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鱼曰曰
眼见结界壁愈发薄弱,岑望看向身侧仍紧闭双眸的女子,自己倒是无妨,只怕她这?弱不禁风的身板……
岑望无奈地闭了闭眼:“你真该庆幸,是本少君陪你下来。”
可笑?她竟还?选了旁人。
岑望冷笑?一声,将体内压制先?魔的金丹之力?微微收敛,刹那间他的眉心?一道血色红线嵌在?如白?玉的眉间,赤色的先?魔之力?与金色灵力?融合着乍然涌现,竟真的将藤蔓震了回去。
莲池之水随之剧烈摇晃了下。
眼见六瓣莲竟有?徐徐绽放开?来的架势,岑望并?非逗留,揽紧秦黛黛的腰身,径自飞向出口处。
身后更为粗壮的藤蔓破开?金赤色的灵力?再次袭来,在?将要裹住二人的瞬间,岑望破开?水面,抱着怀中的女子飞身而出。
远处的亭台之中,花辞青慵懒地坐在?石椅上?,遥遥看向莲池处。
少年柿红的缎袍与少女藕荷的裙摆相?互勾缠着,在?空中漾起精纯的光雾,恍得?人双眼半眯。
花辞青的眼神不由恍惚了下,许久垂下眼帘喃喃道:“倒是有?点本事。”
岑望翩翩然落地,怀中女子的身躯仍冻得?冰凉,没有?过多迟疑,便要朝玉京楼而去。
然而才走?几步,他的眼前蓦地多了一道白?影。
闻人敛不知何时被放了出来,站在?他的面前,目光带着丝谨慎地望着他的眉间。
岑望脚步微顿,他能明?显感觉到眉间那道象征先?魔之力?的红线仍在?泛着灼热。
“岑兄身体恐有?不适,我来吧。”闻人敛安静地走?上?前,便要接过他怀中的女子。
岑望一时没有?动,只是在?闻人敛将要接过秦黛黛时,手不由自主地收紧了些。
闻人敛看向他:“岑兄?”
岑望怔了怔,徐徐垂眸看向怀中女子的面颊,目光触及到她苍白?的唇瓣,像是突然回过神来,扬了扬眉梢,扯唇一笑?:“怎么?怕我这?只魔物害她?”
闻人敛微凝。
岑望没等他回应,啧了一声,飞快撤开?了抱着秦黛黛的手。
闻人敛深深地看他一眼,微微颔首,抱着秦黛黛朝玉京楼飞去。
岑望仍立在?原地,看着那一男一女消失在?云雾之间。
此时才发觉,闻人敛和秦黛黛的灵力?,都是澄净的蓝。
许久他低下头望向手中的琉璃瓶。
莲池之水仍幽幽散着浅蓝光芒,正在?小小的瓶内轻轻晃动着。
这?本就是他来此处的目的。
婚约早已退,升境之劫也已渡过,他曾变成那个痴傻阿望的过去也无几人知晓。
只要再洗去敕血咒印记,一切便可以回到过去,只当?过去半年间,什么都没发生过。
可是……岑望回忆起之前的种种。
听闻秦黛黛承认与闻人敛有?联姻可能的烦躁;
对“闻人”与“玉麟少君”这?大相?径庭的称谓的计较;
对傻子阿望的不屑;
为自己过去那些刻薄得?言语而懊恼……
还?有?方才,他清楚地感觉到,闻人敛想要接过秦黛黛时,心?中的恼怒。
不是那个傻子残留的意识作祟,而是……
他。
岑望的脸色瞬间变得?苍白?,仿佛要融入周遭浓郁的冷雾之中,眉眼显现出几分慌乱。
他豁然转身,朝玉京楼相?反处飞去。
四周景色飞快后退,岑望眼前却?浮现出一张艳绝悲悯的面颊。
被镇压在?神玄宫主峰下的宫殿中,手脚被锁链生生刺穿困住的女子,天地而生,却?沦落到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只能生生以己之血肉,滋养着那片囚困着她的土地。
而这?一切,只因……那所谓的爱。
甚至,还?在?那名为爱的哄骗之下诞下了他。
自出生之日,脐带未曾剪断便被放血剜肉,到后来被当?做困住先?魔的容器,这?是他亲生所历。
而他,万不能再重蹈覆辙。
现在?抽离还?来得?及。
身后有?灵力?涌动,岑望没有?回头,侧眸一记金赤色的灵力?朝后打去。
来人身姿灵巧地避开?这?道灵力?,“唔”了一声,一旁的灵木之上?多了一道绯色艳影,花辞青懒散地立于枝头:“竟真是先?魔之力?。”
“我说方才那个闻人小子怎会生了戒备之意,敢情是怕你疯起来六亲不认啊。”
岑望眼眸一暗,转头看向他:“镇灵珠对先?魔无用,你若活够了大可试试。”
“脾气倒是不小,”花辞青眯着眼睛打量他,“要离开??”
岑望挑眉:“怎么?”
“无事,只是还?是那句话,”花辞青分明?还?是那副戏谑的模样,眼眸却?沉了下来,“往后可不要后悔。”
岑望冷笑?:“我也说过,我行?事绝不后悔。”
花辞青若有?所思地看着他,许久扬声笑?开?,再未多言,只飞身而去。
少年长身独立,眉间逐渐消散的先?魔印记若隐若现起来。
他嗤笑?一声,朝远处飞离。
背影于浩瀚天地间,分外孤寂。
*
秦黛黛醒来时,已是翌日申时。
现实虽才过去一日,她却?好似觉得?在?莲池待了百年,一直只觉得?眼前的玉京楼分外亲切。
“千叶……”秦黛黛轻声唤。
可识海内却?一片安静。
“千叶?”秦黛黛飞快坐起身,焦灼道,“千叶,你还?在?吗?”
识海内始终无人应声。
秦黛黛内视识海,第一次,里面空荡荡的,再不见那抹雪白?的千叶莲花。
秦黛黛的眼眶倏地红了。
千叶去了何处?
秦黛黛掀开?被衾正要起身,手腕却?一阵刺痛,她脸色一白?,低头看去,只见腕间不知何时多了一圈红痕。
秦黛黛凝眉,渐渐忆起那段记忆,阿娘没有?丝毫犹豫地返身去救“她”,她拼命想要阻止阿娘时,手腕便传来一股灼痛。
“早便告诉你,不要试图改变过去,”花辞青慢条斯理地从门外走?了进来,目光从她腕间的红痕上?一扫而过,“这?疤,可去不掉。”
秦黛黛未曾在?意,只问道:“千叶呢?”
花辞青看了她一会儿,一挥袖,桌面凭空出现一个琉璃盏,琉璃盏内,浅碧色的灵力?中,千叶莲花幽幽浮动着,如在?她的识海时一般。
花辞青看着莲花,眉眼恍惚了下,而后道:“千山族人,自出生便会将一魂与水灵莲缔结,千叶,便是你娘的本命莲。”
秦黛黛静静望着千叶,伸手抚摸着琉璃盏:“阿娘……”她呢喃,眼眶一阵酸涩。
她曾以为阿娘抛下了她,如今才知,阿娘只是换了一种方式,陪着她长大。
“可惜,”花辞青的声音近乎呢喃,“我唤不醒她。”
秦黛黛神情凝滞了下,口中吐出三字:“淬魂盏……”
花辞青沉默了许久,忽的讽笑?一声:“如今你既已知道真相?,莲池之水,可还?要带回?”
秦黛黛长睫微颤,过往种种画面浮现眼前。
阿娘本该在?千山自由自在?一生,却?为了秦胥,去往那个她全然陌生又凶险的外界。
然而秦胥没有?尽到夫君的本分,甚至连他承诺的“保护她”都没有?做到。
他为了苏怀夕,害死了阿娘。
可是……
秦黛黛死死抿紧了唇,而后道:“要。”
花辞青没有?说话,只是看着那株千叶莲,不知多了多久,他转过身,声音逐渐恢复如常:“闻人小子给你渡了灵力?回去休息,这?会儿也该醒了。”
闻人给她渡了灵力??
秦黛黛心?中一阵感激:“嗯。”
“还?有?那个姓岑的小子……”
秦黛黛微滞,莲池内的事浮现在?脑海,她深陷于过去将要溺水而亡时,唇上?贴来的柔软唇瓣,带着熟悉橘奴清香的气息……
“……那小子走?了。”花辞青徐徐道。
秦黛黛目光定了定,几息后应:“嗯。”
花辞青转身看她一眼:“你很平静。”
秦黛黛垂下眼帘:“不然呢?”
他已经?得?到莲池之水,离开?也没什么意外。
花辞青耸耸肩,并?未多言。
秦黛黛想到他与阿娘的过往,迟疑片刻道:“你可要随我们一同回去?”
花辞青身形微僵,而后转过身看着她,继而掩唇轻笑?出声:“我作甚要回去?”
“若是能唤醒阿娘……”
“你不是说了,这?里才是她的家。”花辞青看向四周,走?到阑窗前,并?未用灵力?,亲手推开?窗子,远处青黛山风此起彼伏,风景如画。
秦黛黛的目光在?窗外风景上?停留片刻,余光瞥见花辞青的手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