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衔香
陆无咎闷闷地笑?,然后随手掐了个洁净术,把池子弄干净后才离开。
连翘此?时已经回到了房间,后背一抵关上了门,忍不?住捂住了脸。
鼻尖嗅到一点气息,她?又迅速拿开手,赶紧放到银盆里。
洗了又洗,搓了又搓,生生快搓下一层皮,原本红润的双手变得鲜红她?才肯罢休。
但今日受到了不?小的震撼,她?一闭眼就想起陆无咎伏在?她?颈侧的低喘和那些用沙哑嗓音说出来的话。
莫名浑身又开始热。
她?奇怪地掀开帘子,神宫里这么冷,房间里也没烧炭,她?肯定不?是天热的热,那就是身体发热,她?该不?会真的贪图他美色吧?
连翘一想到这个可怕的事实?,顿时悲愤交加。
不?过?陆无咎对她?呢?
连翘仔细回想回想,发现他对她?似乎没什么特别情绪,每次都是例行公事,照常解毒。
当然,他也会替她?收拾,但这些只是基本风范,也看不?出什么异常。
就像从前许多次一样,客气有礼,但是他真正在?想什么没有人知道。
连翘又想起了他们小时候的事情,那时她?还?没有那么讨厌陆无咎,总是给他送东西?。
那些小玩意儿都是连翘的心头宝,或者是她?私藏的彩色石头,或者是她?亲手串的贝壳,她?献宝一样送给了陆无咎,陆无咎也客气地收下,从没说过?不?喜欢。
但是后来很偶然间,她?却在后山的废弃石堆里找了她的宝贝。
从那时起她?即使再迟钝也明白陆无咎和她是不一样的,她?对不?喜欢的人或者事态度很明确,但他不?一样,他可以微笑着收下,也可以笑?着?丢掉。
他从来不?会在任何人面前表露真实想法。
当然,后来她?总是和他吵架,把他逼紧了,他慢慢也会皱眉跟她?吵几句。
但更多时候,尤其是长大后,他话依旧很少,而且似乎在?避着?她?。
有时,他眼神碰到她?会直接移开,有时,比试时她?不?小心碰到他的手他会立即抽开。
注视着?她?的目光似乎也藏了一些情绪。
连翘隐隐约约察觉到他似乎在?瞒着?她?什么,也许,是藏起来对她?的厌烦,就像从前明明不?喜欢她?送的东西?还?是要维持体面。
她?不?是很愿意再回想那些不?愉快的往事,于?是甩甩脑袋。
反正无论如何?,他一定不?会像她?这样深更半夜地还?会突然回想起解毒时的场景吧?
连翘心里莫名有些烦闷。
不?行不?行,不?能再想他了。
他在?不?在?意和她?有什么关系?
连翘强迫自己清空脑袋,把被子一拉,蒙头睡过?去。
——
隔日,连翘又精神抖擞。
她?就这点心大的好处,天塌了也得吃顿饱的再上路。
在?神宫四处闲逛时,她?恰好遇到了那个被烫伤手的神侍。
这两日她?仔细想了想,终于?想起这个神侍是谁,还?想起她?们有过?不?浅的交集,于?是凑上去叫了她?的名字。
“你是姜瑶吧?”
姜瑶十分?客气,微笑?道:“大小姐贵人事忙,原以为您不?记得我了,这才没敢上门叨扰。”
“怎么会不?记得?没想到你竟然来这里了。”
连翘挠头,同她?攀谈起来:“别叫我小姐了,叫我连翘吧,你当年的伤怎么样了?”
“早已好了。”姜瑶叹气,“说来,此?时我还?得感谢连翘妹妹你呢。”
连翘赶紧摆摆手,解释自己并不?是邀功。
她?待人一向不?看出身,只看眼缘,之所以能记住这个姜瑶的姓名也是因为她?孤傲不?屈的性子。
大概是五年前,她?记得那是一个大雪之夜,她?曾救下过?姜瑶。
无相宗常年清寒,那场大雪过?后更是前所未有的冰冷,风如刀割,即便?是修士也觉得难耐。
连翘一向待不?住,天上下刀子她?也要出去逛逛,更别提区区大雪了。
就在?去找晏无双的时候,她?路过?姜离的院子外忽然听到了鞭子抽打皮肉的声音。
一声一声,极为响亮,连翘知道姜离乖戾,下手又重,生怕她?把人抽死,于?是尽管知道少不?得要惹麻烦,还?是踹开了门,大声喝止:“你们在?干什么?”
鞭子一停,一个孱弱的女子倒在?了她?脚边。
只见她?白袍上全是血红的鞭痕,脸颊也被抽了一道,鼻息微弱,伤得极重。
连翘冲上制止,姜离冷笑?说不?关她?的事,又一鞭子要抽下去,她?一把拽住,这才免得这女子被当场抽死。
然后连翘将?这女子扶起来,才得知这女子叫姜瑶。
再追问原委,才明白今日这遭闹剧只是因为姜离丢了一根簪子,恰好姜瑶白日去过?,便?被怀疑上了。
姜瑶没偷,于?是打死也不?肯承认,冰天雪地的就这么咬紧牙关,挺直了背。
姜离便?真的下了死手。
连翘听罢愤慨不?已,直接带走了姜瑶,然后将?此?事告到了戒律堂。
后来姜离被罚,挨了三道雷劫,再然后,姜瑶也被送走了。
连翘当时以为自己是救了姜瑶一命,又替她?打抱不?平,做得很对,现在?回想起来却?觉得太过?鲁莽了,恐怕也正是因此?姜瑶被彻底记恨上了,被送来这里当了神侍。
连翘于?是不?仅不?敢邀功,反而为当年的事道歉。
姜瑶倒也承认了自己的确是被姜家记恨了,所以才被送到了神宫。
但她?并不?觉得悲惨,反而说被送到神宫是她?此?生最大的幸运。
“神君性子温和,待我十分?得好,他不?光教我修练,还?妥善安置了我的家人,他对我恩重如山,我此?生都难以回报。”
连翘却?又不?明白了:“若果真如此?,他又为何?当场泼药烫伤了你的手?”
姜瑶神色一僵,缓缓叹气:“神君本就天生弱症,如今已至羽化之时,身子极虚。那药是大祭司专程为他调的,若是日日喝药,他兴许还?能多捱几年,若是不?喝,恐怕也就这年末的事了。不?过?这药不?仅苦口,且需人血做引,我自然是愿意割血的,但神君不?肯再让任何?人受伤,是以,我每次送药前去他都要发一顿脾气,其实?他只是不?想再让我继续了而已。”
连翘这才看见她?袖底双手的手腕上瘢痕交错,新旧交织,甚至有一道还?在?渗血。
她?不?由?得一惊:“这么多伤疤定然很疼吧,他都说不?要了,你又何?必如此?……”
姜瑶苦笑?:“一点皮肉伤算什么,他若是能好,我剜心也甘愿。”
连翘心下默然,原来这还?是一对互相为对方着?想的苦命鸳鸯。
先前吴永和宛娘也是,恨不?得用自己一年换对方一日的性命。
情这个东西?果然可怕,能让人痴,让人狂。连翘没有经验,也不?知道究竟是该支持姜瑶每天割血让神君多活一些时日好,还?是让她?放手,遵从神君多意愿坦然离开。
讪讪了半天,她?从百宝袋里掏了又掏,递给姜瑶几瓶上好的治伤灵药。
“不?管怎么说,这药你拿着?,先把手上的伤给治了。”
姜瑶扑哧一笑?,感慨道:“这些年物是人非,听闻姜离也死了,只有大小姐还?是像当年一样单纯善良。”
连翘挠了挠头,被她?夸得怪不?好意思的,只说这药她?还?多得是,不?管她?之后怎么选,有需要都可以找她?要。
姜瑶温声道了句好,然后就被神君叫走。
此?时,连翘又看见旁边还?有几位神侍,且她?们似乎聊得似乎挺开心的,于?是也凑过?去,准备打探打探神宫消息。
走近了一点,她?忽然听到了陆无咎的名字,再一听,她?才听明白这些人是在?夸陆无咎俊美,争论他和神君究竟谁皮相更胜一筹。
顺着?她?们视线一眼,连翘才发现陆无咎正站在?远处的长廊里同大祭司说话。
他身量高且挺拔,微微俯身倾听,侧脸如玉,英气逼人。
薄唇略略一动,更是惹得这群神侍们窃窃私语,夸他声音也好听,如玉石敲击。
更有大胆的,含笑?调侃起陆无咎和神君来,说不?管皮相如何?,这位殿下四肢健全,且鼻梁高挺,一看便?很有实?力。
然后她?们又咬着?耳朵愤愤说起姜瑶来,说她?善妒,打压她?们不?许她?们靠近主殿,偏偏神君又吃她?一套,这么多年了凡是近身的事都只叫她?一个人,旁人根本没有近身的机会。
说着?说着?她?们发现了连翘,于?是赶紧散开,连翘也假装没听见,心里却?想这姜瑶说得果然不?错,神君确实?看重她?,即便?有隔阂,还?是离不?了她?。
至于?她?们说的陆无咎,连翘哼了哼,又心生奇怪,鼻梁高和实?力有什么干系,难不?成鼻梁越高便?资质便?越好,所以实?力越好?
她?摸了摸自己的鼻子,也不?低啊,怎么资质就不?如他?
她?又悄悄觑了一眼陆无咎,和自己比了比,认真地研究起鼻子高低和实?力的关系,毕竟仙剑大会快到了,她?不?会放弃任何?一个能够提升修为的方法。
她?正在?沉思的时候,身后突然传来一声笑?。
连翘吓了一跳,一回头,只见陆无咎不?知何?时从廊下走了过?来。
“你在?做什么?”
连翘没理他,继续沉思:“你管我呢。”
陆无咎进阶之后耳力更好,早已听见了那群神侍的话,他瞥她?瞥了眼她?摸鼻子的动作:“你以为你的实?力和鼻子有关系?”
连翘猛然抬头:“不?是吗?”
陆无咎敲了下她?脑袋瓜,轻轻笑?:“和你鼻子没什么关系,和你脑子有关系。”
连翘打掉他的手,明白他又在?嘲讽她?,但她?一心想提高修为,也不?是很想搭理他,于?是冷哼道:“你别得意,虽然我承认你很有实?力,但下次交手可不?一定谁赢谁输。”
陆无咎挑了挑眉:“哦?你还?想交手?”
连翘莫名其妙:“不?然呢,我们迟早要打一架,比一比实?力的。”
陆无咎低低笑?:“你说的对。”
笑?完,他意味深长,摸了摸她?的头才离开。
连翘被他笑?得莫名其妙,一路上百思不?解,她?追上去想问问陆无咎,但他早已不?见人影。
连翘满腹疑问更甚,回去之后,她?干脆找了晏无双,又将?神侍的话重复一遍,问她?知不?知道陆无咎笑?什么。
晏无双面色微微红,又听到她?还?夸陆无咎有实?力,顿时捂住了眼,惨不?忍睹。
犹豫了一下,她?才跟连翘解释了一番“鼻子和实?力”的真正含义。
连翘听完霎时目瞪口呆,然后恨不?得挖个地洞把自己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