崖洞不仅洞口小,整个洞也并不深,探身进?去,走个三五步便是尽头,好?在?那地面相较于洞外山坡,还是要平整许多的。加上抱来的干草药材,又加上?云慎那张怎么?用也用不坏的袍子,又是一张干燥柔软的床,煞是舒适。
二人这边搬着,云慎又语气轻松地同她聊着天,引着她把如何找到无名崖,又如何识得?那萧忠真身,细致地说一遍。
他自己不觉得逾矩,陈澍被他盘问惯了,一面说,一面插科打诨,把自己如何神机妙算,偷偷跟在?人后找到这储藏宝剑的地方,又如何见机行事,在?整个山谷战事爆发的第一时间,蹲在?那小阁楼的檐上?,不仅识破了萧忠,还藉机跟在“郭护法”身后,上?了山的整个流程,添油加醋地说了一通。
说到兴起时,云慎再一捧,她更是伸手出来,连连比划,就差当着他的面把整个恶人谷凭空变出来,再给他演上?一遍了。
这一通比划完毕,云慎自然也把事情始末了结得?完整明白,面上?不露声色,越发沉稳,只?道:
“那你是好?几日没有好?生歇息了?”
“可不是嘛!”陈澍道,仰面躺在?那灰袍铺就的床榻之上?,望着洞外慢慢转暗的天色。
云慎也坐下来随着她的视线,往外看去。
这一处小崖洞其实不算黑暗,但当洞外夕照明亮,甚至落到洞口附近那一方小石阶上?时,洞内的昏沉便仿佛好?像融成了一块辨不清的深色。从洞内向外望去,宛若坐井观天,看那一山的霞光慢慢去了彩色,如同卸去了妆容一般,那山间裸石和崖上?乱树的本色才?在?一片暗淡的昏暮中再度裸露出来。
不过半刻钟的时间,那夕照仿佛从未落在?无名崖一样,渐渐褪去了,四下沉寂,连山谷间回响的鸟雀鸣声也被洗去了一般,变得?遥远而?模糊。
就在?这一瞬,在?他们二人都默然望着山间昏色的这一瞬,才?教人后知后觉地发觉,洞内并没有那么?暗,壁上?的斑驳痕迹清晰可见,虽然不曾有人曾在?此处歇脚的痕迹,但那些石壁上?的印迹,仿佛天然的雕痕一样,引得?人忍不住要顿住一观,仔细分?辨一下这看似全然出自大山之手的痕迹是否当真隐含着什么?寓意。
说来确实奇怪。
大多数山崖之下都是滚滚江水,也因此才?有这样大小不一,散布在?绝壁之下的崖洞。
可这恶人谷一片山岭,也许是因为在?良余山一脉之西,却又不经?淯水的缘故,就同那恶人谷一样,没有溪流,更无甚江河,素日里连雨水都少,仿佛是这整个淯北最不受眷顾的洼地,如同未名崖一般,不仅被上?天厌弃了,连个名字也不曾有。然而?就算如此,山间草木仍然这般茂盛,绿意虽不比淯水两岸,更比不上?天虞山,却也是星星点点,一望便能看见。
哪怕是在?山崖之上?,也有那些冒出的枯树矮树,包括那枝横生出来,把陈澍搂住的歪脖子树。虽然瞧着干瘪可怜,但这样并不好?看地从崖边冒出头来,不仅能结结实实地接住陈澍,也能结结实实地接住那些偶尔老天赏脸,撒下来的些许雨水。
雨水落不进?这山谷之中,山涧更是往东而?去,但这曲折幽深的裂谷里,还有一个如江水一般呼啸而?过的事物。
——风。
入了夜,那风声便席卷着崖上?的沙石,掠过长长的狭道,发出时而?远,时而?近的猎猎风声。是这些风沙被山崖裹挟着,顽强而?汹涌地一次次撞上?那坚硬崖壁,日积月累,终于一笔一划地冲蚀出这样一个浅浅崖洞来。
那云慎的灰色长袍,一铺,甚至有一边都依偎在?了洞壁上?,云慎坐下的时候一扯,又露出一个角来,发出细微响动,于是方才?还安静瞧着窗外的陈澍也应声回头。
二人视线一对,昏暗中陈澍那眼睛明亮得?就像是小太阳,云慎不知为何一怔,他那原本惬意沉稳的神情也不自觉地带上?了并不自然的笑意,嘴角一绷,唇抿着,似乎生怕呼出的气太长,打在?陈澍的皮肤上?似的。
但见陈澍却粲然一笑,往后一退,指着方才?被她坐热乎了的位置,道:“你进?来些呗,我今晚守夜!”
“这夜有什么?好?守的?”云慎失笑,似乎松了一口气,也不往陈澍那边靠,反而?就地坐下,道,“这山虽然不高,但是山崖陡峭,人迹罕至,夜里最多有些走兽造访,又何谈遇险?就算真要守夜,我来也成,你还是好?好?睡一觉吧。”
“你真的要守夜?”陈澍说,身子一直,往这边一凑,似乎又忍不住要站起来,口中道,“你自己脚伤还没好?呢,何况——”
“何况我是个瘦弱无力?的书?生?”云慎反问。
“你自己说的,我可没这么?说!”陈澍乐了,整个人又坐起来,二人就隔着这么?一段距离,眼瞧着她把才才?铺好?的灰色长袍踩得?皱皱巴巴,很有几分?陈澍自己的风格,云慎也不恼,反而?伸出手来,看顾一般地半抬起手来,在?她回过头的一瞬间,护在?她的头顶。
陈澍侧过头,刚掩饰地把一番动作中带进?“床”上?的小沙砾清走,便什么?也没有瞧见,回头,和云慎那含笑的视线对上?,眨眨眼睛,还当他正言要驳,道:“……你真想守夜啊?”
“我守上?半夜,你守下半夜,成不?”云慎道,就着那姿势往下一抚,明明洞中黑暗,看不分?明,可他还是精准地捻走了陈澍脸颊上?那根不起眼的杂草。
指腹触碰皮肤,带起一阵丝丝缕缕的痒意。
大约也是方才?从“床”上?起来,又往云慎这边凑,她才?不小心沾到袍子下那些乱草,连她自己也不曾发觉,眼睫毛一扇,眼睛里就只?有云慎那专注注视着她的样子了。
“好?呀。”她说。
好?似有那么?一瞬间,她张开口,想问云慎这袍子垫着了究竟冷不冷。
可是她的想法来得?快,去得?也快,盯着云慎那面庞,暮霭昏昏,其实什么?也瞧不出来,那轮廓都晕入了浑杂的暗色之中,她突然又来了一句:
“我真觉得?你有些眼熟……从第一面起就这样觉得?了,好?似在?哪里见过似的。”
云慎不以为意,只?随口问:“哦?真的么?,在?哪里?”
“我要知道,怎么?还会?同你讲呢?”陈澍理直气壮地道,“我就是要问你的哩!”
“你在?哪里见过我,自己不知道,还要我来告诉你?”这回,哪怕看不清云慎的神情,也能清晰地听见他低笑了两声,声音动容而?温和,随着越发暗下来的天光渐渐隐去,他反问,“你若是真见过我,为何从前一直不这么?觉得?,只?有头几面,以及这会?这样昏暗到看不清的情形下,才?觉得?熟悉?”
“……谁知道呢!”陈澍说,越发瞪大了眼睛去瞧,道,“反正就是觉得?熟悉——你瞧,我说得?出来呢,你这儿是眼睛,这儿是鼻子——”一面说,一面伸手,耍了无赖一样去摸。
她动作快,云慎躲闪不及,或者?说只?要陈澍一抬手,他便几乎动弹不得?了,紧绷着任由?陈澍温热的手指摸上?他的下巴,又仿佛很是顽皮而?随意地往上?一拂,轻轻擦过他的鼻梁与眉弓。她毕竟只?是肉眼,这样轻轻一扫,只?是并不能辨认出云慎的位置,有些敷衍地随手扫过,但只?因这轻浅的一抚,云慎便止住了呼吸。
那呼出的气息不再,只?有些许倒灌进?崖洞的微风,恍若是云慎的呼吸,撩过她的皮肤。
好?一会?,才?又重新听见云慎的呼吸声。
“摸对了么??”他好?像还在?笑,但是话语中并没有带着笑意,而?是压着翻涌的情绪一般,克制而?低沉。
“那肯定是摸对了!”陈澍道,兴许也知道自己是强词夺理,说罢,便鼓起脸颊,飞速抛开这个话茬,梗着脖子把他往外赶,道,“你不是要守夜么?——你先出去守夜吧!”
这么?快,天色就已经?没了一丁点光亮。不知为何,今夜比往日还要黑上?几分?,月亮卧于层云之中,惫懒极了,甚至还未从天边升起,仿佛再也找不到了追赶那落日的方向。
就在?这比最深的夜还要深邃的夜晚之中,也不知道是谁轻声笑了笑,云慎微微弯腰,走出了崖洞,坐回那还微弱泛着火光的柴火旁。
把光一遮,背影终于清晰了,只?听得?他高声,不知是对着群山峻岭,还是对着身后的陈澍,喊了一声:“……守着呢,安心睡吧!”
于是,陈澍眨两回眼,那整个山洞,就像是山的怀抱,孕育着她一般,很快,眼前的景象晃了晃,仿佛要坍塌,却又先一步变得?遥远,连风声都好?似隔了一层纱,隐约透着模糊的暖意。
她听着自己安静的心跳,缓缓沉入了梦乡。
此刻,还不过戌时,连那隐隐月色中的莺啭鹊啼都是切切杂杂,一声清亮,一声回响,衬得?这谷底夜色愈加幽深,直至那月华终于姗姗来迟,穿过一块块怪石嶙峋的山崖,打在?谷缝之中,落在?云慎的面前。
那火终于熄了,已经?化成一堆炭色黑灰,分?辨不清楚哪一块是源自哪根柴火,风一吹,散得?满地都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