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尾鱼
常昊攥着鼓槌,迟迟不落:“哎,阿玉啊,禄爷说的那什么幻象,真跟这鼓有关?敲着敲着就来了?”
颜如玉语气凉凉的:“有没有关系,你敲一敲不就知道了吗?再说了,你今天又不是没见着幻象。”
不提还好,一提这茬,常昊后背直冒冷汗:“就是见着了!我这手,现在都还哆嗦呢!”
……
当时,颜如玉说要去方便,也不知道是不是掉茅坑里了,一走就没见回来。再后来,木鼓声响了,还隐隐听到砍杀和惨叫的声音,他和那个编外心里发慌,就尽量拣没声处走,想尽快抄近路回到茅草屋。
哪知道怕什么来什么,才刚拐过一间茅屋,正撞见血腥场景。
大约有五六个人,拖摁住一只被捆缚得结结实实的长臂猿,有个人手上团了件衣服、摁住长臂猿的嘴部,大概是防它嘶叫,另一个一刀下去,直接开膛。
一时间鲜血溅出,长臂猿嘶叫不成,全身抽搐,痛得四肢乱蹬乱挣,这种场面活生生出露眼前,谁能受得了?
那个编外险些吓尿了裤子,常昊比他强点,虽然腿发软,但不至于吓瘫,他揪住那个编外的衣领,连拖带拉,把他带离了现场。
但走了几步之后,常昊还是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
他看到有个男人,正在飞快地把几股线捋在一起,那线也不知道是什么材质,看起来很有韧劲,线头处光亮微闪,像是大号的钩针。
第131章
这种类似大鱼钩的弯钩形针, 还连着线,跟现代的医用缝合针很像。
常昊直觉,这些阵线, 是要用在那头长臂猿身上的。
先把动物开膛, 再缝合起来, 莫不是剖腹产?但看那穷凶极恶的架势, 又不太像。
不是说当年“人石会”的前辈先人们,是在魇山“研习”吗?怎么看起来像在搞什么不可告人的勾当呢?
常昊百思不得其解, 索性安慰自己:管它呢, 几百年的事了,俱往矣。
他狠狠落槌。
据禄爷说, 敲这木鼓像是个饵、引子, 要把后头那条声势浩大的“大鱼”给引出来, 他唯恐“饵”下得不够, 一连敲了十七八下才停, 然后气喘吁吁、侧耳听四下的动静。
雨声太大,耳朵里塞满哗啦水声, 也说不清木鼓声有没有被“钓”出来,常昊看向颜如玉, 颜如玉摊了摊手,示意自己也没听见。
总不能无功而返吧, 那就再来一轮,常昊拧劲儿上来, 正要挥槌再落, 颜如玉朝他做了个打扰的手势。
“不好意思, 我要去方便一下。”
又要方便?常昊皱着眉头, 没好气地挥了挥手。
***
“方便一下”只是个借口, 原因很简单,颜如玉看见陈天海了。
这人蹲在附近一间茅草屋的屋檐下,裹着不知从哪找来的油布,如注的雨线倾在他的身上,把油布洗刷得愈加泛亮——老实说,如果不是他朝这个方向招了招手,颜如玉真会把他当成一只蹲伏的大马猴。
见颜如玉过来,他很快闪入屋后。
颜如玉径直走向茅草屋,又大喇喇拐进屋后,那不慌不忙的架势,仿佛真的只是去方便一下。
两个人站在屋后的雨檐下,尽量背贴着墙、以便少淋些雨,这儿唯一的亮光是雨线偶尔的水亮,只能摸黑说话,仿佛鬼祟的接头者。
不对,不是仿佛,根本就是。
颜如玉拈起陈天海的大油布抖了抖:“哪找的?这破烂寨子,还能找到这玩意儿?”
陈天海说:“十多年前魇山地震,我不是来过吗?那时候带的,扔这了。突然想起这茬,没想到还能用……那时候的东西,质量可真好啊。”
这话其实不尽不实,陈天海并没有想起什么,只是在走过某一处茅屋时,忽然有恍惚的感觉,觉得自己住过这间屋子——类似前世今生、又好像梦里经历过。
之前路过嘎多寨时也是,原本只是经过,并没有要进,但鬼使神差般摸到了老寨子、魔巴的门口,觉得屋里头有个人,曾跟自己说过一些重要的话。
说完了自己的,陈天海又问他:“你们在这敲什么木鼓啊?”
颜如玉呵呵笑了笑:“禄老头的主意,说想用木鼓把梁世龙给引出来……直说吧,鬼鬼祟祟找我,又想干什么?”
“我就是想问你,你那共石,到什么程度了?”
“刚起步呗,小石补阶段,养胎都没养出来呢,没程度。”
“那你能见到陈琮吗?”
“能啊。”
共石,不就是两个人养一块石头吗,那个襁褓玉人是双面的,前后各长了一张脸,只不过非常巧,恰好完美裂成了两个“半人”而已,但严格意义上说,仍是“一块”石头。
既然是“一块”,那么入石时,石内的空间,他哪都能去。他养这块石头比陈琮早,又得陈天海从旁指点,算是稍稍领先:前几天,有一天半夜,他在石头里看到陈琮了。
只不过,地理位置相距很远,两人之间算是隔着“天堑”:他只隐约看见陈琮的身影,那感觉很奇怪,像照一面模糊的镜子——干爷说他俩身形像,倒是没撒谎。
陈天海“嗯”了一声:“那你能控制他吗?”
颜如玉吓了一跳:“控制?”
“对啊,共石,换人,把他换成你,这不就是咱们的目标吗?他换成了你,不就是你控制了他吗?”
原来是说这个啊,颜如玉松了口气:“当然不能,我才刚养石呢。”
“那你想体验一把吗?”
“还能体验?”
“当然了,我有经验,你忘记了?我可以带着你,感受一把。”
居然还能提前感受,颜如玉来了兴致:“怎么感受?”
“把你的石头给我,大家结个‘联石’,剩下的,你听我的安排就行。”
颜如玉爽快从内兜里掏出自己的那半块襁褓玉人递过去,陈天海伸手来接,没提防接了个空:颜如玉递到中途,狡黠一笑,又把手缩回去了。
他说:“我改主意了,反正最终都会换。那提前体验什么的,也没太大必要。”
陈天海没动,那只手还保持着接东西的姿势,雨线啪啦啪啦打在油布上,听习惯了,还挺有韵律的。
颜如玉油然而生扳回一局的成就感。
“老海啊,你拿我当三岁小孩呢?‘带我体验一把’,这么拙劣的借口,你是怎么想出来的?我没兴趣体验,除非,你告诉我,你到底想干什么。”
陈天海沉默片刻:“那个姓肖的女人,今早不是跑了吗?后来陈琮也跑了,我怀疑,他们是商量好的,现在已经汇合了。”
颜如玉不笨:“怎么着,你还是要对付那个女人?控制……想让你孙子,不是,儿子下手?”
“对,赶在她进魇神庙之前,不能让她进魇神庙。”
颜如玉好笑:“她进魇神庙,是不是就是彻底‘归位’了?说白了,你就是怕‘核’归了位,是吧?看来,这事要是发生了,对你很不利啊。”
陈天海纠正他:“不是对我不利,是对‘我们’不利。”
颜如玉觉得更好笑了:“‘我们’?关我屁事啊?”
陈天海意味深长地笑:“因为‘杀光,通通杀光’,杀的就是我们这样的人啊。”
***
肖芥子这一觉睡得极好。
往常,她入梦、入石的时候,总喜欢爬起来四处走动。但这次,可能是受了伤、身体疲惫的缘故,睡得很沉很沉,睡梦中,好像真的感觉到有能量、源源不断地注入四肢百骸。
所以,这个小蜘蛛,即便不是她,也好像对她不错的样子。
醒来的时候,已经过夜半了。
雨停了,天上的云气很薄,虽然还是没看见月亮,但隐约见到几颗不那么亮的星星。
真是稀罕,居然能在这里看到星星。
算起来,睡了差不多五个小时,神棍他们熬不住,都已经围靠在一起打盹了,只有陈琮目光炯炯,跟个守夜的猫头鹰似的。
肖芥子小声问他:“怎么不叫醒我呢?”
陈琮说:“你是伤员啊,大家当然希望你多睡会。再说了,忙了一天了,他们也累,借着你睡觉的东风,赶紧也盹一会呗。”
“那你呢,你累不累?”
说不累是假的,陈琮举起一只手,手里攥着的,正是那个改良版锥梳、狼牙棒。
“职责所在嘛,该累能累的时候再累。”
说话间,那几个人也陆续醒了,神棍睁大眼睛看两人,连打了好几个呵欠:“小结子醒啦?那是能开始了?”
***
兜袋已经做好了,是两块保温布拼缝起来的,布上还挺人性化地帮她开了两个洞,方便她坐进去的时候、腿从洞里伸出来。
布沿上总计缀了四根绳,末端汇总,结在一根加粗的长绳上,长绳一头固定在山壁上嶙峋的一处——届时肖芥子坐在兜袋里,花猴、大灯和神棍会负责掌绳,将她慢慢往下垂放。
计划在她睡着之后还稍做了修改:陈琮会在她之后下,他要方便点,身上拴根绳,撑着洞壁下攀就行。
理由是,如果这个洞真的连通山肠,下头有石蝗,但也可能会有别的危险,比如那个怪老头。
那个老头神出鬼没的,万一他从底下杀出来呢?那么陈琮跟着一起下去就很有必要了:有石蝗时,肖芥子出面处理;有其他危险时,陈琮负责对付。
神棍他们则会等两人平安“着陆”之后,视下头的情况再行事。
这计划考虑得挺周全,肖芥子也不好再反对。
……
按计划,肖芥子第一个下。
坐着兜袋下洞,说起来轻松,真正实施起来就是另一回事了:兜袋不稳,晃晃悠悠,她不得不随时伸手扶住洞壁;洞不算很宽敞,行动不便,她又是坐着的,没法低头查看下方,虽然即便低头,也只能见到先时扔下的几根照明棒;更要命的是,当人完全没入洞里时,那种幽闭的窒息感很强。
她只觉得心慌意乱,下了一段之后,伸手抹了把汗,举起照明棒往上看。
陈琮还没下,花猴他们估计正合力控绳,没人堵在洞口:这样也好,真把上头堵严实了,她会连气都喘不上来。
她把照明棒举得更高了些。
这些天雨下得多,洞壁是湿潮的,暗绿色的荧光打上去,像画笔拖下隐晦而又幽亮的线条。
肖芥子忽然觉得,那些线条,正慢慢勾勒出一个人形来。
她脑子一懵,更加用力地将照明棒举高。
没错,是个人形。
且这人形似曾相识,意态庄严,像在低头看她,而她越降越低,越来越渺小,与那人的距离也越来越远——低处仰望,高处俯视,那俯视威慑力满满,形如审判。
肖芥子呼吸急促,瞳孔放大,耳膜处开始嗡嗡作响,起先只是不舒服的那种耳鸣,但很快,这种嗡响铺天盖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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