肉骨樊笼 第98章

作者:尾鱼 标签: 惊悚悬疑 三教九流 异想天开 异闻传说 玄幻仙侠

  陈琮笑了笑:“小心点好,颜如玉在各大服务行业群里,都投了你的照片,还发红包请人帮忙找人,那个何欢,也火烧火燎想找你。回头你离开市区的时候,最好绕小路、别过收费站,省得功亏一篑,最后一关被人拦下了。”

  真是乌鸦嘴,肖芥子落座时狠狠瞪他:“能不能说点好的?”

  陈琮又笑了,笑得很淡,好像自从他知道他爷爷的事之后,就不怎么大笑了。

  肖芥子其实还挺喜欢看他大笑的。

  陈琮说:“我买了下午的高铁票,吃完饭就走了。”

  肖芥子有点意外:“这么快?你不是刚找到你爷爷吗?”

  陈琮示意她边吃边聊,说:“我能看得出来,他不是很想应付我、挺盼着我走的。”

  ……

  这一上午,跟陈天海有一搭没一搭地聊了不少,说是聊,主要是从旁观察。

  寿爷说,共石的人容易精神错乱,但他看陈天海,一点也不像精神错乱的样子,相反,活脱脱活了几辈子的人精。

  姜红烛说,共石是双方互相吞噬成“蛊”,为这个,他昨晚百度到半夜,就是为了研究“蛊”是什么,最后觉得,这说法太牵强了,因为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只有共石的人才知道。

  旁观者指指点点,或定性为“精神错乱”,或妄断是“蛊”,都有点浮于表面。

  他提出把爷爷接回身边,意料之中的遭到了拒绝,作陪的颜如玉也帮着说话,说是偷了“女娲石”是事实,石头也已经受损、还不回去了,与其被“人石会”揪着算账,不如保持现状、还落个安稳。

  他又假意表示要在附近租个房子、每天都过来看护陈天海,果不其然,那一瞬间,陈天海的脸色,不止是脸色了,简直是全身上下、都写满了抗拒。

  陈琮非常理解,如果这人是假的陈天海,应付他这个当孙子的一时可以,天天应付,那还不焦头烂额、迟早穿帮?

  所以不待对方想出理由回绝,他又马上贴心地给了个梯子下,说是这两天店里有急事,可能得火速回去处理一下,租房的事得缓一缓,陈天海立马就轻松了,还呵呵笑着表示:不急,年轻人以事业为重,你先去忙你的。

  肖芥子听着好笑:“所以,你就飞快地买了票?”

  陈琮说:“是啊,陈天海在提防我,从他身上套不着什么有用的;你又走了,留我孤军奋战,遇事没商量,出事没策应;颜家又是个狼窝,我又不是活腻了,天天往那跑干什么?”

  肖芥子失笑,问他:“那你要跟我商量事,商量什么事?”

  陈琮没说话,从怀里掏出那块笑脸的襁褓玉人放到桌上。

  肖芥子拿起来看:“这玉人怎么了?不是挺好吗?”

  陈琮盯着她手里的玉人看:“我昨晚上,基本没睡。前半夜在研究‘蛊’,后半夜就在想这个玉人。”

  肖芥子说,这玉人是“五色石”之一的女娲石,但女娲石明明是个半人高的大块头,再联想到颜如玉说“石头已经受损、还不回去了”,陈琮基本可以断定,这襁褓玉人,是从女娲石身上的某一处破出来的。

  那么问题来了,如果陈天海已经不是他的爷爷的,那这个假货是出于什么目的、要把玉人送给他呢?

  陈琮说:“这一上午,我暗自统计了一下,陈天海和颜如玉,互相配合着,至少提过这玉人三次,问我喜不喜欢、合不合眼缘,还提了几次石补有益身心,总之,我能感觉到,他们希望我养这块石头。”

  肖芥子紧张地看了看左近。

  陈琮笑起来,她又来了,一说到重要的,不管在什么私密场合,她总要这么紧紧张张一下。

  果然,肖芥子压低声音:“你是觉得,这块石头,有古怪?”

  “要么是这块石头本身有古怪,要么是他们借养石这件事、要搞出点古怪,总之事情不可能单纯。”

  肖芥子也是这想法:“所以呢?你准备怎么做?”

  坚决不上当,不养,还是……

  陈琮的回答出乎她的意料:“我决定养。”

  所有蹊跷的事,都源出“养石”,尤其是陈天海的诡异现状,想搞清楚真相,他不能只隔岸做个观察者。

  肖芥子也说不清自己是否支持:“这样是不是有点危险啊?”

  明知是个局还入套,能解套还好,万一把自己套里头了,可就得不偿失了。

  陈琮说:“是啊,但我总忍不住在想,如果事情有办法呢,如果我爷爷还有救呢?魇神庙的那些前人,其实也不比我高明多少,他们搞不清楚的事,也许我能搞明白呢?”

  “我想了想,从两个方面入手,一,观察样本。现在有两个样本,李二钻和陈天海,陈天海没太多价值,因为他在有意识地防范我,我对李二钻更感兴趣,他已经疯了,疯话里或多或少是带真相的。”

  “第二,就是我自己了。我先养石,走一步看一步,养石初期,应该是没危险的,不管怎么样,先养着再说。”

  肖芥子忍不住提醒他:“但你这个是五色石,跟别人的石头不同,可能养起来会很快,我听红姑说过,她当初养人参晶的时候,有点像被撵着跑,进度很快。”

  陈琮一笑,这次的笑,有从前还那味道了,带着点狡黠,还有点欠揍。

  他说:“所以我要找你商量啊。养石这件事,你一直走在我前头,每个节点,要注意什么,会发生什么,你给我个小抄呗。”

  肖芥子拿谱:“我又不是什么了不得的大手,资历也浅,去问三老,或者梁世龙呗,他们给到的,比我权威多了。”

  陈琮倒也坦诚:“有需要的话,我也会请教他们,但这么多人中,我还是最相信你。”

  肖芥子“哦”了一声,含住筷头:“这么信任我啊?其实我跟颜如玉还有陈天海,都是串通好的,我是最后一环,目的就是引你入套、让你误入歧途,把你卖掉。”

  陈琮看了她好一会儿,顿了顿欠起身子,把鸡汤砂锅里那只鸡腿夹到她碗里。

  夹完看看桌上,又把红烧鱼盘里、鱼肚子上最嫩的那块夹给了她。

第90章

  碗里堆成了小山, 肖芥子终于满意了,她老气横秋地提点陈琮:“你可得听好了啊,都是经验之谈。”

  她决定倾囊相授, 反正她那“囊”里, 翻个底朝天也没太多东西。

  养石起步阶段, 像新生入学, 要准备的文具挺多,但基本已经形成了一整套规范操作:作息有序那是必要的, 最好晨随日起、夜伴月眠;体能训练有一套操, 类似八段锦五禽戏,总之是为了疏通经脉、调理气血运行;需要定期服用汤药, 里头包含人参茯苓之类, 具体她也说不上来, 反正都是补品、好东西;早晚的呼吸吐纳也是免不了的, 目的在于提升意念和专注力。

  更讲究点的, 每天不同的时段,还要听不同类型的音律。因为天籁五音, 宫商角徵羽,据说也分了五行, 对应人体五脏,木音疏肝利胆, 土音润脾调胃,老祖宗伏羲氏“造瑟埙调理百病”, 五音疗疾养身, 古来有之。

  陈琮仔细听着, 觉得这一部分有百利而无一害, 可以接受。

  接下来就是“养上了(小石补)”阶段, 肖芥子拿那块襁褓玉人打比方:“你就想像着这块石头是个玉人形状的大空间,你每晚入睡之后,自然而然、就在里头了,周围……应该都是蜜黄色的,反正很宁静、很祥和,像是身处桃源,这一阶段很舒服,每天都睡得很香,精神会特别好。什么黑眼圈、掉头发,你基本不会有这困扰。”

  陈琮强调:“我本来也没这困扰。”

  第三阶段,是大小石补之间的怀胎阶段,怀胎时,空间内会出现混沌的一团,那就是“胎体”,或者叫“卵”。

  肖芥子给他传授心得:“依我的经验,那个就是你,你最好给它起个名字,每天都跟它说说话,代入母亲的角色,对它表示关爱和期待。像我,当时就把我的原名赐给了它,叫肖结夏。”

  陈琮说:“你等会。”

  他掰手指:“肖小月,肖芥子,小结子,现在又多了个肖结夏,你有四个名字?”

  肖芥子居然还挺有成就感:“是啊。”

  “那我该叫你哪个名字?”

  肖芥子表示不介意,爱叫哪个叫哪个,不过顿了顿又补充:“肖结夏少叫,连名带姓,太正式了,你在重要的严肃场合再叫吧。”

  第四阶段就是自己正在经历的阶段了,现学现卖,肖芥子滔滔不绝。

  “产胎成功之后,你还是在的,像个阿飘、精神体,不过你的胎是实实在在的,都是动物的形象,而且轮到什么就是什么,没得选。”

  陈琮没吭声,但他寻思,自己怎么着也该是一匹健壮的白马之类的。

  “这个动物呢,分两种,大部分是老实居家型,只在自己的石头里转悠,少部分是掠食者,可以进到附近、别人的石头里开杀,同类食补。目前已知的,红姑、徐定洋,都是掠食者。”

  陈琮补了句:“我爷爷应该也是,他从前不是,现在是。”

  肖芥子想起自己遭遇掠食者那次,到底是徐定洋还是陈天海呢?

  徐定洋的可能性更大,因为当时她距离自己更近,按时间推算,那时候,徐定洋派司机和手下进民宿去接红姑,自己等在车上,兴许是等得无聊、无意间打了个盹。

  她说:“接下来,其实是有点可怕的,你会渐渐分不清梦里和现实的世界。”

  石头无形也无色,好像退化成了看不见的能量场,笼罩着现实世界,而且这个能量场仿佛是活的、在进化中:起初,你只能看到、摸到,后来,你就能听到、嗅到。

  陈琮想了想:“是不是类似于‘环境行骗’?”

  肖芥子没听明白。

  陈琮给她解释:“梦肯定不是真的,我们都清楚这一点。小石补阶段,你一入石就知道是在做梦,拿我举例,我看到周围都是蒙蒙的蜜黄色,都无需思索,就知道自己入石了。”

  “但后来,我们继续养石,入梦时的环境也越来越真实,它先是视觉欺骗,接着触觉、听觉、嗅觉……”

  肖芥子恍然。

  没错,就是整体的大环境都在“行骗”,她又想起了李二钻的那句“是整体的环境想杀我”。

  如果环境可以“行骗”,那确实也可以“杀人”。

  她被自己这想法吓了一跳,行骗、杀人,都是生物行为,总不见得石头是活的、有意识的吧?

  截止目前,她的进展也就到这里,再多也提供不出什么了:“其他的,我回头有了发现再跟你说。”

  终于讲完了,可算是能踏踏实实吃饭了,肖芥子长吁一口气,筷子一拈,大快朵颐。

  陈琮无心吃饭,反复琢磨肖芥子刚刚说的,捋清理顺时,肖芥子也差不多快吃完了。

  这姑娘吃饭可真开心,那种可心如意的餍足和欢喜,让人觉得哪怕自己不吃、只看着她吃都觉得高兴。

  陈琮心念微动:“芥子,问你个事啊。”

  肖芥子拿餐巾揩嘴角:“你说。”

  “你真的生病了吗?”

  肖芥子瞪大眼睛:“有啊,当然有,你怎么就不相信呢?”

  陈琮哭笑不得,谁看到她这反应能相信啊。

  “生病”这种话题,素来是忌讳的,陈琮的客人里,颇有几个重疾缠身的,每次说到病情,说的人难受,听的人也压抑。

  陈琮把椅子拖近,面向着她坐下:“你到底生了什么病啊,能说说吗?”

  肖芥子给他形容:“就是那种,身体的某一部分,会突然毫无征兆的,罢工、停摆,你明白吗?”

  她给陈琮讲起经历过的发病,夹杂了很专业的医疗术语,讲起自己为了这事发愁,起初只冒一两根白头发,后来,那些白发像是商量好的,专往那一处长,越长越多,不过也不是没好处,她可以戴各种各样好看的帽子。

  陈琮听得怔住,开始觉得像渐冻症,后来又觉得不是,渐冻症是钝刀磨肉、干耗的绝望,她这种的,像极其荒唐的玩笑。

  肖芥子居然还能笑得出来:“最倒霉是有一次失明,眼睛有十来秒看不见了,眼睛罢工了。我正好在骑车,就被车撞飞了,但那个时候骨头是真硬啊,爬起来居然没事。”

  陈琮听得头皮发麻:“那你这样的,不应该开车啊。”

  肖芥子叹气:“我知道啊,可失明也就那么一次,而且这病一般几个月才突发那么一下,最近两次都是走路的时候、喝咖啡的时候,症状轻到相当于没发病,倒也没有影响过我开车。”

  “那大石补之后,你觉得好点了吗?”

  肖芥子皱眉。

  不好说,大石补对于强健身体、恢复愈合是见效的,但这种病不是流血受伤,这几年发病的频率确实降低了,但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