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栖风念
她叹:“你还是这么张狂。今日本是玉郎复生的大喜之日,我心情好得很,懒得见血,这是你逼我的!”
话音刚落,娜珠手掌猛抬,屈指成爪,如利剑般向宁杳面前抓来!
然而,还不等近宁杳身前三步,她如同被一张大网拦截,再也近不得半寸,露出的一截手腕上,细细裹缠着几道若有似无的灵光。
娜珠狠狠咬牙,猛然回头看。
风惊濯甚至没有抬手,垂在身侧的手指微勾一下,便已叫娜珠动弹不得。
面对如此悬殊的灵力压制,娜珠神色一闪而过慌乱,随即笃定地恢复平静。
双目扫过风惊濯脸庞,露
出一个鄙夷的笑容:“好久不见,堕神。”
风惊濯一言不发,手指轻动,那几道若有似无的灵力如细蛇般缠上娜珠脖颈。
他双指并拢,只消一念之间,稍使些力气,便可叫她命丧当场。
娜珠知晓厉害,顿时慌乱,而她的反应也并非做任何抵抗,仓皇无助地向天上大叫:“母亲——母亲救我!”
天空静悄悄的,没有任何回响。风惊濯却觉指尖一紧:他的灵力推不下去了。
霎时间,他心底冰凉,转瞬移至宁杳身前,手臂挡开,将她护在身后,向天空望去。
一双深渊般的眼眸渗出痛恨与杀意。
风惊濯这样的反应,无需多言,宁杳也知发生了什么。她一言不发,按下风惊濯挡护在她面前的手臂,上前一步,与他并肩,将他的手握在掌心,与他十指相扣。
娜珠见自己并未损伤,风惊濯也没再动手,面露喜色,抬头看了一圈,没发现任何异状,但心是定的:“堕神,若不是此地在九天玄河的源头,就凭你的身份,神界怎会有你配下脚的地方?”
“哦……我忘了,这阿鼻道你也是不配来的。毕竟,你也不是第一次来。”
“不知是不是你的爱太卑贱不堪,就连把命舍出去,换另一人生,都是做不到的呢。”
娜珠掩唇,大笑不已:“放弃吧堕神。这阿鼻道,每条命只能进一次,你已进来过,就没机会了。更何况,你万年前第一次进来都没成功,还被阿鼻道给丢了出来哈哈哈……”
宁杳凝眉,看一眼风惊濯。
风惊濯根本没听娜珠的话,他所有心神都在关注天上嫮彧的力量,不得不承认:从创世之期到如今,她的实力确实不可小觑。
娜珠得意洋洋:“我懒得同你们计较,我母神已至。趁现在母神还未动怒,你二人向我磕头求饶,这神罚降罪下来,还能给你们一个痛快。”
宁杳看出点门道:“我就说,你这种人,怎可能把命拿出来奉献。”
“你根本没想亲自走进阿鼻道吧,大张旗鼓作死一番,只是想用自己的性命逼迫你母亲,让她帮你复活那个狗贼?”
娜珠手指宁杳:“你说谁是狗贼。”
看来猜对了。
就说嘛,娜珠这性子,一点也不像心甘情愿为他人而死的人。
宁杳按住风惊濯手臂,一触之下只,觉掌心下碰触的肌肤悍然紧绷:“惊濯,没事,今天就算有人要倒霉,也不是我们。”
这是九天玄河,已至神界,大动干戈杀两个神,绝不符合嫮彧一贯蕴锋刃于无形、行恶事,留清名的作风。
再者,娜珠敢算计到她头上,她那种万年老妖婆,无怨无仇对她关切备至之人都要暗害,这个不听话、四处蹦哒给她丢脸的女儿,她会帮她复活一个狗男人?把她抓回去暴打还差不多。
很快,头顶群星聚拢,慢慢浮现一张平淡无波的脸。虽由星子组成,但眼角眉梢生动传神,与真人无异:“终于又见面了。”
说这句话时,天上星河流转,她的“眼睛”看向风惊濯。
风惊濯双眸漆黑,深远的恨,如同地下暗河,一点一点漫湿土壤。
“月姬。”他慢慢道。
宁杳手指一紧。
娜珠则一脸呆傻地看着他们。
天空上星河微笑:“还记得上次在此见面,你说要我命断伏天之水。可最后,丧命的人却是你。”
风惊濯道:“我也说过,一息尚存,必诛你魂飞魄散。”
“哈哈哈哈哈……”她大笑,“若是曾经的你,此刻已能令我束手,现如今,你只不过将自己曾经一块碎骨内化于身罢了,想胜我,连三成把握都没有吧。当然,你若实在想玩,接下来,我也可以陪你玩一玩。”
“毕竟,我已经陪你玩了这么久。”
话音一落,星云散开,星风席卷,带着还一脸懵呆的娜珠,转瞬没了身影。
*
对方摆出如此猫捉耗子的态度,宁杳倒是不慌,转头看风惊濯,他却眉宇微拧,目光担忧。
宁杳一看,便忍不住伸手给他抚平:“怎么皱眉了?不要皱眉。”
风惊濯抱抱她。
——他不知道,他做了多少个她心口空荡荡血洞的梦,即便再明辨是非,心中也有一方私欲:他真的很怕她离开自己。
宁杳感觉到他的恐惧:“惊濯,她方才已默认她就是月姬,就算我们不对上她,她也一直在针对我们。从你转世,她就盯上你,我……也定与她脱不了干系。怕是不顶事的,咱们不怕她。”
她从小就知道,遇到比自己强很多的对手,求饶没用,只会被杀的更快,除了勇敢反抗,根本没路可走。
风惊濯失笑,宁杳这话说的,像哄小孩:“我在你眼里,是不是很脆弱?”
“不不不,不脆弱,你太强了,”宁杳道,“听刚才她说的,在她眼里,咱们都有三分胜算了哎,我高低再加两分自信,五五开。”
月姬本来就是创世之神,灵力之高不言而喻,又经历千万年千锤百炼,该是何等水平,她对上过一回,心中自然有数;惊濯只恢复伏天河部分神力,都有三分胜算了,很强好不好。
风惊濯微微一笑:“我的杳杳,最是乐观。”
他这么说,宁杳忽然想起一件事:“惊濯,刚才娜珠说的话,让我想到……”
风惊濯低声:“想到什么?”
宁杳道:“她说,人只有一次机会进入阿鼻道,同虚空境以命换命。那一万年前你进来的时候,没有成功,是因为……”
风惊濯低笑,摸了摸宁杳的发顶。
这样,宁杳心中就明白了:他换过,在他是伏天河的时候,他就换过了。
第77章 做动物的就是没有做植物……
一抬眸,正对上他浩渺如星海的双目,宁杳的木头脑袋忽然灵光一现:一万年前,风惊濯还什么都不知道。
那他来这里以命换命,却未成功,心里该是多么伤心绝望。
看他目光,不知是不是也想起此事。
一到这种时候,还是嘴笨,宁杳看看他,忽然伸手揪他衣襟,往下一拽。
风惊濯顺着她力道弯腰低头,宁杳一吻在他唇边。
他不明所以望着她。
宁杳道:“惊濯,我猜到了。”
风惊濯微怔。
这件事他本没打算告诉宁杳,但既然她已经猜到,只得点点头,低低嗯一声。
宁杳瞅他:“怎么像做错了事一样?”
风惊濯道:“我还是没保护好你。”
宁杳反驳:“胡说。”
她不知晓当时的情况,但是,当她生机重现之时,他已经换命陨落,就算想保护她做些什么,也没有机会……
忽然,宁杳大脑一白。
那晚和宇文行的对话又浮现在耳边:
——当她是浮曦时,伏天河为了复活她,义无反顾走阿鼻道,用自己的命换取她一线生机。
——当她是宁杳时,风惊濯依旧毫不犹豫重走旧路,要用命换她回来。不成功,他便去渡幽冥水,落无间狱,筹谋一切开启逆回法阵。
那么,眼下这一回的结局……
正沉浸在思绪中,忽而耳边响起烈烈风声,两人一起转头,看见天边金色神鸟的翎羽大展,如金风贯月,向他们俯冲而来。
最后几下,飞得跌跌撞撞,好不容易落地,踉跄前行几步,站在他们面前,无家可归的小孩一样瞪着他们。
宁杳眉目一软:难怪它对他们感情深,原来曾经一起养过它。
这只小鸟,与伏天河一起从虚空中诞生,有灵性,又活了这么多年,此刻想必知道风惊濯恢复伏天河的记忆,才这么迫不及待来见面吧。
这该是多么感人的一幕——
金鸟浑身羽毛嗲起,扑腾翅膀托着尾羽,以战斗姿态前冲,对着风惊濯下嘴狠叨。
宁杳赶紧拉架:“哎你!你怎么叨人呢!”
风惊濯没躲,任由它咬一口,一点浅浅的血痕透过膝盖处衣衫渗出。
宁杳皱眉:“这咬的也太狠了。”
风惊濯道:“无碍,皮肉伤。”
“你们怎么一着急都咬人呢?”果然,做动物的就是没有做植物的情绪稳定,宁杳记得在苍渊的时候,风惊濯急了也咬过她。
风惊濯无言以对:他被咬了,还被翻了旧账。
金色神鸟可不管那些,在一旁哀怨地盯着风惊濯,盯了半天,脑袋一扭,对上宁杳目光,俯下身子,趴在她脚边蹭了蹭。
哎,小可怜。
宁杳刚想摸摸它,它忽然“腾”的起来,然后又是一扭。
宁杳说:“你别扭了,再把
自己扭落枕了。”
金色神鸟干脆转身,用屁股对着他们。
风惊濯笑了一下,拉过宁杳的手:“杳杳,当年伏天河与月姬在此血战,我很确定,月姬魂魄碎尽,按常理讲,绝无任何生还可能。”
可她现在,还是好端端的。
如果说,在惊鸿山一战,月姬躯体受损,魂魄未伤,所以没死透,还说得过去。但伏天河下了重手,碎裂魂魄她都能死而复生……
宁杳望着风惊濯,低声道:“这也太离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