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青浼
包括用来砸宴几安的那个。
胡乱卷了卷,她似犹豫了下,最后臭着脸到底是没忘记尊师重道,与满脸僵硬的云上仙尊稍一欠身,而后转身快步离去。
……
晦气死了。
一把推开房门,南扶光心中怨念很深,直到看见门缝出现两只等在门口的小猪仔,她心情才稍微好转一点点。
扔了怀中的卷轴,一左一右抱起两只小猪放在外间榻子上,壮壮拼命往她腿上爬时,南扶光的双面镜“嗡”了一下。
她掏出来,看也不看地打开,语气冰冷:“有事说事。心情不好。别找骂。”
“嘴上能挂油壶。”
双面镜那边传来的声音低沉磁性,带着嗤笑声,“谁又惹你了?”
是杀猪匠。
古生物研究阁果然财大气粗,今日拿到除却预支定金之外额外的日结工钱,缴纳接下来一旬房租后还剩不少,他去给双面镜缴费,发现能用之后就饶有兴致地给南扶光呼叫来。
没想到镜中出现的人就是这副嘴脸。
南扶光不说话,杀猪匠看着镜子里听见他声音后,拼命往镜子前拱的壮壮——
现在他只看得到那张猪脸了。
他一边让壮壮让让他花了大价钱开通功能不是为了看猪的,一边语气随意:“你那个师父又去找你了?”
“嗯,彩衣戏那会我拽着你假意亲吻之事传遍大街小巷。”
“‘假意亲吻‘。”
南扶光掀了掀眼皮子,“我碰都没碰你。”
“嗯?这样吗?”双面镜那边是语气充满了虚伪的失望,“我还以为亲到了。”
生怕这人接下来该问自己要卖身费,她迅速转变话题,提到宴几安由亲吻事件发散思维提到了那日青云崖上的一剑与一掌……
说到此人大言不惭自己“不后悔”,她简直恨得牙痒痒,完全想不通世界上怎么会有这样的人。
“早就说了,你那师父脑子不好。”
“爹味收一收。”
“哦。”
“他怀疑我怀疑个没完没了,似乎现在都没放下这等猜忌,我说我若是被「旧世主」污染,那日早就在对掌时顺手就结果了他。”
“……”杀猪匠沉默了片刻,“让你去唱戏,怕是第一幕前一炷香内就能演完全集。”
“这事你怎么看?「旧世主」。”
“嗯?”镜子里的人对突如其来的称呼有些震惊。
南扶光沉默了下,手在镜子边缘蹭了蹭:“我问你怎么看待「旧世主」的事。”
“哦……你们修仙界的事,我怎么懂?”
“我听闻「旧世主」面目狰狞丑陋,面无五官唯有一只邪眼居中开合,身状无形而形化百态,是渡鸦,是走兽,是游鱼,身着一身落魄肮脏道袍,疯疯癫癫,九眼四手——”
“……你从哪听闻的?他都能形似百态了,怎么不能变得好看些?”
“谁知道,万一他审美有问题?包括宴几安在内,这些人都很抽象。”
南扶光不耐烦道,“排除这件事,我身边最像「旧世主」邪祟之人便是你了。”
杀猪匠挑眉。
“毕竟过去都好好的,自打你出现后一切都乱了套。”
“……妙啊。我都没法反驳。谁告诉你排除法是这么用的?”
“你还总神神秘秘的。”
“……”
“你是就好了。”原地倒下,怀中抱着瘸腿小猪,脑袋后面枕着壮壮柔软的肚皮,南扶光若有所思道,“你若是那个所谓的邪祟「旧世主」,就应当原地八抬大轿迎娶我……”
双面镜那边发出“哐”的一声巨响,似杀猪的打翻了什么东西,紧接着便有什么人从远处狂喊,“小心点,这年头不净海上不太平新鲜鱼可不好弄”。
“——引得云上仙尊吐血三升,反正大家都是一个不想让他好过的目标,想想简直皆大欢喜。”
南扶光面无表情地把想说的话说完,又问杀猪的在干什么,那边回答说今日工作完成得不错,上面的人批准他开始接触彩衣戏的灵兽饲养。
“以及娶你这件事我得考虑下。”
他不急不慢的补充。
“有些突然。”
停顿了下,最终他还是没忍住。
“你喝酒了?”
南扶光翻了个身,脸埋进壮壮肚子里,重重翻了个白眼。
“你想得美。云天宗大师姐嫁给杀猪的并不能让谁吐血三升,笑得狂吐三升倒是极有可能。”
“我现在还是古生物研究阁灵兽饲养员,渊海宗最受欢迎馄饨摊主,云天宗人人盼望着我早日回来的杀猪匠。”
“嗯。这头衔,人山人海的。”
“……”
……
打工人最悲伤的就是无论前夜心情如何不好,昔也不会成为次日旷工的理由。
大清早南扶光便被肖官堵在「翠鸟之巢」玄机阁门口,邀请她前往同去提审那个刺伤冰原鲛的渊海宗弟子。
玄机阁的人和南扶光一样大为不满,抱怨着他们找南扶光来可不是为了给渊海宗做那些鸡毛蒜皮的事的。
肖官只道,本次提审为渊海宗弟子,他身为宗门内部人员,带一个云天宗的人避嫌天经地义。
玄机阁无法,只能放人。
那名突然发癫刺伤冰原鲛的渊海宗弟子叫张欧,看在他在自己的地盘上犯事儿的份上,他没有被关进牢狱之类的地方。
渊海宗给他安排了个偏远的废弃弟子住所,封禁了他的识海,脚上用镣铐锁着,人便放在了那。
南扶光他们推开院门时,张欧看上去与被逮捕那天没有任何的不同,形容枯槁,面黄肌瘦,俨然没有了身为一名修士的精神气——
“你做什么?”
感觉到身边人呼吸都加重了,肖官莫名其妙,心想云天宗都是什么菩萨心肠的人吗,看着今天才知道名字的人也心生同情至呼吸不畅。
南扶光问:“识海被封印便是这样的吗?”
一想到自己差点也变成这样,十分后悔昨天怎么没多骂宴几安两句。
肖官:“……”
肖官:“大部分凡人的识海犹如盲肠一样多余,割掉第二天就能下地干活……所以我觉得,哪怕是修士,仅仅被封印识海数日,应当也没多大关系。”
南扶光才不听。
她磨着后槽牙问张欧感觉如何,渊海宗弟子捧着粥碗,盯着她看了半天,说:“我认识你。”
“你当然认识我,那日是我亲自押解你——”
“不。你是那个谁,抛弃了云上仙尊选择与凡人卖馄饨的混迹在一起的云天宗大师姐。”
南扶光无语凝噎半晌,有些尴尬地转头看肖官,肖官面无表情地解释,哪怕是嫌疑犯也有看《三界包打听》的权利……
当然也有可能是今日送午膳的弟子多嘴。
张欧意味不明笑了笑,问南扶光,丽娘是否还活着。
肖官对南扶光道,你看,我都说了他这样跟识海封禁没关系。
又转头换上了比较淡的语气,告诉张欧,那条冰原鲛没多大事,昨日甚至还复出继续出演彩衣戏了,演出获得了极大的成功。
他没有说关于沙陀裂空树树根下发现的冰原鲛尸体——
显然从逮捕张欧那天他还在问丽娘是否活着可以看出,他在乎那条冰原鲛,若是让他知道它很可能已经死掉了,那么接下来的审讯就会很有难度。
他不配合的可能性很高。
果然,张欧闻言冰原鲛还活着甚至参与了演出,那张麻木木讷的脸产生了一点变化,他眼中有光一闪而过,随后诧异地瞪圆了眼,直言道肖官骗他:“我那匕首捅得很深,她不可能立刻就能够自由活动出演。”
可惜大陆通用语博大精深并没有体现在人称代词上,但凡换成任何一种其他的泊来语,此处南扶光他们就能立刻发现——
张欧用的是“她”而不是“它”。
肖官看上去没有被人误会撒谎的习惯,他从乾坤袋里掏出了一面古镜——外形看来大概就是成像镜的缩小版,古镜背面刻着记忆符箓同款的符文。
他在上面捣鼓了下,镜子正面便出现了画面,南扶光伸头看了眼,是昨日冰原鲛在彩衣戏上的精彩表演,满堂喝彩依旧。
谁知道张欧看完,沉默了半晌,给出了个令人诧异的回答:“这不是丽娘。”
南扶光与肖官对视一眼,肖官直接在石凳上坐了下来,问张欧怎么回事。
但是这名渊海宗弟子看似对这位炼器阁少阁主尊重缺乏——也可能是识海被封禁(……)从此摆烂——他掀起眼皮子扫了肖官一眼,又犹如蚌壳一样闭上嘴。
南扶光不明所以,弯腰往无声对峙的两人那边凑了凑。
她发誓自己一个字没说,万万没想到,张欧对肖官道:“若不是肖少阁主今日带她来,休想从我口中掏出一个字。”
云天宗大师姐茫然地指了指自己。
接下来他们便听张欧说了个故事。
……
丽娘本身并不是冰原鲛的名字。
她是个人。
丽娘是一名普普通通的、出生于不净海中部的一个小渔村的渔女。
那名叫“不壁村”的渔村倚靠修仙界大宗门渊海宗,村民口口相传说这是他们安全的保障,渊海宗富裕,他们的日子也比寻常凡尘界的人们好过许多。
作为不壁村的渔女,丽娘有一个与常人无任何区别的过往,从小至海中扑腾捕鱼,至长大成人,便有媒婆登门,张罗着与她年龄相仿的少年郎,可是她都不太看得上。
故事的发展就是无比的恶俗,就像丽娘普通的人生一个普通又有些意外的插曲,机缘巧合之下,她遇见了一位渊海宗的弟子。
那是一名炼气中期修士,虽然资质平平,但好歹也是渊海宗正式的内门弟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