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容溶月
“!”阿勒整个儿往后缩了一个身位, 反手就是一巴掌拍下去,“乱动什么!”
猝不及防挨了一巴掌,热辣辣的感觉从腰臀一路往上窜,龙可羡倏地拉下了衣裳,露出双眼睛,又惊又怪盯着他。
烛火熄了,窗格留着缝,屋里仍然有微微的昏光,阿勒觉得这昏光碍事,让这一刻的诡异气氛无所遁形,他呼吸微停,拍过她的那只手更是见了鬼似的发烫,挨了漫长的两息后,他若无其事地拉上了衣裳,把龙可羡整张脸盖得严严实实。
别看。
尽管此地无银三百两,也总比让龙可羡用这般的眼神盯着好。
他往上拉,龙可羡就往下拽,七分惊诧夹着三分幽怨:“你打我。”
阿勒说:“手快,我道歉。”
这就听出来龙可羡并不在乎打哪里,而是执着于被拍了一巴掌这事儿,这种错位的坦荡没有让阿勒好受多少,只会反衬得他想得太多太深太不应该。
他盘腿坐了起来,心烦气躁的没有讲话。
不就是一时失手,这有什么大不了的,他们打小就在一个被窝里睡大,蹭手蹭脚都是常有的事儿,况且隔着衣裳,远远算不上肌肤相碰,为何就要放在脑子里想得这般旖旎生色!
龙可羡拽了拽他:“其实也不疼的,”她仰起头,往后瞅,伸手摸了摸屁股,像要证明什么,啪啪拍了两下,“真的不疼,我过一会就原谅你了。”
“……”阿勒宛如被把名为直白坦荡的箭簇扎中靶心,他猛地转头,捉住她两只手腕并紧,跟着把人一翻,拉上被子,从头到尾盖得严严实实。
龙可羡被盖了两三次,已经不耐烦了,她挣扎着露出眼:“现在可以告诉我了吗?”
怎么还没完了!
阿勒气息不太稳:“你要懂得这么多作什么,开馆教书吗?”
这般含糊其辞。
龙可羡端详他片刻,忽然勘破世情似的:“原来你也不懂得,既然不懂,为何不同那美人学学。”
阿勒反问:“同她学?”
龙可羡理所当然道:“你学学,学成来教我,我们便都懂了。好比我小的时候,掉颗牙便以为自己要死了,哭得天昏地暗,后来你教我不要害怕,除了掉牙,嗯……连初潮都是你讲给我的,还有月事带也是你……唔!”
“……”阿勒伸手又把她的眼睛盖上,顺带捂住了嘴,“这种事不同。”
龙可羡手脚并用,从他掌心里逃出来,瞪着他:“哪里不同?这种事是什么事?你不教给我,那么换我学,我学成回来教给你。”
“不准!”阿勒声音沉下来。
“我只是想问明白,你偏偏不讲给我,也不准我学,好不讲道理!”
龙可羡不懂,什么阴私密事,勾心斗角的东西阿勒都热衷于给她扯得明明白白,为什么连侍女都懂得的东西,他却反而要对此落下道道重门,把她隔绝在外。
阿勒陷入了沉默,他只能反复地遮住她的眼睛。
像是在与自己角力。
这薄薄的衣裳就像层纸,揭开了,她那双直白的眼睛,那些天真的话,都会脱鞘而出,扎得他心烦意乱。
刚刚才沐浴完,后背又出了层汗,寝衣湿漉漉地贴在后背,他的呼吸又沉又热,那些游刃有余,那些从容不迫,那些恣意乖张,在龙可羡跟前全部不作数。
乱拳打死老师傅。
这究竟有什么不好讲的?龙可羡是他一手带大的,他们嬉笑吵闹,他们无话不说,龙可羡的行止皆带着他的痕迹。
他们曾经坐在一盏小灯下,就着张从医书里抽出来的人体穴位图,谈过女孩儿随着年龄增长,身体上出现的种种变化,阿勒面不改色地告诉她。
胸口鼓起来——“不是长包了,但要藏严实,别给人瞧见。”
初潮——“只是每月规律的流血,不是要死掉。”
长毛——“都有的,就像头发一般,别揪,可疼着。”
过两年,龙可羡初潮时,好巧不巧在座荒岛上,她没有慌乱,很是镇定,裹着小毯子乖乖巧巧坐在火堆旁,阿勒缝月事带缝得耳根红透。
再过两年,龙可羡有一回沐浴完,愁眉苦脸扒着他,她浑身光溜溜的,是不是还没长大。
诸如此类的事不胜枚举,怎么到了男女情/事就要避而不谈?食色性也,此为人之常情。
风拨得灯影缭乱,透过窄窄的窗缝投进来,阿勒在几个呼吸里想过太多事,龙可羡也不拉衣裳了,气呼呼的,吹得那衣裳起伏不定。
阿勒转过去,这才头一回拉下点衣裳,对上她润亮的眼睛,说:“只是男欢女爱的事情,也值当你一问再问。”
男欢女爱。
短短几个字,轻飘飘的没有重量,单独摘出来,他能说三天三夜不带喘气儿,偏偏凑在一起就成了符咒,镇得他心口脑中哪儿都沉。 怎么就如此难以启齿?
而龙可羡揉着眼睛:“这般简单?我早便懂了。”
懂了?何时懂的,上哪儿懂的?阿勒心里乱如麻球,面上还要撑得镇定自若,哼声:“口出狂言,只管讲来听听。”
龙可羡得意地飞着眼风:“好比花婆婆和刘大爷,祈叔与他媳妇,小豆子的爹娘,皇帝与皇后才能做的事情,我讲得对不对?”
“……对。”
而后就是一片寂静,只听得到长风涤荡天际的声音,阿勒等了老久,抬眉,缓缓问:“没了?”
龙可羡爬起来,头发丝儿滑下肩头:“没了。”
阿勒一把将她按下去,笑:“半桶水,也喊得叮咚响。”
龙可羡很不服气:“有些东西,书里就是没有写的,我懂得这些很厉害了。”
“了不起,”阿勒笑,“现在明白没有,这都是你情我愿的事儿,是关起门来一个被窝里躺的事儿,我对隔壁那女子没有兴趣。”
阿勒的重点在最后一句,龙可羡却咂摸着前边两句:“一个被窝里……我们这般吗?”
阿勒怎料得刀尖还有转回来的一刻,猝不及防的,耳根也红了,气息也乱了:“不是我们这般!”
“你好大声。”龙可羡捂住耳朵。
“不是我们这般,”阿勒拉下她的手,“比这隐秘,比这亲昵,比这……荒唐无度!总归不是什么体面事,你定然不喜欢被那般摆弄的,你会哭,说不定还要踹人。”
龙可羡震惊道:“要打架!”
“差不离,”阿勒故作正经,“所以不要同旁人玩这个,他们皆会欺负你。”
龙可羡乖乖地点头:“我不玩这个。”
阿勒心满意足地躺下,单臂枕着脑袋:“心里不搁事儿了吧,睡觉。”
龙可羡撑得睡不着,爬起来盘腿坐着,把住双膝,偏头静静看阿勒。
阿勒没睁眼:“还有哪里不明白?”
龙可羡掰着指头:“老皇帝与皇后,小豆子的爹娘,他们皆是夫妻,所以这事,只有夫妻能做,兄妹不可以,你日后也要娶妻的吗?”
“……”阿勒徐徐睁眼,“再说吧,我没想过这事儿。”
龙可羡这就好奇了,凑过去问:“现在想想,你娶什么样子的?”
阿勒盯着床帐,随口道:“听话的。”
龙可羡明白了:“木头美人。”
“去,不能像个木头似的全听,还得带劲儿,会点拳脚最好,不要有无用的善心,耐心要有,和你玩得来最好。家里也别有什么弟弟妹妹,这样能对你亲厚点儿。”阿勒从袖中摸出竹芯,咬在齿间清口。
“哦,”龙可羡恍然大悟,指着自己,“是给我娶美人。”
阿勒睨她一眼,嗤声:“给你娶个夜叉。”
龙可羡连连摇头:“不要夜叉,我怕。”
阿勒也坐起来:“你想嫁个什么样的?”
龙可羡没有参考人选,只好从见过的人里边想,想了片刻,志气满满地说:“最好看的!”
阿勒下意识地挺直了背。
随即又斥道:“芍药红妆,全是杀人利刃,越漂亮的越难相与。”
龙可羡不同意:“你这般漂亮,还这般好相处,我照着你找。”
不知这话哪里捋顺了阿勒的毛,他心道还算没白长一双眼睛,却又弹了下她脑门:“不能光看容貌,喜欢刚正些的还是随和些的?喜欢文弱书生,还是扛武雄将?喜欢白的黑的?高的矮的?”
龙可羡给问住了,她闷头琢磨了好一阵儿:“我不知道,先嫁几个,试试看,不喜欢再换掉。”
“?”阿勒声儿都拔高了,“你还想成几次亲?”
龙可羡谨慎地比出一根手指头,阿勒脸色稍霁。
紧接着龙可羡郑重地说。
“十七八次吧……”
第83章 局中人
足足吊了瞿宿七日, 阿勒案前摞的帖子能堆成一座小山,他才给出一封遣词恳切的回信,委婉地透露出把粮价拔高两成的意思。
瞿宿那头没有犹豫, 阿勒掩了层身份, 他同样掩了层身份, 皇商与民商一字之隔, 但和云顶上的人交锋是件足够令人胆战心惊的事,尤其是交付粮食的期限一拖再拖, 瞿宿每日睡前都要好生摸着脖颈,生怕第二日起来就身首分家了。
漫长的等待时间与贵人的催促磨耗了瞿宿的心神,商人趋利的特性在重压之下被求生本能淡化,他很痛快地答应了提价,并要求阿勒这方在两日之内调齐粮食。
“这就说明王都乃至左右属国, 已经无人能拿得出这个数目的粮食,”厉天沏着茶, “黑商咬钩了公子。”
阿勒坐在榻上, 双手虚虚交叠着, 挺懒散的样儿,榻几上摆着只乌漆麻黑的木头小猫。
“春忙过后, 朝廷的市估人动了吗?”
“动了,”厉天把茶水往长榻、书桌各送一盏, 看到几摞帖子后边一颗歪歪斜着的脑袋,差点儿没憋住笑,搁茶盏的动作重了些,接着说, “粮价稍有浮动,尚算正常。”
“笃”的一声, 龙可羡立刻直起背,揉揉眼睛,接着埋头猛写。
阿勒往那落一眼:“在放点粮出来,先别打草惊蛇。”
市估人负责王都里每年粮价的收集汇总,要估出粮价,朝廷会根据浮动情况加以干预,往常朝廷收购粮食,凭的也是市估结果,因此这个职差看起来不起眼,活计琐碎,但里边安的都是可信之人,出不了岔子。
“是,”厉天又道,“听闻昨日尤太傅府上来了位远亲。”
阿勒百无聊赖道:“姓蒲的远亲吧。”
“正是,”厉天收拾茶具,“蒲欺松已经进了王都,以远亲之名暂居在尤太傅庄子里,具体在哪儿还在查。”
阿勒摆摆手:“不必查,他俩相交莫逆,巴巴地到人家跟前去显眼做什么。”
厉天颔首,退了出去,预备在闻道出水牢前再给他添点料。
早晨的风绵长,坐在窗边,能嗅到树上水汽收干的味道。
阿勒有一搭没一搭地拨弄着木头黑猫,看它摇摇欲坠,看它笨拙端坐,再弹得它哐当倒在桌面,撅起屁股,露出条打圈儿的尾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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