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手指泡芙
“不行,我从昨天开始就在尝试登录,一直显示端口错误。”你摇摇头,一边熟练地绷紧画布,一边半开玩笑地回话:“又不是第一次了,越是大型比赛,这类官网越是做得稀烂啦,尤其是报名期间,会拥堵也是正常的。之前我参加的好几次比赛都是到了截画日期前几日才能正常登录的。”
“这样啊。”画皮弯唇,盯着你摆弄画具的白皙手指滚了滚咽喉:“那我们之后再上去看看好了,对了,北面那间画室现在是我在用,我水平没有爷爷那么好,被看见会害羞,所以姐姐不可以进来哦!”
创作确实是一件较私密的事,你最初开始学画时还是个喜爱分享的孩子,可随着学习时间的增长,与无论如何都会被拿来比较的画技高低都令你变得慢慢不再愿意在人前作画,直到个人风格沉淀,水平基本稳定后,这类情况才好上许多。
你都是如此了,相信对于靠绘画维持虚假人类身份的画皮来说更是如此。
且眼前的画皮似乎并不知道自己的真实身份已被他人告知了你,那你便也就装作不知道。不然多尴尬啊,对着刚失去亲属的人说“嘿,我知道你爷爷是画皮,所以你能把脸上这张皮拿下来给我研究一下吗?”
这怎么说得出口啊!
你连忙摇摇头,却意外看见正凑得极近的画皮领口下还藏着一颗黑痣,正缀在隆·起喉结上上下滚动着。不消片刻,你就想起这两处痣的位置竟也和路教授诡异吻合,不禁感叹起路教授基因的霸道,啊不,应该是画皮们审美的固定。
……等等,说到底,画皮这个种族本来有脸吗?
如果没有脸的话,又是以什么为依据来创作自己的脸呢?
你凝神观察起画皮的面容来,其实比起其他异种族来说,画皮的相貌并不具备任何攻击力,是能轻巧混进人堆中的那种。可当拆开来看似有些平凡的五官因巧妙而柔和的线条糅合在一起时,却如汩汩清泉一般,又似温润白玉,秀丽非凡。
或许是注意到了你的目光,画皮有些羞赧地拉起衣领遮住大半张脸,语调也因此微微抖动着。他不好意思地游离着一双灰褐色的杏眼,磕磕巴巴道:“这次的主题是、是恋慕,风格不限,类别不限,规格不限。爷爷给的建议是,可、可以画意、意中人的肖像。”
你沉默了,审视般地盯着画皮。
画皮看你不说话,更是连脖颈都蒸红了,手舞足蹈地解释起来:“就、就是我也不太懂,但但但但是……”
你曾在职前短训时就被AI上司点出,要多看些关于男女情感方面的表现了。虽然你对此并不在意,甚至有些自负,搞不懂这究竟有什么难的?所以最后也只是随意翻了翻,权当交差,但画皮面红耳赤结结巴巴的样子让你马上想起书中对多数种族表达情感时的描述。
他游离在外的眼神清澈又带些灼·热。
你不仅好奇地问:“你有意中人了?”
“我……”
画皮只说了一个字便闭紧嘴巴,眼巴巴地望着你。
你看着他无害的模样,不禁猜想画皮的意中人究竟是跟他相似,还是跟他完全不同……也许作为互补,自身秀气内敛的画皮意外会喜欢像黑龙那样性格强势的也说不准。
“我确实有一个意中人,”他再度鼓起勇气开口,红着脸低下头,垂下的额发掩住他的表情:“可是她从没见过我的样子……”
“单恋吗?其实也不算偏题啦,就看你怎么画了。”
你拍拍身下的长椅,引导对方坐下,抓起炭笔就在画布上随意画出不远处雕塑的脸。
期间,画室内只有炭笔划过画布的细微沙沙声,画皮全程安静地坐在你的身旁,一双褐色的杏眼于你侧颜上循了又循。他看着你专注至极地在画布上调整着线条,随着笔锋柔化后,整幅画竟多出几分怜爱味道。
当然,全是技巧,并无半分情感。
或许研究员小姐并没有想要绘在纸上的对象,又或者你已水平高超到能用技巧弥补感情。只不过,他清楚地知道不可能是后者。你还不太懂这类男女之间不讲道理的霸道情感,就像在学院里一样,就算你与再多的“他”(男孩子)亲昵交谈,最终也会在踏出那一步时缩回自己的壳。
即便脱离青鸢的保护,你也是个相当容易变心,哪怕前一秒答应,后一秒也会反悔的坏孩子。
……所以才更需要一些能留下你的保险,哪怕只是一张能令你沉迷的皮。
可你这小姑娘着实难捉摸得很,他用了好些年都摸不清你的喜好。绘不出能令你沉迷的皮,也许就真得只能关住你了,只是那样你可能会不开心,人类一直不开心就容易生病。也不知道如果身体舒服的话,人类还会不会不开心。
真该再多了解一些人类生态的,画皮有些丧气地想。
“我打算这么画。”你放下笔,一笔一划地将“恋慕”二字添在画布一角,满意地轻抚起这次草稿。 “单恋也是恋慕,你就画自己的意中人吧,大家肯定都会喜欢的。”
画皮眼神灼灼地盯着你掌下的画布,轻轻在上摩·挲的手仿佛正在他心尖上挑·逗,他的脖子红透了,软软地应了声:“好,都听姐姐的。”
他有些难·耐地前倾身体,更加凑近你身前的画布,以一种近乎仰视的视角转过脑袋,抬眼看你。
“不过姐姐可不能来偷看,我会害羞的。”
你垂眼看向画皮柔软且蓬松的发顶,不知为何伸手揉了揉,而后才在对方近乎嗔·怪的眼神中反应过来自己做了什么。
“研究员姐姐,我不是小孩子。”
他说话时的嗓音莫名哑了下来,像是已然扼住小动物咽喉的肉食动物,只差一个契机就能合拢满是尖牙的吻部。
你心虚地眨眨眼,完全搞不懂自己为什么会手欠,只好顶着对方微沉的眼神尴尬地提议:“喝茶吗?”
画皮盯着你起身泡茶的背影,在发现熟悉的铁罐子后失声笑道:“姐姐真是喜欢枸杞呢,都喝不腻吗?”
他走过来直接挤开你:“我来我来,爷爷不会同意我让客人动手泡茶的。”
你本还想说些什么,但在听见画皮将路教授搬出来后马上闭嘴,顺从地走回画板前就坐。
“姐姐。”
画皮垂眼看着慢慢化在热水里的白色药片与上方翻飞的殷·红枸杞,瞳孔深处隐·秘地升起了些许愉悦。
“要不先休息一会儿吧?”
“这都没画多少时间啊?”你皱眉接过滚烫的茶杯,轻轻吹着茶汤。 “所以说是隔代亲呢,路教授从不会让我休息的。”你想了想,嘬了一口茶水,补充道:“至少得画满5小时才有资格喊累吧,在画架前连半天都坐不下的人不配握画笔。”
画皮似是因着你口中的隔代亲而有些不好意思了,视线始终低垂着,轻轻道:“爷、爷爷是比较宠我的。”
事实上,他确实这么对你说过,或者说是对所有学生都这么说过,毕竟绘画对他来说是一项非常重要的生存技能,与兴趣不可同语。只是没想到这话被你嘟着嘴说出来,竟带了几分委屈的意思。就好像一个认真作画的孩子,被大人强·塞了糖果,打断了原本的集中力,正不声不响地生着闷气,却又因糖果实在美味而说不出一句责怪。
好可爱。
好想摸一下……还想仔细绘下你的皮。
画皮捻了捻指腹,越发急切地注视着你手中的枸杞茶。
啧啧啧,定番牛奶我腻了,换个新品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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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3章
……好奇怪。
你揉了揉莫名酸痛的腰,呆呆愣愣地从一层客厅内的沙发上撑坐起来,完全不能理解自己为什么会突然断片儿,又为何会出现在这里。
沙发周围散落着许多未完成的画,大多都是最简单的素描线条,绘画者像是正在精心练习动作似的,每幅画上都是没有脸的人体模型,也不知道是角度原因,还是绘画者对人体不熟悉的原因,那些画纸上的高难度姿势看得你腰突突地疼。
恰巧此时,极轻微的脚步声自拐角阶梯处出现,你转过脑袋,与正抱着薄被匆匆下楼的画皮对了个正着。
“姐、姐姐?”
他被惊到了,慌忙凑过来,瞪得圆圆的杏眼一连眨了好几下,像是根本没料到你会突然转醒,又像是被发现小秘密的孩童,紧张得结结巴巴。
“你你、你醒了?”
你点点头,看着一地散乱的画纸还来不及问什么,就听画皮小小地惊呼了一声,几乎是原地起跳地去关窗。
“对、对不起姐姐,我忘记关窗了!”
画皮伸手不好意思地挠了挠脸颊,一双杏眼颇为无辜地眨了眨,随后将薄被双手递给你:“我力气小,只能背姐姐到这儿,实在累的话,不如还是上楼去睡吧?”
你整个呆住了,倒不是为了他人这句变相提醒你该控制体重的无心话语,而是你感觉自己终于遇到了一个正常人!当然严谨的说,应该是力量同人类差不多的异种族。
毕竟在人人都能把你轻轻松松揣起来抱起来又或是提起来的浮空岛,你都快对自己的体重没了认知。现下你摸着自己终于养出些肉的腰腹部,仔细回想了一下前几日洗完澡在体重计上看见的数值,十分满意地点了点头。
“没事没事。”你摆摆手,蹲下身去捡那些散落的画纸。 “这些都是你画的吗?”
一张人物侧卧的画纸被你捏在指尖,你忍不住仔细端详起来,可这画纸上的人物,除了没有脸,其余所有的身体线条都与你相似到了极点。
更奇怪的是……你总感觉眼前这幅草稿的笔触同路教授的十分相像,或者说是完全一致……简直离谱。你摇摇头,更投入地端详起手中这幅画,要知道这世上是根本不可能存在完全一样的笔触,可越是仔细审视,你就越是觉得这幅画上的笔触乃至运笔方式都十分熟悉,就算画皮的绘画技巧是路教授手把手从零开始教习的,也不可能做到。
除非……你不自觉地皱眉,默默自心中划去这荒唐的猜想。
“啊别!姐姐别动,我自己来!”
见你忽然僵住不动,旁边的画皮则手忙脚乱地收拾起来,他抖着手将你手上那张画纸率先抽了回来,又胡乱地将地面上那些画纸尽数收起来,紧紧抱在胸口,似惊魂未定般地大喘气,眼圈也红红的。
“都、都说了我画得不好……姐姐别看。”
你见他这幅委屈巴巴红着眼圈,跪在地上抱着大叠画纸低头搜寻漏网之鱼的可怜模样,忽然起了坏心,撑着下巴明知故问道:“这上面画得是我?”
也许是你的提问惊到了正摸索沙发下方的画皮,他一下绷·紧了身体,怯怯抬首,可怜巴巴地仰视着你,露出喉结处正局促上下移动的小痣。
“姐姐不喜欢吗?”
他躲闪着你的眼神,压下微暗的眼瞳,将怀中画纸更紧密地压上自己的胸膛,惶恐不安地垂下纤细的颈,自然至极地将最无防备的后颈露出。
这分明是一副弱者的姿态,但一股强烈又沉闷的危险感随之自他划开的唇线处漏出。你甚至能清晰至极地感觉到自己的心跳陡然加快,像是已然被暗处的猎豹盯上了咽喉,只差一个晃神就会被一扑而上地咬·杀。
“谈不上喜欢不喜欢吧?”
你无意识地斟酌起措辞,手指绞紧裙面的衣料。
“专业模特很贵的,你想练习动作可以和我直说。”你转转酸软的腰,趴回沙发上上拉裙摆,调整片刻就摆了个练画时最经典的pose,“诺,你画吧,不过偷偷画人睡觉还是算了吧。”
似是小心思被说你说中了,画皮一下羞红了脸,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你想了想,也没说话,只晃着腿撑着脑袋等着画皮手忙脚乱地去撑画架,画架架得有些高了,你完全看不清画皮的脸。等到那种被肉食动物盯上的莫名危机感消失后,你才语气平淡地盯着画架后快速打起线稿的画皮说:“那样很不礼貌,我不喜欢。”
咔哒。炭笔断裂的声音。
与此同时,画皮眼神闪烁地开口:“对不起姐姐,以后不会了。”他会再多放一些,让你不会如此突然地转醒,好让他更细致地将你的身体弄清楚,方便作画。
画架后的地面上零散落下乌黑的炭块,从你的角度看像是画皮手中的炭笔受潮碎裂了。
可事实上,却是画皮失手捏碎了手中的笔,灼·热视线似要盯穿眼前的画板,从你白瓷般的颈流·连至下榻的腰·线,再到恹恹纯黑下触目惊心的软白小腿,与为了摆造型而优雅拱起的莹白脚背。
尝试过无数遍的,练习过无数遍的,已经磨炼到极致的画技在你面前完全派不上用处,越是尽心去描绘,越是连一分你的影子都画不出来。
……不像。
……完全不像。
若是单论你那张脸,他已经能做到十成十的摹写,毕竟那是他于记忆中描绘无数遍,又于午夜梦回内摩·挲过无数次的。可为什么,除此之外都不行呢?
他盯着你因无聊而轻叩沙发的嫩白指尖,那里有着一点粉,晃动间惹得人心痒。明明以他的画技,只一眼就能准确调制出与你完全一样的色彩用来作画,可一旦那些人工合成的颜料上了画布,就诡异地与你分离开来,如何都不像了。
“好难啊……”画皮叹息着擦去满手的碳灰,寥寥数笔就勾画出你的身姿,又精心绘上你的容颜,可整幅画却因此协和感失调,他自画架旁钻出脑袋看你,唇角弯弯:“姐姐,我画完了。”
“这么快?”你一愣,连忙跑过去,“可以给我看看吗?”
“不行!”画皮匆忙用自己的身体遮住画板,簌簌抖着低垂眼帘:“我、我画得不好……”
还不等你再说什么,画皮就红着一张脸,起身将你大力推去了客房:“别、别管我了!姐姐累了,快去休息吧!”
你依言离开了。
其实你觉得画皮的画技并不差,只是还未形成个人风格罢了。毕竟他似乎为了缅怀长辈而一直在用路教授的方式作画,这可是需要极高技巧并相当耗费心神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