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三水小草
虽然她现在啥也不想说。
微生琴只当一吾是丢了面子,还在生闷气,又加了一把冰核在它面前。
鸟喙坚硬,看起来像是石头一样的冰核也能嚼碎了,可秦四喜到底没当过鸟,这种吃饭不能用手,嘴还长出来一截的日子她也是第一回 过。
一边咔嚓着冰核,她一边偷眼去看微生琴,这位在诸多传说里都没什么存在感的魔族公主此时还是少女模样,一头白发如同月下的雪,红色的眼睛里闪烁微光。
她披着长长的衣袍,一只手撑着头,神情倦懒地看向窗外。
窗外只有黑色的山崖,流淌的暗河,即使是那一窝凶悍的灰燕,距离这里也很远。
这位生活在山崖上的公主就这么看着窗外,度过了一日又一日。
一年下来,她没烦,秦四喜先烦了。
秦四喜也是当过公主的,万俟悠早些年的日子虽然也闷,可骑马打猎,上山祈福,湖上游船……能玩儿的事儿也没人拦着她,哪像微生琴这么正儿八经地坐牢啊?
没马没山没船,也没有各式各样争奇斗艳的男人,秦四喜觉得微生琴这公主做的真是没意思极了。
更让她倒胃口的还有那个微生绪,在微生绪的说法里,他是和微生琴兄妹情深,结果她看见了啥?
你好歹也是个狗苟蝇营上万年的魔主,好歹也是个算计了整个九陵界,让无数惊才绝艳之人死在你算计之下的枭雄。
几百岁的魔了,天天靠给自己妹妹讲故事来坑蒙拐骗拿那点儿东西,也不嫌磕碜!
每次微生绪只要一来,一吾版的秦四喜就当机立断开始发癫,要么就扔石头,要么挥翅膀,她自己一鸟技穷,她就去回忆鹅发脾气的时候干啥。
不光自己癫,她还鼓动大吾和她一起癫,抓吸血的小虫子往微生绪的头发上放。
微生绪修炼了几百年,修为早就过了金丹,甚至元婴,秦四喜知道自己的这些小打小闹伤不了他,可只要能让他别在微生琴面前装腔作势摆出一副好兄长的嘴脸,秦四喜就觉得自己不亏。
每当她闹得微生绪体面全失,微生琴就会笑,笑得还很开心,这位从小就被关起来的公主好像不知道这世上有人把自己的面子看得比旁人的性命还重要,看见微生绪因为从天而降的虫子跳起来,她甚至会拍手叫好,仿佛自己的兄长在表演什么有趣的把戏。
若是微生绪真的要对她这只鸟动手,微生琴就会把自己的两只寒鸦护在身后,让微生绪不能出手。
“哥哥,大吾一吾是在跟你玩笑呢!”
她总是这么说。
微生绪到底不如后来那般老奸巨猾,也不敢跟自己的妹妹(财主)闹翻,只能悻悻离去。
这一天,赶走了微生绪,秦四喜扑扇着翅膀落在了微生琴的面前。
经过一年的勤学苦练,她不仅学会了飞,还能飞得很灵活。
“公主,咱们出去玩吧!”
微生琴看向自家的寒鸦。
“我不能出去。”
“出去出去!”秦四喜学着鹅的样子撒娇,头仰得老高。
鹅生得白胖,小眼有神,脖子还长,撒娇的时候很是可爱,寒鸦却是长喙短脖,又因为是开灵魔物,比一般的鸦鸟还多了些狰狞,一张嘴,全是密布的小齿,同样的撒娇,鹅做起来是可爱,她做起来像是被人拧断了脖子。
微生琴被她逗笑了。
被关在山崖上没什么见识的小公主很容易就能被逗笑。
“我就算出去了,也很快会被抓回来的。”
“啪嗒。”秦四喜从自己的翅膀下面叨出了钥匙。
这是她偷来的。
“出去,有密道,我们出去玩儿!”
密道是秦四喜跟踪微生绪发现的,他一个不得宠的皇子,魔主怎么会让他这么频繁地来找微生琴?自然是他凭借密道偷偷来的。
秦四喜行事严谨,沿着那条密道飞了好远,她发现那条路不仅人迹罕至,还能通向繁渊——也正是魔界与修真界的交接之地。
至于钥匙,也是她从接应微生绪的那个人身上偷来的,那人私下跟微生绪勾结,自然也不敢告诉别人自己有
一把私配的钥匙。
微生琴收起了钥匙,却没有走。
她的神情依然倦懒,仿佛对世间的一切都没有兴趣。
秦四喜没有多劝她。
这位年轻的公主总有一日会去往魔渊之外的世界,遇到许多人,发生很多事,得到许多,又失去许多,即使明知自己在幻境,秦四喜希望她是主动去的,而不是被迫。
一天夜里,秦四喜正瘫着翅膀躺在床上窝里睡觉,突然听见了异响。
是只穿了一件薄衫的微生琴。
“一吾!我看见了!”
黑夜里,微生琴的额间蓝光隐隐,是她开了天眼的标志。
她的双眼明亮异常,仿佛看见了什么绝世珍宝。
双手把寒鸦从窝里拽起来,微生琴用很惊喜的语气说:
“一吾,我看见了,我是死在了修真界的,我没有死在这儿!我死在了很亮很亮的地方,不是这里,不是魔界。”
她那么高兴,那么雀跃,像是一下子知道春天来临的雀鸟,却让秦四喜的隐隐生痛。
收拾了自己的行囊,带着许多宝贝,还有自己的两只寒鸦,微生琴离开了她从小居住的孤崖高塔。
扇动着翅膀,秦四喜俯视着微生琴,看着她兴高采烈,去走自己的死路。
出走的一路,微生琴充分展示了天眼的强大。
一直到她离开繁渊,她们一路上没有遇到一个魔族,也没有遇到一个修士,走走停停,前路的一切都被天眼提前告诉了微生琴。
几日后,她们到达了中洲。
魔族小公主在这里遭受了魔生最大的诱惑。
“这个是什么?”
她站在一个小摊子前面,轻轻吞口水。
摊子的老板笑着说:“这是俺们部落的巫做的肉蒸饼,四块贝币两个肉蒸饼。”
贝币是什么?
微生琴看向同样在流口水的寒鸦。
“一吾,我要吃这个。”
秦四喜无声叹息,从翅膀下面叨了一颗蚌珠出来。
此时的凡人连铜钱都还没倒腾明白,用的钱币都是贝壳,她路过海边的时候叨了几颗珠子,应该也能用。
老板高兴坏了,给了她们十块肉饼。
微生琴咬了一口,一头白发都要飘起来了。
“一吾,这个好吃呀!”
秦四喜没有回答她。
进了这个秘境,她居然能尝得出味道!
寒鸦大吾看看自己吃相凶残的主人,再看看自己吃相更凶残的妹妹,小心翼翼地退后,不去跟她们抢肉饼。
此时的中洲是凡人聚居之地,凡人部落之中也常有身具灵根之人踏入宗门,也有修士和各个部落的巫游走在中洲各地。
微生琴在离开魔界的时候带走了一样宝物叫“造化袯”,魔族只要把它穿在身上,就能凭借此物能遮掩身上的魔气。
在中洲逛逛,吃吃,微生琴每天都过得很快乐。
她自称自己是外出历练的巫,旁人也不会对她生出疑惑。
就这样,她从中洲西边吃到了中洲东边,从熊罴肉做的肉饼吃到了鲛鱼做的鱼羹,烤鴈翅和鹡鸰粥都是她的心头好。
“人寿虽短,却能从心从欲,以前人之汲汲,赠后人之闲闲,虽然数十年光景,却有代代更迭,数万载不息的气势。”
夜晚,微生琴坐在树梢上看着月亮,她的眼睛比月亮还亮。
她喜欢凡人,虽然她从未将“喜欢”一字说出口,可是她的眉目,她的嘴角,她的一举一动,无不诉说着她的喜爱。
凭借着占卜之术,微生琴在中洲渐渐有了一点点名气,因为她自称是巫,别人都叫她“巫琴”。
在中洲流浪了几年之后,微生琴在中洲东海边上定居了下来。
渔人部落出海的时候总要占卜天时,每到风起之时,她就会站在海边的礁石上,用龟甲去为渔船卜算风雨。
海风吹动她长长的白发,她闭着双眼,眉心隐隐生光。
从前只为魔主所用的天眼,被她毫不顾及地用来庇护凡人。
她在东海住了六十多年,送走了一代又一代的渔人。
新的部落首领从她的手里接过了被祝福过的蓬帆,开始在海上新的征程。
目送着木船远去,上一代首领跟着微生琴进了她的小屋。
“巫琴,我真希望我的海这一代也能如我一般平安顺遂。”
在占卜的帮助下,渔人部落已经有了数千人,是远近闻名的大部落,前任首领海妁已经四十多岁,黑亮的皮肤依然紧致,步伐也依然矫健。
她用明亮的眼睛看着巫琴,却没有得到回答。
渐渐的,她的双眼黯淡了下来。
“会有灾祸降临,对么?”
微生琴沉默。
离开小屋的海妁仿佛一下子老了一十岁。
秦四喜跟着一缕海风舞动着翅膀飞了进来,看见了微生琴沉默地坐在那儿。
许久之后,她听见微生琴说:
“魔渊,会有魔物冲出。”
她的额心隐隐有蓝色的光,她抬手捂住了自己的额头,像是捂住自己不想看见的未来。
“是我告诉我父皇,只要让我的皇兄们尽情厮杀,就会有汇聚魔界气运之人,带领整个九陵界堕魔。”
她的眼泪流了出来。
离开了孤崖上的高塔,她有了自由、快乐,也有了痛苦。
上一篇:给母系社会直播三万年后
下一篇:全球直播:我在影帝怀里现原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