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衔香
而且,这脚步声颇为熟悉,该不会是?认识的人吧?
她?紧张到?不行,终于,在那些人走到?房门前时?,陆无?咎捏着她?后颈重重一喘。
连翘吓得闭上了眼。
然后,只听陆无?咎低低地笑,骂她?没?出息,胆子比针尖还小。
连翘脸微微红,一把推开了他。
再一低头更生气了,她?今早新?换的衣服,又糟蹋在他手里了。
不光如此,发梢也蹭了一点,她?迅速抽出帕子收拾了一下。
反观陆无?咎,薄唇微勾,神清气爽,她?气得不行,将帕子团成一团砸到?他身上。
此时?,敲门声刚好响起,门外的人试着推门没?推开,喊了一声连翘。
这声音……竟然是?晏无?双。
连翘再三检查,确认自己看不出异样?,陆无?咎也没?什么异样?了,把窗户打开通了通风,这才前去开门。
门一打开,晏无?双挑了挑眉:“一晚上不见人影,我就知道你?在这里,怎么这么久才开,干什么呢?”
连翘双手背在后面,语气稀松平常:“没?、没?干什么呀,陆无?咎醒了,我刚刚在和他说?话呢,没?听见。”
“他醒了?”晏无?双又惊又喜,“我刚刚在院门口?听见你?爹问守门的弟子陆无?咎醒没?醒,正好叫他过?来。”
“哎——”
连翘生怕她?爹看出来,出声想阻拦,然而晏无?双比她?动作更快,已经?开了口?。
连翘心虚地朝房间里又打量一遍,陆无?咎神色微沉,也动手整了整衣襟。
很快,她?爹抬步走了过?来。
不疾不徐,脚步稳重,当?看到?她?站在门口?时?,眉头微微皱着:“什么时?候醒的,翘翘,你?一晚上都待在这儿?”
连翘捋着发梢,不敢抬头:“刚刚醒的,正好爹爹你?来了,那我和无?双先走了。”
说?罢,她?催着晏无?双快步离开。
走得太慌张,差点绊到?门槛,惹得她?爹在身后训斥:“成日慌慌张张的,成何?体统,也该定定性子了。”
连翘捂着耳朵:“知道知道,你?一天要说?八百遍,我又没?真的摔。”
连掌门又是?扶额又是?叹气:“光长个子不长心,还跟个孩子一样?。”
这时?,陆无?咎起身迎了出来。
步履沉稳,微微颔首。
连掌门这才收回眼神,道:“贤侄不必如此多礼,你?伤还未好,回去歇着。”
“已经?没?什么了,多谢掌门关怀。”
陆无?咎抬手引他进去,亲自给他倒茶,问他喝什么茶叶。
连掌门摆摆手:“不必客气,贤侄大病初愈,亟需休养,我也是?放心不下前来探望探望,你?能醒来自然再好不过?,怎么样?,可还有?那里不适?”
他虽说?了不用,陆无?咎照旧给他倒了茶,用的是?最好的雪顶银芽,然后款款道:“没?什么大碍了,只是?体内还有?些灵力没?能炼化,过?几日便好了。”
连掌门仔细打量了他一遍,见他姿态端方,眉目疏朗,没?有?半分病态,这才稍稍放心:“没?事就好。”
说?完他抿了一口?茶,显然还有?别的话。
陆无?咎一向善于洞察人心,预感接下来连掌门说?得大约不会是?什么好听的话。
果?然,连掌门放下茶杯后,先扯了一番多谢他当?日挺身而出,救了连翘,也救了昆吾城的百姓,然后才切入正题,咳嗽两声:“贤侄虽是?大义,大国师也替你?化解了内丹,抚平了筋脉,但走火入魔并?非小事,实不相瞒,你?也许多多少少听闻过?,内人就是?被一个走火入魔的弟子重伤而亡,故而我和翘翘都对此事颇为忌讳,我此生恨极了不走正途的邪魔外道,膝下只有?这一女,爱若珍宝,舍不得她?出半点事。”
陆无咎垂眸:“掌门的意思是?……”
连掌门从前一向痛恨他爹棒打鸳鸯,害得他同月娘好生坎坷,此刻站在人父的立场上,却也不得不横插一脚,做一回恶人。
他捋着须道:“你?天资聪颖,对翘翘极好,我听她说你们历尽万难收集到的四块崆峒印碎片都给了她?,她?无?知懵懂,不通人情?世故,但你?骗不了我,你?对她想必已经情根深种。”
陆无?咎微微抿着唇,连掌门打断他:“你不必解释,你?聪明至极,倘若想解释,必能找到?十个百个缘由,我定然说?不过?你?,但我自己的女儿我最清楚。翘翘虽然有?些娇纵,其实冰雪可爱,心性至纯,没?人不喜爱她?,你?不是?第一个,也不会是最后一个。
从前,因为她?母亲的缘故,她?祖父气得几乎同我断绝干系,直到?翘翘出生,他也没?问过?一句。翘翘一岁的时?候,我带她?回了祁山,那时?,她?眼睛跟水洗过?的葡萄似的,又清又亮,整个人也白白胖胖,肉乎乎的,明明口?齿还不清楚,见人却会咧嘴笑。一口?一个祖父,哄得她?那脾气古怪的祖父也坐不住了,一开始还冷着脸赶她?出去,后来成日成日地抱着,就没?让她?脚沾过?地。”
“也是?托了翘翘的福,她?祖父很快消了气,不再干涉我和月娘。外人都说?这是?因为翘翘运气好,虽然母亲是?凡人,但灵根不仅没?受到?影响,反而出类拔萃,这才得了她?祖父的青眼。事实上在翘翘一岁半之前,我们并?没?给她?测过?灵根。她?祖父对她?的喜爱和灵根没?有?任何?关系,完全是?因为翘翘讨人喜欢。”
连掌门缓缓抬头:“我说?这么多,你?能明白吗?翘翘是?我们祁山连氏一族的珍宝,我们不会因为任何?缘由伤害她?,即便你?是?天虞的太子,又或者五年、十年之后你?会飞升成神,我们都不在乎,我们要的是?她?一生顺遂,平安喜乐,至少枕边人不能有?半点问题,也算是?我恳求你?体谅一个父亲的苦心。”
陆无?咎抬眸:“掌门是?担心我身体里的那条黑龙的内丹没有被完全炼化,会再度走火入魔,不受控制?”
连掌门叹气:“你?大病初愈,大国师为了你?几乎耗尽心血,油尽灯枯,我本是?不想同你?说?的,但据我观察这些年所有?的走火入魔之人,上千之众,只有?少数几个能够侥幸恢复神智,安然到?死。也不是?没?人相信过?这些走火入魔之人,结局死得死,伤得伤,甚至全族被灭,少有?好下场。
长路漫漫,你?也许是?幸运的那个,但我的翘翘不能受半点风险,我不能让她?重蹈她?母亲的命运,明明我早上出门时?,月娘还说?好了要给翘翘做冰糖葫芦,等我得知消息赶回来时?,看到?的只有?躺在血泊中的尸体和她?手中握不住的红山楂。”
陆无?咎陡然沉默下来。
连掌门又道:“而且这孩子极为懂事,平时?虽然大大咧咧的,这些年却从来不在我面前提起她?娘亲,只是?想娘亲的时?候会抱紧她?那只猫,因为那猫正是?她?娘亲养的。后来那猫死了,她?哭了许久,成日成日地哭,说?是?伤心猫,但我知道,她?肯定也是?偷偷想她?娘了。”
陆无?咎面色微微沉着。
连掌门最后又来了当?头一棒,道:“当?然,你?一向稳重,翘翘定然也有?做得不对的地方,情?之一字上她?随了她?娘,懵懵懂懂,也许是?她?近来同你?同生共死,作出了一些没?分寸的举动,引得你?误会。或者,她?许是?在意你?的,但她?年纪尚小,心性又不定,说?不准她?哪天便会看上其他人。总之,她?若是?有?什么不对,我身为她?爹,在这里替她?先行赔个不是?,只是?往后,也请太子殿下高抬贵手,放过?小女。至于那些崆峒印碎片,只是?翘翘不懂事做主留下的,等我安抚好她?,必将殿下的那一份尽数归还。”
连掌门说?到?最后,起身要拜下。
陆无?咎抬手拦住:“掌门不必如此。”
连掌门却不肯起,姿态放得极低,话都已经?说?到?这份上,既讲情?,又讲理,决心可见一斑。
陆无?咎眼眸一垂,道:“掌门爱女之心在下已懂得,往后后掌门所愿,我必不伤害翘翘便是?。”
连掌门听到?他允诺,总算长舒了一口?气,拍了拍他的肩膀,又长叹一声,止不住惋惜。
其实,倘若没?出这回事,他还是?十分钟意陆无?咎的。
——
连掌门走后,陆无?咎一个人站了许久。
直到?夜深,他才回神,去见了大国师,不巧大国师还在闭关调息,尚未出关他又折了回去。
大约是?走在路上被人看见了,他醒来的消息很快传遍。
与之传开的还有?他在昆仑神宫生剖一条黑龙内丹炼化,走火入魔之事。
一时?间无?相宗上下议论纷纷,有?人唏嘘,有?人忌惮,还有?人嫉妒。
因为大国师用大半生修为替他净化了黑龙的内丹,想必再过?些日子等他将两股澎湃的灵力融合,又能连进数阶,说?不定还能原地化神。
不过?,更多的人是?为预言隐隐担忧。
毕竟陆无?咎进不进阶和他们没?什么切身关系,顶多是?沾点光,但如此可怕的修为一旦堕神,届时?可就是?滔天浩劫,无?人能逃。
流言沸沸扬扬,连翘并?不知,因为仙剑大会还有?五日便到?了,她?爹昨天突然说?要她?专心修炼,不许她?再出去胡闹,还让人看着她?。
她?也没?多想,确实,她?准备了三年,可不能在最后时?刻松懈。
于是?她?白天认认真真地修炼,但是?,有?时?候会突然想起陆无?咎。
毕竟这些日子他们几乎无?时?无?刻不在一起,乍然一分开,还要动手,她?还有?点不习惯。
就这么一直到?晚上,连翘才知道流言已经?传开,她?立马坐不住,总觉得陆无?咎肯定也会听到?一点,于是?晚上趁看守她?的弟子不注意溜了出去,直奔陆无?咎的院子。
她?过?去的时?候,陆无?咎院子里颇有?些冷清,前来拜访的人似乎少了许多。
晚风吹拂,烛火摇曳,他似乎在做什么东西,极为认真。
连翘猫着步子,走得极轻,定睛一看发现他竟然在打磨一根镶嵌着绣花的簪子。
她?准备吓他一吓,可惜还有?五步远就被发现了,于是?气恼道:“亏我以?为你?听到?流言会心神不宁,没?想到?你?这么有?闲情?逸致。”
陆无?咎目光一顿:“你?怎么出来了?”
这话说?的,好像知道她?被她?爹关起来了一样?。
连翘摸着下巴琢磨:“你?知道我爹最近管我很严,我在抓紧修炼?难不成,这簪子其实暗器,专门用来对付我的?”
“胡言乱语。”陆无?咎皱眉。
“那这个紧要关口?你?做簪子干嘛?”连翘大步走过?去。
陆无?咎没?答反问:“既然是?紧要关口?,你?爹拘着你?,你?又来我这里做什么?”
“我……”
连翘一时?有?些心虚,对呀,她?怎么会因为担心他而翻墙出来。
她?自然是?不可能承认的,嘴硬道:“当?然是?为了刺探敌情?,看看你?在干什么了!”
不过?她?也着实没?想到?,陆无?咎这种时?候竟然在做簪子,他是?要送给谁呢?
仙剑大会快到?了,这几日无?相宗来了很多人,也有?很多女弟子。
连翘莫名有?点烦闷。
陆无?咎没?理会她?的嘴硬,扫了眼她?的衣裙:“那件衣服扔了,头发也洗了?”
连翘脸颊一烫,顿时?气不打一处来:“你?、你?还敢问!你?把我衣服,头发都弄……”
陆无?咎勾唇:“把你?头发弄得怎么了?”
连翘说?不出口?,扑过?去捶他胸口?。
陆无?咎顺势握住她?手腕,勾起一缕垂下的香气浓郁的发丝:“洗了多少遍,发梢卷成这样??”
连翘迅速抽回来:“剪了才好!”
陆无?咎轻轻笑:“脾气这么大,下回嘴也不要了?”
连翘一愣,然后才明白他意思,耳根通红。
讨厌!她?就不该担心陆无?咎的,他这种人根本不会受任何?人影响。
她?拍开他的手,扭头就要走,陆无?咎叫住她?:“簪子不要了?”
连翘回头:“这是?给我的?”
“不然呢?你?的生辰不是?快到?了。”
连翘心花怒放,压住嘴角:“我过?去送了你?那么多东西,一个簪子就想敷衍我?”
陆无?咎抚过?她?的脖子,看到?残留的被他当?日掐出来的淤青时?目光微微一顿,将那根簪子插在她?发髻上:“不是?普通的簪子,能够化作法器。”
连翘闻言便想拔出试试,陆无?咎却按住:“平时?不要随意用,等关键时?候,能够一击毙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