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沉夜生梦
江载月不想听那么多他的遗言,触手稍一用力,轻轻一折,姬明乾的头掉了下来,也终于再也说不出一个字了。
只是看着姬明乾那具死不瞑目的尸体,江载月却隐约感觉到有什么地方不太对劲。
姬明乾,就这么简简单单地死了?
没有什么后手,也没有什么挣扎的手段?
虽然知道姬明乾哪怕是全盛之身,如今确实不可能再赢得了她,但是这种甚至连多一点反抗都没有,引颈受戮的姿态,即便是放在被关押的姬明乾身上,也还是显得太过违和。
江载月有些不太放心,她放任着自己的触手在姬明乾体内翻找着,终于,她在他的心脉附近找到了一小块坚硬如铁的碎片。
她将那块碎片毫不留情地扯出,下一刻,姬明乾的身体仿佛如同蜕皮的蛇一般,他脸上的那一层肌肤与底下血肉完全松垮分离,仿佛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抹平五官轮廓,连血肉也发出了极其恶臭的,仿佛曝尸荒野已久的气息。
江载月再看向那张铁片,那赫然是一片极其微小的铁面具。
而这铁质的面具无论是五官与轮廓,都与姬明乾极其相似,生动得就如同这张脸下一刻会真的开口,唇角含笑的姬明乾真的出现在她的面前,继续死死盯着她,说完他刚刚没有说下去的那些话。
事先就猜到了这种可能,江载月此刻倒是没有什么被戏耍的恼怒,她的触手捏了捏这张铁面具,没找到什么特殊之处,更像是一个普通的法器。
曾经和姬明乾在落星城里生死逃杀的记忆浮现在心间,江载月冷漠地想道。
即便真的姬明乾已经逃了也无所谓,她迟早会找到他的,只不过这一次,他们之间逃杀的角色易主,她当年受的苦,她也会让姬明乾好好再体会一下。
雪白腕足不知何时轻轻缠上她的脖颈,一直跟在她身后的祝烛星似乎也认出了这张人脸,低沉的声音里透出略微冰寒的意味。
“好丑。”
从刚刚被抓的那人话语中,祝烛星也听到了江载月与姬明乾的过往。这个在落星城里试图抓住少女的人类,曾经是月月的未婚夫,并且到现在都痴情不改,还想着找回江载月。
这人竟然到现在还没有死。
祝烛星少见地对一个人类动了如此强烈的杀念。
“月月,我会帮你杀了他的。”
江载月原本沉浸在冷酷猎杀者的情绪一秒破功。
不是,宗主想帮她杀姬明乾,她没有意见,但是吐槽姬明乾长得丑,是不是就太诋毁她的眼光了?
最重要的是,姬明乾这样的在宗主眼里都算丑,那么宗主喜欢她,总不会是因为他的审美完全被扭曲了吧?
江载月认真地指着面具问道。
“宗主,你觉得他哪里丑?”
祝烛星却仿佛误会了什么,他冰凉苍白的面容慢慢靠近她,过于完美无暇的面容在此时反而透出一种让人毛骨悚然的感觉,他低沉温吞地问道。
“月月,喜欢他的脸?我可以变成……”
江载月一把堵住宗主的嘴,连忙否认道。
“不准把你这么好看的脸变成他的脸!”
至于接下来的话,江载月稍微违背了一点良心道,“我也从来没有喜欢过他这张脸。”
“我只是好奇,宗主为什么觉得他丑?宗主是怎么评判其他人长得好看还是难看的?”
祝烛星身上那股让人发毛的气息终于淡了下来,他轻轻蹭了蹭少女捂住他嘴的手心。
“月月,好看。”
“其他人,是人。”
“他,很难看。”
江载月算是明白了,宗主评价人是否好看,完全是看和他自己的关系亲近程度。
但她又陡然想起了宗主曾经说他白发不好看,她忍不住问道,“那宗主为什么觉得自己白发的时候很怪异呢?”
祝烛星的眼睁完全倒映出她的面容,他专注地凝望着她,如同整个世界只看得到她一个人。
“因为,月月是黑发。”
在少女陷入睡梦的时候,他曾无数次凝望着她柔软温热的黑发,此后再看向他自己的白发时,他都会觉得那毫无生机的白,一眼望去是如此的刺眼。
如果是白发的他站在少女旁边,应该会被许多人认作是年纪稍长,与她不协的长辈。
所以即便曾经他不在乎人形的发是黑还是白,如今的祝烛星清醒过后,也再未用白发的一面出现在江载月面前。
江载月似乎隐约明白了宗主的意思,她忍不住想要笑出声。
宗主到底是什么脑回路,才会因为她是黑发,就觉得他自己白发的样子难看啊?
“可我觉得宗主白发的时候很好看啊,像是雪落满头,”江载月忍不住说了一句过时很久的网络情话,“不是很像我们一起白头偕老的样子吗?”
她故意逗弄宗主道,“如果我的头发也白了,宗主也会觉得我不好看了吗?”
然而宗主的思维好像还停留在她的上半句话。
“……白头偕老……月月想要和我一起变老吗?我愿意……”
看着宗主眉眼出现的细微变化,江载月连忙提高了一点声音喊道,“不要往你那张脸上加皱纹!它现在就是我最喜欢的样子了。我刚刚说的是字面上的意思,你不要胡思乱想。”
宗主乖乖变回了原本的模样,他慢慢亲了亲少女的额头,声音低沉得带着格外郑重的意味。
“我不变了,月月喜欢白发,以后我就永远是白发。”
江载月轻咳一声,“咳咳,这个,可以变……宗主,我的意思是说,头发,瞳孔的颜色变化,你可以随意变化,偶尔变一下也能给人一种惊喜感……不过还是宗主现在的样子最好看,我最喜欢。”
祝烛星又凑了过来,慢慢碰了碰她的唇瓣,漆黑的眼眸专注凝望着她,像一只极力收敛着恐怖爪牙,展现自己温驯一面的安静怪物。
“月月喜欢什么模样,我都能变给你看。”
第185章 伪装
“月月即便不是人的模样, 我也喜欢。”
江载月能感觉到宗主眼眸中满溢的,让人头皮发麻的炙热情绪,不过这里毕竟还是姬家地牢, 她触手上还拿着姬明乾面具,实在不是亲昵的时候, 她也只能配合着再亲了亲他, 方才感觉到宗主目光中那让人微微悚然的专注热度有了一点消退的趋势。
她也才能继续将心神放回阵法之中,被触手撕裂的阵法很快惊动了看守地牢的姬家人, 江载月没有过多废话的打算,她直接用打晕了那几人, 用温和一点的搜魂之法搜寻了这几人的记忆, 竟然发现——连这些看守之人都不清楚被关起来的姬明乾,已经不再是姬明乾。
难道姬明乾真的瞒着所有姬家人,偷偷逃跑了?
他可能逃到哪儿去?
江载月脑中陡然冒出一个毛骨悚然的猜想。
该不会姬明乾是真的跑进观星宗里找她了吧?
以她对姬明乾的了解,姬明乾这个重度被害妄想症患者,应该做不出真身冒着生命风险跑进魔宗来找她的事。
不过这也说不定, 万一姬明乾是真的被她气疯了, 宁死也要杀了她呢。
可如果姬明乾真的进了观星宗,或许她都不用惦念着该如何报复他,姬明乾就被观星宗层出不穷的异魔在什么荒山僻野的地方弄死了。
不过更大的可能是, 姬明乾只是让他的法身进入观星宗里探路, 他的法身在步步杀机的观星宗里没有坚持多久, 甚至没有与她有过接触就死了,所以她才完全没有在观星宗里见过与姬明乾相似之人的记忆。
江载月顺带问了宗主一下,宗主也完全没有与姬明乾再次进入落星城的记忆。
但只要姬明乾,哪怕是他的法身来过观星宗,江载月都有把她找出来的把握。
她先是从那位被搜魂的姬家修士的身上, 拿走了一样低品法器。
这种法器看似格外简陋,外表与寻常小型罗盘无异,却能够确定附近刻印着族纹的姬家人方位。除非姬明乾也和她一样,完全从神魂层面把族纹祛除了,或者根本就不在观星宗内,不然这罗盘肯定能够在观星宗里找到姬明乾,哪怕是他法身的踪迹。
江载月顺便还从那几个姬家修士身上,取走了一点血液。
她记得白竹阁有一种寻人的法器,哪怕是只有血脉相连之人的一点血液,都能够寻找到这人亲族的全部踪迹。她之前一扫而过那寻人法器介绍的时候,没有生出把寻人法器带走的心思,现在回去观星宗,刚好向梅师兄借用一下那个寻人法器。
想着白竹阁内说不定还有类似这种寻人用处的法器,说不定借助姬明乾用过的物品也能起到寻人的作用,江载月又离开了地牢,专程回了姬明乾的房间一遍,随手将姬明乾的一些旧物收到了储物法器里。
地牢里刚刚的动静显然已经惊动了不少姬家的修者,江载月已经能听到外界隐约的呵斥呼喊之声,她也没有在这里久留的心思。
“宗主,我们回宗吧。”
然而这一次,宗主的雪白腕足抱住她腰身的力道,比之前慢了几拍,江载月甚至能感觉到宗主像是有什么话想说。
等回到观星宗后,祝烛星方才慢吞吞开口道。
“月月,你还……想念他吗?”
江载月突然有些茫然,她想念谁?
在她思索的时候,雪白腕足不知何时已经将她全身缠绕着,还有更多的雪白腕足环绕着她与祝烛星,像是一个不知何时悄然编织好的精密白茧。
祝烛星低沉温和的声音温吞响起时,透出了一丝让人觉得莫名危险的非人味道。
“月月的道侣,不是……只有我一个吗?”
“等抓住那个人之后,月月,想要……与他重修旧好吗?”
每一根雪白的腕足都像是要凝固成一座雕像,祝烛星静静看着怀中的少女,一瞬间仿佛整个天地都寂静下来,只剩下他独自等着少女的那句回答。
而听着宗主这些莫名其妙的问题,江载月脑中突然有一道雷光劈过。
等,等等!宗主该不会是将她刚刚收集姬明乾旧物的举动,误会成她难忘旧情,还想着找姬明乾复合吧?!
宗主这到底是什么天雷狗血的脑回路!
江载月控制着自己冷静下来,以着平生最快的语速,将她与姬明乾的过往大略向宗主讲述了一遍。
她一般是没有跟现任讲前任坏话的习惯的。但问题是,她打心眼里就不觉得姬明乾算是她“前任”,姬明乾充其量只能算是她的前任病人,还是那种已经被她拉进黑名单的那一种。
所以哪怕宗主只是她现在为期十日的现任,江载月都认为自己有必要和他说清楚。
“……无论如何,我都不可能再和他在一起。我刚刚收集他的旧物,只是想借助法器确定他的位置。”
祝烛星目光中那沉寂得让人发毛的气息终于缓缓消失了,他像是再度变成了她熟悉的那个温吞无害的宗主,冰凉的面颊轻轻贴了贴少女的面孔。
“是我刚刚胡思乱想了。月月生我的气了吗?”
江载月倒也没有什么生气的想法,毕竟她刚刚没有解释一声,就若无其事收集姬明乾衣物的动作,确实有那么一点太忽视宗主了。
只能说她虽然和宗主确定了道侣关系,却真的没有什么宗主真的变成了她伴侣的实感,所以也没怎么顾忌宗主的想法。
不过也幸好宗主十日后要飞升了,她和宗主只当这十天的伴侣,不然要是她想要分手了,江载月简直不敢想象她会不会触发什么宗主的小黑屋剧情。
这么一想,如果她当初没有答应做宗主的道侣,而是直接提出离开观星宗,她就一定能和宗主平和分开吗?从宗主如今的表现来看,她恐怕也不会得到她想要的自由……
通过这些天与宗主的相处,江载月其实冥冥之中已经有一种预感,如果她之前没有如此果断地答应做宗主的道侣,祝烛星接下来就不会再继续维持着让她放松警惕,温吞无害的宗主形象。
完整体的宗主平日里黏糊缠着她的表现,看似还是那个温柔无害的宗主雕像,然而在她想要提出离开,或是拒绝祝烛星的时候,祂看似温柔无害的人形下,那股让人毛骨悚然,全身发冷的非人危险感就再也掩藏不住地散发了出来。
而平常时候的祝烛星与其说是在伪装成她熟悉的宗主雕像,倒不如说拥有清醒理智的宗主,习惯在她面前遮掩会让她觉得警惕的一面,转而袒露出最让她放松的那一面,好讨取她的欢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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