肉骨樊笼 第152章

作者:尾鱼 标签: 惊悚悬疑 三教九流 异想天开 异闻传说 玄幻仙侠

  她翻来覆去,念叨的都是那几句,语调还挺飞扬,像哼小曲。

  ——芥子,肖芥子,集中精神。

  ——陈琮、棍叔、猴哥,不能打。

  神棍听到末了,感动不已,搬挖得更加卖力了。

  陈琮因为伤的部位太敏感,被划归“重伤员”,不用干活。

  他倚坐在一边,负责警戒,专盯廖扬和晓川。

  很快,他就注意到,随着这头拆墙有进展,晓川明显更焦灼了:她坐在那儿,双脚一直在颠,空张的右手反复虚抓,左手大拇指填在嘴里,磨啃得哧啦哧啦的,频次特别快,像极了某种动物……

  想起来了,仓鼠!

  他在视频上看到过,仓鼠在感到紧张或者害怕时,会咬自己的指头来缓解压力。春焰是养石头的,难道晓川养的是只仓鼠、是以有了相似动作?

  ……

  廖扬从来没见过晓川神经质成这个样子,他半蹲跪在一旁,小声安抚:“别急,再找机会。他们人多,硬拼不是法子……”

  说话间,又听到“哗啦”一声,紧接着是神棍兴奋的声音:“有门!绝对是这道,再扒拉一会就能开!”

  晓川动作一僵,双眼猛瞪,几乎是要暴突了。

  廖扬吓得一激灵,紧接着,脑顶心如挫如锯,那种炸裂般的疼痛又来了。

  他痛叫一声,双头抱头跌坐在地,也是奇怪,人都痛出汗了,听力却完全没受影响——晓川的声音像打印针,密密麻麻、一针一针地戳在他耳膜上。

  “魇女进洞,魇神开眸……不是你死,就是我亡。我们还没准备好,没准备好……”

  廖扬还没听明白是什么意思,晓川已经发狂般直冲了出去。

  ***

  廖扬的那一声痛叫来得突然,肖芥子这头,几乎是同时停下了手上的活、看了过来。

  所以,对晓川的这一冲,有点意外,但并不慌张。

  最先出手的是陈琮,他倒也没大动作,脚边的木棍一横、直抹开去。

  晓川狂奔之下,哪还有心思注意其他?冷不丁脚下踩到,身子一个趔趄——之前是狂冲,现在成了毫无章法的跌冲。

  花猴职责所在,一把拽开神棍,肖芥子也是下意识往边上避让,忽然想到晓川势必一头撞在搬拆了半天的石墙上,她撞个头破血流活该,万一撞得石墙塌垮,方才辛苦半天,岂不是白费了?

  情急之下,飞起一脚,把晓川往边上踹开。

  晓川虽然不是什么功夫好手,撒泼打架还是在行的,又兼年轻、身形敏捷,挨踹就滚,一滚之下,仆地即起,跟条癞皮狗似的,又向肖芥子直扑了过去。

  肖芥子眼见她右手里寒光一闪,知道有刀,先发制人。

  她抢上一步,一把攥住晓川持刀的手腕,先往外狠狠一拉,再猛一反拧,迫得晓川匕首脱手、身子背反,紧跟着追加一脚,直踹腿窝,把她踹得扑跪在地。

  陈琮之前见晓川有刀,急得抓起头灯就要扔砸,才一扬手,就见肖芥子已经搞定了七七八八,赶紧又收手:头灯照明可用,能不毁损最好。

  晓川扑跪之后,喉间嗬嗬,还待挣扎,花猴已经一个箭步抢上来,动作麻利地将她双臂反剪,又厉声喝止不远处踉跄爬起、想过来帮忙的廖扬:“你在那别动!”

  险情排除,陈琮松了口气,问肖芥子:“没事吧?”

  肖芥子摇头,弯腰不便,她蹲下身子捡起匕首。

  晓川的战斗力,之前在鬼林的那棵大榕树上,她就见识过了:压根不是她的对手,突袭都未必有把握,何况是明袭?

  干嘛要做这种无用功呢,完全自讨苦吃。

  神棍也纳闷,他蹲下身子打量晓川。

  晓川汗出如浆,辫子又散了几根,她也不看神棍,血红着眼盯着肖芥子,那表情,好像是要撕下她两块肉来,嘴里念念有声,还是那几句话。

  神棍听了一阵子,抬头看肖芥子:“这意思我懂,好像是说你进了洞、魇神会睁眼,他们就会遭殃。怎么魇神还没睁眼吗?”

  魇神不就是肖芥子石头里养的那个女人脸的蜘蛛吗?据肖芥子说,那蜘蛛活力四射的、结网都结到了天上,居然还没“开眸”?

  陈琮的关注点则在后一句话:“什么叫‘我们还没准备好’啊?”

  肖芥子想了想:“应该是指这一次吧。”

  上一次的魇山反扑,有组织、成规模。如果卷土再来,显然会吸取上一次的教训,准备得更充分、更稳妥。

  但突然间,双方仓促对阵了:她几乎什么都不知道,对方也“没准备好”。

  花猴也咂摸出点门道来:“看出来了,他们很不想你进洞。”

  是啊,又是暗算又是恫吓又是挥刀子,肖芥子逆反心都生出来了,她笑嘻嘻看晓川:“这么不想我进洞啊,那我还非进不可了。”

  又抬头看不远处的廖扬:“你,好手好脚的,过来干活!”

  ***

  陈天海依然在无底洞的洞沿边坐着,偶尔抬手,看手上的那颗大钻。

  希望晓川和廖扬能得手吧,毕竟,事发突然,还没准备好呢。

  魇女进洞,魇神开眸,每次开眸,他们都血流成河。还是别开眸了,魇女就这么死了最好,他们会安安静静离开,准备好了再来。

  身后的山肠里,渐渐传来杂沓的脚步声,再近点,还能听到说话声。

  来的应该有……两个,不,三个人。

  陈天海转过头,眯着眼睛去看,来人都打手电,三道雪亮的光柱交错着过来,刺得他几乎睁不开眼。

  为首的那人先走过来。

  是个戴黑框眼镜的中年女人,头发散乱,眼神阴鸷,因着着急赶路,面色潮红,气喘得厉害。她大概没想到这儿有人,先是一怔,继而似乎发觉了什么,一直盯着陈天海看。

  后头的戴天南和阿达赶上来,戴天南喘得上气不接下气,阿达也累得够呛。

  ……

  这个晚上,春十六不知怎么的,疯笑了一阵之后,忽然说了句“进庙”,他和阿达都没反应过来,她抓起手电就跑了。

  戴天南和阿达赶紧追出来,死活追不上她,不夸张地说,这一路简直是急行军:直穿过寨,疯跑上山,戴天南命都跑没了半条——这样的路程,平时就算一刻不停地走,也至少得走两三个小时,他们居然半个多小时就搞定了。

  手电光扫到山肠入口的时候,戴天南还奇怪来着:前一天他们上山找了那么久,怎么愣是没发现呢?

  ……

  见春十六盯着陈天海看,戴天南奇怪:“十六,你认识他啊?”

  春十六没搭理他,鼻翼微微扇动,似乎是想努力嗅出什么味道。

  陈天海呵呵一笑:“怎么,你还以为能嗅出什么吗?自己人。”

  戴天南听不懂了,阿达也是一脸茫然。

  但春十六却像知道什么,点了点头:“那女的呢?”

  陈天海朝山肠里指了指:“里头。”

  “没准备好吧?”

  陈天海感慨:“是啊。”

  说着,一一点数:“煤精镜,我还没找着;女娲石,才安排养上不久,都不知道是个什么德行;姜红烛的那块,也还没下落;只有这个……”

  他抬起手,给她看手上的大钻:“确定站我们这头。”

  春十六嗯了一声:“那她最好死在洞外头。”

  陈天海附和:“可不是么。”

  戴天南和阿达听傻了,戴天南又问了一遍:“十六,你认识他啊?”

  春十六恶狠狠地一挥手:“走,她不死,我们就得死了。”

  ***

  为防晓川再生事,花猴找出绳索,把她的手脚捆了个结实。又当上了临时监工,盯着廖扬拆挖通道。

  晓川的眼神直勾勾的,依然只看肖芥子,看到末了,嘴角浮现一抹诡异的笑,问她:“你没感觉不舒服吗?”

  肖芥子被她问得心头发瘆,嘴上半点不输:“顾着你自己吧,我好着呢。”

  晓川没再吭声,但神色古怪,始终保持着那抹让人不舒服的笑。

  陈琮也觉得这话有异,他朝肖芥子招了招手,候着她过来,低声问她:“有不舒服吗?”

  肖芥子说:“那受伤了,总归是有不舒服的地方……”

  边说边低头看刚包扎好的肩膀:“肩上有点麻麻痒痒的,应该是放了麻药吧。”

  这当儿,神棍也过来了,姜红烛爬过的那条通道狭窄,现在已经挖出了一半多,只能容廖扬一个人半趴半钻着作业,他乐得收工。

  神棍依然想不通那句“魇女入洞,魇神开眸”,魇神既然被养出来了,早该开眸了啊。

  “小结子,你养的那块石头,能让我看看吗?”

  肖芥子嗯了一声,从衣服里拽出来,连着挂绳一起取了递给神棍。

  和田玉,小小的直钩件,黑白双色,天地玄黄。

  神棍对这玩意儿不懂,翻来覆去看了好一会儿,也没看出个玄虚,又还给她:“你这玉,是哪来的?”

  肖芥子说:“红姑给的啊。”

  当初,她抓石周,抓出了黑白双色玉,姜红烛收起石周链后,说了句:“你的少见,是黑白双色料,自己慢慢去找吧。”

  既然“少见”,哪有那么好找啊,那段时间,她每天都跑古玩市场、逛玉器店,找得唇边都燎出火疮了,也没找见一块。

  大概是姜红烛看她可怜吧,有一天,忽然就冷冰冰扔给她一块。

  神棍若有所思:“那你红姑有没有说过,这块玉是从哪来的?”

  肖芥子摇头:“怎么了?”

  姜红烛作为养石的传奇人物,身边有一些好东西、老物件也不稀奇。

  神棍说:“因为你用这个,养出了蜘蛛,也就是魇神胎。姜红烛又是在这儿困了二十多年,这块玉,会不会是从魇山来的?”

  也不是没可能,肖芥子迟疑:“可这是和田玉啊。”

  和田玉,一般不都产在西北吗?

  陈琮插了句:“有的,云南也产和田玉。和田玉是个宝玉石名称,只是和田地区的最有名而已。但其实,什么青海、辽宁、云南都有出产。”

  原来如此,肖芥子把挂绳挂回颈间,正想说什么,就听又是一阵碎石响,紧接着,花猴兴奋的声音传来:“通了!终于通了!”

  通了就好,肖芥子吁了口气:“还是我打头阵,防止那头有石虫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