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沉夜生梦
“你是……同族的孩子,宗主……不会讨厌你身上的气味。”
“真的吗?”
江载月还是有点不放心,她伸出手,想要拿过雪白腕足捏着的草编,仔细闻一闻上面有没有别的异味。
然而祝烛星的腕足地包住了草编,像是怕她抢走般,一字一句缓慢而郑重答道。
“真的。如果宗主不喜欢……可以留给我。”
“你编的每一个礼物,我都很喜欢。”
江载月看出来了。
她甚至怀疑如果她没有事先说好,这些草编是送给宗主的,祝烛星说不定都不打算还给她了。
“……仙人,这些其实都不算最好看的。我之后送给你的那只草编,才会是最好看的。”
雪白腕足从她头顶垂落,轻轻捏了捏她柔软洁净如初的指腹。
“小心一些,不要伤到手。我的寿命很长,可以等很多很多年。”
江载月几乎要被他的话逗笑,但随之而来的却感觉到了一阵说不出的心酸。
他倒是愿意等,就是没有想过她有没有那么长的命吗?
“仙人你放心,在我死之前,我一定还能送你很多年的礼物。”
祝烛星像是触碰到了一个他从来没有想过的难题。
他一字一句轻声重复了她刚刚说的话,“等,你,死?”
江载月轻松道,“是啊,像我这样没有什么灵根仙骨,也无权无势的小弟子,顶多只能活一个百年。我今年十八,如果能活到一百岁,每年送一次,还能送你八十二次礼物呢。”
江载月好奇问道,“对了仙人我还没有问过你,你的生辰是什么时候?”
然而祝烛星的思绪似乎还停在她的上一句话。
“你不会死的。”
他深思熟虑,方才一字一句认真道。
“你与我出身同族,我不会死,你也不会死。等你飞升那一日,我会亲自来接你。”
如果不是清楚祝仙人的性子,江载月简直怀疑这人最后一句话是在嘲讽她了。
等她飞升——是飞升到天堂吗?
不过一想到这人到现在还认为她是他的同族,江载月默不作声地摸了摸自己的透明小触手。
她对自己的人族身份再清楚不过了,那所谓的“同族”,不过是祝烛星与宗主见到她的触须,生出的误解。
而她之所以能生出这些触手,江载月怀疑这与她的外挂——精神健康值脱不了关系。
如果她的猜测没出错,降低一点精神长出的透明触手,等到她某一日找到加回自己精神值的方法时,那些生出的道肢自然会消失。到了那时候,祝烛星还会以为她是他的同族吗?
不过祝仙人与宗主对她的庇护,都靠这一层“误解”得到,她自然也不可能主动拆穿这层美丽的“泡沫”。
江载月只能笑嘻嘻道,“那就多谢仙人的吉言了。如果我真有飞升那一天,那我真的只有当牛做马,才能报答得了仙人的恩情。”
“不用当牛做马,你像现在这样,就很好。”
“像现在这样?”
江载月好奇地问道,“我现在在仙人眼里,是什么样的?”
雪白腕足轻柔抖动着,像是随风摇曳的海草。
“像风吹过海浪的时候,我在海底看见的,跃动的月亮。”
江载月想了一下这副场景,非常煞风景地提出了一个疑问。
“在海底能看见月亮吗?”
祝烛星温柔缓慢道。
“我能看见。我喜欢在海里看到的月亮。”
江载月发现今天的祝仙人能说很多的话。
“为什么?”
“它会随着海浪而晃动,我每次抬头,它都在动,像是活的一样。”
祝烛星的声音变得有些缓慢而低沉,“可是真正的月亮,已经死了。我已经看不到,活着的正常同族了。”
“它们都变了。”
江载月一惊,试探性问道,“它们是谁?”
然而每当到了她异常感兴趣的话题上,祝烛星又会变成谜语人般的存在。
只是他这次没有说什么他记不清之类的话,而是用腕足轻轻摸了摸她的头。
“……你还小,不能知道这些。”
江载月有点崩溃,怎么两个世界的大人都喜欢用这种话来搪塞小孩啊?
不对,她才不是小孩!江载月晃了晃脑袋,发现差点被祝烛星的逻辑带歪了。
“仙人,我都十八了,您不会觉得我得入土了才能知道这些事情吧?”
“等你长大,”祝烛星耐心地将她袖子里飘荡的透明小触手一一塞了回去。
“等你的道体,长得和我差不多的时候,就会知道了。在此之前,不必心急。”
那她估计是长不大了。
江载月应了一声,安慰自己,有些事也不一定就要非要知道不可。
万一祝烛星也是个重度妄想症的精神病患者,这些都是他的臆想呢?
“我知道了,仙人。”
江载月回到屋门前,她推开门,做好了见到一地狼藉的准备。
然而屋里的两个人连同原本打乱的饭菜碗碟,薛寒璧咳出的血水都消失得一干二净,房间的桌椅都恢复到了原本的整洁与位置,连塌的地方都被牢牢实实修补好,她猜到了这么做的人会是谁,却还是惊喜交加地转头问道。
“仙人,是您把房间恢复成原样的吗?佘临青和薛寒璧去哪里了?您把他们都丢出宗门了吗?”
“是我做的,”搭在她头顶的雪白腕足似乎有些不好意思地往内屈了屈,贴紧了她的头,“我想起来了一点清扫的术法,帮你整理了一下房间。”
“至于那两人,我已经将他们送回去了。他们应该会休息几天,才能彻底清醒过来。”
江载月唏嘘了一下,薛寒璧的身份有异,得到这样的处置也无可厚非,可是佘临青应该是被一顿饭卷进来的,又是没吃饱,又挨了一顿打,也算是遭了无妄之灾了。
虽然她和这两人都不算怎么熟……
等等,江载月突然想到了极其要命的一点。
她曾从井下得到了佘家族纹的盒子,那盒子里装着的黄纸上写着一些凌乱的血字。
而佘临青又说,他是来找居住在附近的一位与他有相似旧疾的族兄。
该不会佘临青要找的那位族兄,就是曾经住在她这间屋子的旧主?
那么这间屋舍的旧主留下的纸卷,到底是仅用来记录他自己的感叹,还是有意留给佘家之人?而佘临青主动来找她,又有没有存着故意试探她的心思?
一瞬间,江载月脑中闪过许多阴谋论。
她从柜底翻出自己原本藏好的匣盒,然而等她打开匣盒,原本破旧的纸卷竟然已经变成了一盒燃烧殆尽的黑灰。
江载月盯着那滩黑灰,“仙人,在我离开的时候,有人动过它吗?”
“没有,”祝烛星碰了碰那摊黑灰,黑灰之中陡然出现了几颗亮晶晶的,她曾经在天穹上看到的沙丘里材质类似的雪白发光银沙。
江载月皱了皱眉,“仙人,这是什么?”
祝烛星给出了一个非常朴实的答案。
“这是我的沙子。”
江载月有些茫然,甚至有些难以理解地重复了一遍他的话。
“你的,沙子?”
祝烛星体贴地解释道,“我筑巢的时候,喜欢用洁净无垢的星沙。从我诞生以来,所有陨落的星辰残骸都被我收集到了巢穴里,变成了我的沙子。”
江载月虽然有些难以想象祝烛星是怎么做到这一点,却不妨碍她立刻领会到了祝烛星话中的意思。
“所以,他偷走了你的沙子,藏到了这封信里?”
第28章 宗主的巢穴
江载月的想象力非常跳跃, 立刻跳到了另一个阴谋论的极端。
“仙人,他是不是想偷走你的法宝,偷渡到宗门外, 好研究怎么对付你?”
“法宝?”
祝烛星轻轻重复了这两个字。
“星沙不是法宝,它们只是我筑巢用的沙子。”
江载月想起曾经雪白发光的银沙吞噬了姬明乾法身的那一幕, 她大着胆子问道。
“一点用处都没有吗?可这些沙子不是吞下过法身的碎片吗?”
“法身的, 碎片?”
发现祝仙人似乎真的不记得这件事,江载月只能把她被他救下的场景再度复述了一遍, 然后发自真心地感慨道。
“如果不是仙人出手,我就真得拼着看能不能和他同归于尽了。”
祝烛星这才想起那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原本只是随兴而起的一次出手, 没想到在阴差阳错之下,竟然救下了他的一位同族。
看着江载月雪白面容上明亮灿烂的笑容,雪白腕足顿了顿,忍不住轻轻摩挲着她温暖柔软的发丝。
祝烛星突然非常不愿,不愿去想, 如果那一天他没有出手的场景。
“没有人值得, 你与他同归于尽。”
他温柔缓慢的声音中少见的,带上了些郑重认真的意味。
“如果以后有人欺辱你,我会帮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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