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阿噗噜
哪怕只是稍微看中一点自己的身体呢……?
哪怕只是一点点的程度,他现在看起来都不会是这种濒死般的凄惨。
秦情叹息着,见兰多依然无动于衷,只能无奈的再次提醒道:“你再不治疗的话,真的会死的。”不是她现在聊胜于无的奶妈补个血线,而是彻底的重新收拾一遍自己。
她的声音真诚又严肃,却引起了对方另一种意义上的误会。
——为什么?
他想,我明明变强了,但是小姐没有夸奖我。
但我做的这么过分,她也没有要惩罚我。
……是要做什么别的吗?
救治……救治……兰多为数不多的理性思考着她反复提及的这个词,以及这个词背后的含义,并在思考之后,成功得出了一个令自己险些崩溃掉的答案。
她要自己去治疗,是说,她要放弃惩罚自己的可能了么?
因为她总是在救助他人的样子……但在此之前,小姐不会称呼那些人为“好孩子”;她现在只叫自己去治疗却不说别的,是说在她的眼中,自己也终于成为了那无数被救助者中的一个吗?
我不要。
他的眼神变得慌乱起来,满是绝望沉重的哀戚。
……我不要这样的结局。
“您不惩罚我吗?”
青年再次低声问着,转头用鼻尖蹭了蹭她的发丝,声音柔柔地,哀声请求:“您不要我了么?”
残留的理性告诉他,小姐大概不是这个意思,她说这句话的原因可能仅仅是因为她在担心自己,但是对不起,因为他脑子坏掉了,所以完全想不到其他的可能。
“我没有呀。”秦情很好耐心地解释起来,“我只是要你好好照顾自己,治好自己。”
“您过去也会救助很多的人,”他说,“但是治疗之后就不会再过多询问了,他们、他们和我是不一样的,小姐;他们本来就是和我是不一样的,是您说过的,只要我做个乖孩子,您就会允许我,我还可以有下一次的机会。”
“没什么事情是不一样的。”
少女温声回答,语气仍然温柔,却有种温柔过头的残忍。
“我会救他们,我就也会救你,无论什么时候都会这么做,和你是个好孩子还是坏孩子没有太大的关系。”
“我是爱你的,兰多。”
少女柔声提醒道,她说:“我永远爱他们,也会永远爱你。”
“……对不起,”兰多停顿几秒,最终选择很诚实的和她道歉,“我脑子坏掉了,小姐,您要是想和我说点别的什么……我现在的脑子,可能理解不了。”
秦情:“……”
虽然已经知道了,但是气氛被打乱了有点生气,而且听他本人这么煞有其事地解释这种事情,果然感觉还是怪怪的。
少女心平气和,无比冷静地配合转换了话题,问:“比如?”
“你要说一些我早就有准备的东西,小姐,”兰多很乖的回答说。
“比如说,你爱我。”他很诚实的补充说明,“我能理解这个,这是'好孩子'的奖励;但是我无法理解你的另外半句话,要是所有人都有这样的奖励,那我拿到的就不是奖励。”
秦情:……因为坏掉了,所以只剩下野兽的直觉了吗。
“我现在只能理解这个。”他说,“对不起,小姐。”
兰多的眼神没有变,依然是初见那般的空洞虚无,此时又因为他一贯羔羊般的温顺乖巧,呈现出一种孩子般的天真与无知的残忍。
……啊。
秦情注视着上方这张美艳的面容,表情渐渐回归平静。
虽然逻辑很奇怪,但她感觉自己有点理解了。
这个……“孩子”,与其说是坏孩子,不如说是个“笨孩子”。
确实正如他自己所言,脑子已经坏掉了。
他真心实意的和自己道歉,又一脸理所当然地告诉自己,他的脑子早就无法理解更多的东西,所以,他只会接受自己能理解的答案。
——那你能理解什么呢?
秦情捧住了他的脸颊,低低叹息一声。
能理解:当他是个乖巧的好孩子时,理所当然地就能拿到听话的奖励;而当自己是个的坏孩子,自然就要接受惩罚。
“明明什么都没做好,莫名其妙添了不少麻烦,却还在这儿这么理直气壮地指挥我……”
她的尾音听起来很轻,泛起一点蜜糖般的甜腻,和青年预想的不同,少女的语气绝对称不上斥责,只是在很正常的和他说话而已。
“坏孩子啊,兰多。”那轻飘飘地字音,从她口中猝不及防的跳了出来。
前半句话,分明还是温柔的,怜爱的,无比珍重的态度,但她的声音忽然就放轻了,瞬间这个看似称呼倏然多出了一种轻薄又冷淡的、居高临下评价的傲慢。
……坏孩子。
他的呼吸不由自主地停顿了一下,再次缓慢吸气时多了几分隐秘的颤抖,和被夸奖时的充盈愉悦不同,被她这样叫着,兰多只觉得自己身后的脊椎忽然慢慢升腾起一种异样的饱胀酸麻。
“好了,不要压在我的身上。”少女的手指滑向他的后颈,轻轻挤压几下,成功按出一连串细密的呜咽喘息声,她恍若未觉,只平静指挥道: “我要起来。”
兰多默不作声,动作却足够乖巧,一阵细密的窸窣声后,女孩手脚并用地从地上爬起来,她态度虽然称得上居高临下,体型上却依然像个小动物一样,慢吞吞地离开了青年手臂投下的一片影子。
秦情简单活动了一下自己的手脚,这才转头看着一脸无辜的青年。
在不需要思考的时候,他的反应仍然呈现出一种驯兽的温顺和敏捷。
此刻的兰多规规矩矩地屈膝跪着,双手习惯性地背在身后,本就贴身的长裤因为这个姿势在他腿上被更进一步地绷紧,勾勒出大腿饱满又漂亮的肌肉线条。
秦情看着他这副模样,只能无奈又纵容的叹口气。
她心心念念这还是第一张的sp——而且还是自己主动升级的——数据虽然有点极端片刻,但只要好好养一养,这也是张相当适合用来潜行暗杀的神卡。
兰多进化后的精神拟态是兰花螳螂,可能因为他有意避开强化自己的可能,就连自带解锁的天赋技能也是【环境同调】这样平常看似鸡肋的能力——但对兰多来说,有这个就行了,他就是靠着这个把自己藏起来,成功避开了一区的调查和狼群的视线。
青年偷偷地抬头看了她一眼,那双金珀般的眼睛此时安静的凝视着他,带着一点他再熟悉不过的温情怜爱,他几乎是瞬间就被这目光驯服了,垂放在身后的双手重新撑在地面上,手臂的肌肉绷紧,本能的就想要爬回她的身边去。
少女微微蹙起眉,她蜷缩起自己的小腿藏在裙摆下,露出个极为罕见地,不赞同的表情。
“不可以,兰多。”她轻轻柔柔的提醒说,对着青年震惊失落的眼神,表情没有任何变化: “我还什么都没做呢,在此之前做的甚至不能算是个惩罚,所以,回去。”
“……”
青年那双桃花色的眼睛顿时泛起濡湿的空虚,他张了张嘴,却只软软地说了声是,呼吸声仍带着细密的颤抖,带动着单薄的胸膛剧烈而缓慢地起伏着,整个人打湿的桃花一样,显而易见的寂寞与不满。
但在少女不赞同的注视中,兰多还是慢慢收回了自己的手臂,重新在原地跪好,等着她的下一个要求。
……惩罚啊。
秦情也坐在地上,她为自己调整了一个很舒适的姿势,然后陷入思考之中。
虽然但是,对这小子来说究竟什么样子的要求才算惩罚……?
疼痛吗?可他看起来已经快死了,疼不疼什么的好像也不重要;
那么忽略他吗?不,这孩子脑子坏掉了,就算真的想要和他拉开距离和他说“我不要你啦”这种话,兰多估计也是没有反应,或者当做无法理解的话自动过滤掉,继续自顾自地跟上来。
而且兰多本来就是佣兵出身,一般在她看来已经算得上恶劣的主动找死的加班要求,对他来说应该也都是司空见惯的东西。
秦情一边琢磨,一边打开了他的后台基因谱,预料之中乱糟糟的一团。
代表属性的基因树本来是只存躯干与空枝的树,类似黑刀那种,他的基因树虽不至于说枝繁叶茂,但也是错落有致的生出花叶,枝干柔韧,根脉粗壮有力,熟悉了基因树的不同属性的进化走向后,就能直观观察到黑豹的进化角度偏向力量和速度,更加重视自己单兵作战的能力。
但兰多的基因树,现在看起来就是一团乱糟糟的枯萎风滚草。
没有根系,没有叶片,连一点舒展的枝丫也没有,简单粗暴的把自己团成一团塞在对应的位置,唯一能看出来的就是风滚草随风飘走的轻盈,某种意义上和本人也是颇为相似,不管不顾地疯狂拉满了敏捷和隐匿藏踪的技巧后,接下来就再也没有力气扎根生长,就只能这么绝望的等待着现存的生机血肉耗尽,慢慢等死了。
秦情沉吟片刻,直接将十几组血瓶倒进他的精神图景,铺在了那团无根无叶,只能随风飘散的风滚草的下方。
总之……之前每次治疗帮忙点技能点的时候,这小子看起来都是一副半死不活的样子,四舍五入一下,自己现在无视他的反应一口气把基因树重新整理回正常水平,那带来的副作用应该也就算是惩罚了吧?
秦情把那团基因树的拟态抓过来,不管不顾地直接埋进了血瓶溶开的池子里。
“……!!!”
兰多发出一声猝不及防的哀声呜咽,他原本很规矩背着双手跪在那里,此刻肩膀剧烈的颤抖着,双手不得不反射性的收回撑在地面上,避免自己狼狈趴在地上,但后背的痉挛依然许久没有缓和下来,牵连着整个人也跟着拱起腰,好久都没能重新站稳。
唉,猜对了。
秦情放缓了眉眼间的紧张情绪,看着精神图景里那团泡在补血池子里,哆嗦着却不敢再次蜷起来滚走,只小心翼翼舒展自己躯体的一团杂草样的基因树,终于勉强松了口气。
好歹还知道自己把根系伸出来吸收养分……秦情面无表情地想,要是连这个也不会,她就只挨个每一根的找过去,然后直接摁进去了。
玩家无比惆怅,顺手点开图鉴看了一眼,发现上面原本蛛网密布般的裂痕此时正在缓慢地消失愈合,这才算是安心。
血条既然能用在这个上面,那么其他材料说不定也行,玩家一边琢磨着,一边扒拉开自己的系统背包,排除那些了零零碎碎的东西,其中看起来就是最靠谱的就是现有的一组初级晋阶材料了,黑刀那边始终没找到个合理的场合给他用上,也就这么一直放着了。
她点开一个看了看,懵懂的幼芽(卡牌一阶突破材料)【“祂们低声喃语:凡胎育灵种……”】
幼芽是一种白玉雕琢般的精致柔美,她比划了一下,拖出来一个,在兰多枯萎的基因树上晃了晃,只见一条安静的枯枝忽然若有所觉地抬起晃了晃,下一秒手中幼芽已经被基因树自行吸收,这条枯枝也瞬间饱满许多,鼓出了不少细密柔嫩的浅色嫩芽。
……哇哦。
秦情小小声地赞叹了一下,但比起瞬间焕发生机变得活泼许多的基因树枝干,现实里面的兰多状态却有些微妙,他本就半天没能直起身子,此时细韧的腰肢压着颤,更是从脊柱中散开了一点汗湿的潮痕,呼吸声里掺杂了几声难捱的压抑呜咽,听着愈发落魄可怜了。
房间中,再次散开了那种令人混混欲醉的浓烈花香,但这一次秦情有了准备,已经没了最初那种迷蒙的晕醉感,只觉得自己仿佛置身高等香水的配香房间,散开的香气馥郁而优美,浓度这么高也没有什么刺鼻的感觉。
倒是蛮好闻的……将来有机会的话直接拿兰多当行动熏香吧。
她一边琢磨着既然是兰花螳螂也不知道能不能顺便驱虫,但螳螂好像本来就是节肢动物门的昆虫纲,退后一步能做到驱蚊也行……一边拿出余下的幼芽,基因树的枯萎枝干蠕动吸收,并不死板,而是蠕动着彼此传递新的养分,等到一组十个的幼芽全部用完后,兰多的基因树已经是嫩生生娇滴滴的一团,卡牌上的裂痕也消失了一多半。
瞧着至少是死不了的样子了,秦情试探着碰了碰,正准备抽身离开,那基因树的细藤却像是恋恋不知足一般,黏黏糊糊的重新缠了上来,柔细的枝条泛着新生的浅嫩绿色,贪婪想要从她身上寻找新的养分。
秦情的手指勾住最粘人的两根,面无表情的往外扯了扯,兰多本人倒是依然维持着惊人的顺服,只是声音里猝不及防吓了一跳似的,多了些似是而非的呜咽哭喘。
“不要乱动哦。”她下意识的开口警告了一声,本意是威胁在精神图景里张牙舞爪往她身上绕的藤枝,但基因树听不懂人话,兰多却是听得懂的。
他的脊背缓慢而剧烈的起伏着,发丝不知何时已经被汗水打湿,慢慢吞咽了几下后,兰多撑着地面,收回了自己有些支起来的膝盖。
“……是,小姐。”
青年的声音含糊不清,濡湿的粉发铺散落下,整个人雨打桃花般狼狈又艳丽,但他的声音依然是温顺的,哪怕里面只剩下了机械的顺服。
秦情顿了顿,反射性地夸了一句:“好孩子。”
兰多哆嗦了一下,看起来却不像松了口气的样子。
秦情没在更多关注兰多,她将注意力重新放在基因树上,这点浅薄的养分显然不足以滋养已经晋升为sp的需求,但是更多的材料她现在也没有了,少女有点头疼,在其他几根缠藤绕上来的时候,不自觉地便多用了些力气,随手抓了几根用力上下拉扯,顺便又撸了几把刚刚生出幼嫩叶芽的藤枝。
枝条瞬间变得惊慌失措,张牙舞爪地到处闪躲,被少女伸手毫不留情地用力揉捏了一把枝条的交汇处就怯怯老实下来了,缩成可怜巴巴的一团,终于不敢放肆乱动。
玩了半天,秦情终于心满意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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