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沉夜生梦
“你是在怀疑我?怀疑我将卢容衍雕像安插在了你身边?”
江载月坦然道,“毕竟还生像是庙主的异魔,虽然卢容衍的雕像看不出什么异样,但万一庙主和他存着什么联系?”
“你若是信不过,大可以将他交给我,正好,我这里还缺长老雕像驱使。”
江载月干脆道,“好,若是他做了错事,我就将他还给庙主。对了,庙主这里难道就没有罗仇魔那些天道长老的雕像们?若是能直接问一问他们的雕像……”
她话还没有说完,就对上易无事阴惨惨的一双眼。
“我的雕像,不都已经被你吞入镜山了吗?那些魂魄种子寄附着雕像而生,雕像碎裂,它们只怕早就碎得不成样子,至于你说的卢容衍雕像……”
易无事嗤笑了一声,“即便那里面还是卢容衍的魂魄,从那些碎片里打出来,也不知道还掺和了什么脏东西,你也敢让他留在身边?”
江载月认真思索了一下这个问题,“那我就将他也带来灵庄,庙主帮我就近看守他吧?”
易无事的脸色顿时像是死了一个月,结果还被打了一拳一样难看。
江载月若无其事地拿出了镜灯,如同倒垃圾一般将收纳进去的藤壶倒了出来。
“对了,我也不知道这里有没有庙主用得上的魂魄,就一并还给庙主吧。”
易无事看着那些被她从镜山里倒出,涌动黏腻得汇聚成一张张不成型的人脸,手,脚,如同巨大的白色泥球般朝他们伸出手的怪物,眼中闪过一抹厌恶之色。
“它们根本不是我的雕像,也不配再成为种子,别脏了我的其他种子。把它们收回去!”
江载月一边绕圈跑一边大声喊道,“谁的垃圾谁处理!”
总之最后易无事还是像死了一个月,被打了一拳,最后眼睁睁看着自己被丢进了垃圾堆里一样,咬着牙吞下了那股玩意儿。
江载月这回总算是能够完整看见易无事是怎么处理那些报废雕像的了。
他拉开了自己的胸膛,无数个黑白藤壶黏附在他跳动的脏器血肉之上,如同是一口口吃下自己不喜欢的垃圾一般,他按住了那些被挤压成巨大白球的藤壶堆,一点点塞进了自己的胸膛之中。
江载月能够听见极为刺耳的,宛如无数尖叫哀嚎被一点点碾压为血泥,伴随着硬壳被磨碎的的恐怖声响。
当那股声响消失的时候,易无事烦躁地压住他刚刚撕裂的胸膛伤口处,无数藤壶如同有意识般,从他的脚底蔓延生长而上,直到将他脖子以下的整个身体都压在了密密麻麻的藤壶中,整座地下迷宫的藤壶蠕动方才停止了下来。
看着被厚重黑白藤壶淹没,只露出一个头的易无事,再看着那些黑白藤壶中若隐若现的人形面孔,江载月陡然有一种自己和这个状态的易无事谈不下去的预感。
“庙主,你现在——真的不是又濒临失控了吗?”
小山一般高的藤壶对上,易无事露出了一个微微狰狞的苍白笑容,他轻声道。
“失控怎么了?在宗内这么多年,我又不是没有失控过。哈……我是不会轻易寻死的,更不会变成罗仇魔那样人不人鬼不鬼的东西。你大可不必顾虑我,我们刚刚说到哪里了?”
然而易无事稍微冷静了下来,江载月反而有点害怕了。
“庙主,我们刚刚说到……你的打算。”
易无事像是陷入了前所未有的冷静当中。
“去找庄曲霄。”
“只有我们两个,是赢不了宗门大比的,我们必须要找到庄曲霄 ,还有姚血兰,现在不是她还能封谷不见人的时候了。”
“庄曲霄的弟子肯定是被罗仇魔它们当成了诱饵,庄曲霄此时外出,说不定刚好落进了他们的陷阱。他们竟然敢对弟子出手,我们也未必不可以对他们的弟子出手,甘流生最在意他的那些弟子……”
“等等,”江载月忍不住打断了易无事的话,她忽然想起了甘流生曾经和她说过的话。
“甘流生在无事庙前的时候,和我说过,他的弟子也不见了。”
第132章 惶恐
江载月本来还以为那只是甘流生想进入她镜山的托词, 这么一看,难道甘流生之前说的都是真的?
那么庄长老弟子失踪的罪魁祸首,莫非不是甘流生那群修天道的长老, 而是另有其人?
易无事沉默了片刻。“甘流生的弟子失踪,未必和其他修天道的长老没有关联。能在庄曲霄灵庄里, 带走他的弟子, 肯定是长老等次的异魔。”
“我们不能给他们各个击破的机会,先去血兰谷吧, 我已经准备好了说动姚谷主的大礼。”
看着易无事如此胸有成竹的模样,再联想到他的异魔, 江载月忍不住问道。
“庙主, 你说的大礼,应该不是姚小谷的雕像吧?”
“姚小谷是谁?”
易无事皱了皱眉,“是她在谷里养着的那个傻子吗?我这几日正在钻研如何在没有神魂的情况下,让雕像能拥有残缺的孩童神智,她应该会喜欢这份礼物吧。”
易无事的头颅微微一低, 藤壶堆中又慢慢凸显出了一具与当初的姚小谷有八分相似, 只是张着嘴,发出含糊不清话语,眼神歪斜的雕像。
江载月看着那尊姚小谷雕像, 发自真心道。
“庙主, 虽然不知道你是从哪里得来的消息, 但我只能告诉你,你要是把这个玩意儿送到姚谷主面前,就算她已经断情绝欲,看淡世事,但只要还剩一口气, 她都会爬起来追杀你到死为止。别说修天道长老,就算是宗主挡着也不好使。”
易无事看了看那樽傻子雕像,突然发觉为一个无用的目标,忙活了这么多天的他自己可能才是那个傻子,他默不作声地把雕像重新碎成了一地藤壶,方才看向江载月。
“那你觉得,应该用什么说动她出谷,和我们联手?”
回忆着最后一次听到的姚谷主留下的话语,江载月轻轻摇了摇头。
“除非谷主自己想通,打开血兰谷,不然无论用什么手段,谷主都不会顺从我们的心意行事。我来给谷主写一封信吧,我会在信中告诉她宗门大比之事,如果谷主愿意参加,十日后她应该会找我们。”
易无事微微垂落的阴郁眉眼透出几分恹恹的意味。
“那就按你说的做吧。庄曲霄呢?我们还要去寻他吗?”
江载月问道,“庙主知道庄长老去了何处吗?”
易无事从藤壶堆中拿出了一截如同蜈蚣般粗黑树根上长着无数细小分支的根茎。
“庄曲霄不肯把他的神魂给我,只说了如果他没有回来,就让我联络其他长老,或者是去寻宗主处置此事。这条根脉是他的异魔分身,可以循着根枝方向寻到他的所在。”
易无事黑沉的目光陡然落在了江载月的身上。
“你和宗主雕像……”
他像吞了一个苍蝇一样,不愿再回忆起那一日的所见所闻。
宗主……那样残暴的天魔……怎么会露出这么黏腻的姿态……即便是受了异魔影响……
易无事索性直接道。
“你可有办法让宗主露面处置此事?”
江载月不愿在其他长老,哪怕是此刻和她同一个阵营的人道长老面前,暴露出祝烛星此刻可能正处于不清醒状态的现状。
“我顶多能用异魔影响宗主的化身,至于宗主,我也不知道他何时能露面处理宗内的动乱。”
易无事倒是没有什么讶异之色,他早就猜到了这一点。
江载月的异魔或许能影响宗主化身,可若是说能让宗主露出那等不堪的痴缠情态……那倒不如让他去信宗主是个能为所谓凡人才会有的儿女私情不顾一切的疯子。
“那就我们两人去寻庄长老?”
江载月思考了片刻,“先等等,我还要去准备些东西。对了,庙主知道罗仇魔的异魔是什么吗?那墓碑有什么用处?”
易无事摇了摇头,“那三人里,罗仇魔从前倒是最默不作声的一位,我从前还以为他只是甘郑两人的应声虫,如今看来闷声的狗咬人最疼。若是你没有察觉到什么异样,就不要去动他留下的墓碑。若是有异魔侵染,你不可能毫无知觉。那墓碑或许是纯粹恐吓你的法器,也可能是触发了条件方才会开始侵染的异魔化身。”
江载月将这番话听了进去,她点了点头,决定暂且不动那个墓碑,只是留个监视它动静的后手。
只是当她准备离开的时候,易无事陡然问道。
“你能不能抽出一缕神魂给我?我保证不会用来做其他事,若是你看不惯雕像,我也可以把她做成与你更不似的模样……”
然而江载月一口拒绝了易无事的这个奢想。
“不可能,我不会将神魂交给他人,更不会允许你用我的神魂来做还生像。庙主如果不想先和我打一架,以后就不要再提这种话。”
易无事却还有几分不甘,“宗主将他的神魂交给了我,若是他还露面,他也会让你将神魂剥离一缕给我,观星宗所有修者都应该剥离一缕神魂给我作为雕像,这是宗门不成文的宗规……”
江载月不理会身后絮絮叨叨的易无事,她平静道。
“嗯,那就等宗主露面的时候,如果宗主向我要神魂,我再考虑一下。”
考虑一下是立刻跑路,还是先卷了密库里的丹药再跑,总之她是不可能将自己的神魂交给别人的。
易无事还在碎碎念念着什么“雕像无害”“有了雕像,他们出现意外,分散开来的时候更方便联系”之类的话,江载月当做什么都没听见,直接用一句话堵住了他的嘴。
“若是庙主不放心,就让你的雕像跟着我吧。”
易无事终于哑口无言。
江载月打开了镜山山道,在临走前她突然想到什么,转头问道。
“灵庄里失踪的弟子,都叫什么名字?”
易无事显然并不关心这等小事,只是见她心如磐石,一副无论如何都不可能说动的样子,他只能勉强提起精神道。
“我不记得那些人的名字,难道那些弟子中有你认识的人?那你自己认一认吧。”
地底密密麻麻的藤壶陡然翻卷掀开,露出底下一群躲躲藏藏地挨在一起,如同蚁巢被掀开,恐惧而无力地望着外界庞然大物的弟子。
“方师兄?”
看着那群弟子中方石投微微仰起的熟悉面孔,江载月终于松了一口气。
她还以为方石投又这么倒霉地卷入了失踪谜团里面,如今看着他平安无事,她倒是也松了一口气。
然而方石投似乎不敢对上她的视线,男人微黑的面容低了低,曾经热情地看着她的目光,如今多了几分闪躲。
想到师尊告诫过他的话语,再看着少女若无其事和恐怖的藤壶人头长老放在一起的景象,方石投最后没有勇气喊出那句他曾经念叨了无数遍的“师妹”,而是低声道。
“见过……长老……”
江载月愣了一下。
她如今竟然也会被弟子喊做长老了?
回想到过往经历的一切,别说方石投有些不可置信了,如果放在她还没进观星宗的几个月前,有人告诉她会有这么一天,她说不定都会怀疑她是不是进了什么修真界的不法组织。
不过察觉到了方石头如今的疏远与畏惧,她也没有强求,人与人之间的缘分本就不可能长久,更何况在处处都能遇见精神病人和生命危险的观星宗里,能平安活下来或许已经是最大的奢求了。
“师兄既然没事,那我先走了。”
在身边众多弟子隐隐恐惧又敬畏的目光中,方石投看着少女果断离开的背影,手心的刺痛让他鼓起了最后一点勇气,想要想要开口。
然而一道高昂的喊声陡然盖过了他的声音,无比刺耳地响起。
“师妹师妹!你还记不记得我?!”
江载月顿住脚步,看着袁常足比先前脱了一层肉,甚至还透出了些许清秀的面孔,差点没有认出他的身份。
“……袁师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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