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栖风念
听这话,还隐隐有为风惊濯说话的意思,风无止重新打量她:“宁姑娘你……你已经知道苍龙动情后的秘密么?”
“我知道。”
知道就好办了,风无止说:“我……并非要帮惊濯说话,只是想把我看到的告诉你,我怕我不说,他那个性子,不会跟你说。”
“你看到他心口的烹魂锥了,你知道那是怎么来的吗?”
宁杳摇头。
她心中偶尔也会闪过这样的疑问:进入苍渊之后,了解到苍渊处处都是法宝,烹魂锥更是法宝中的法宝,拥有毁天灭地的力量。然而,却既没落到桑野行手中,也没被逐风盟拿走——两边都看不上吗?不可能的,可为什么它始终没有主人?
风无止道:“因为烹魂锥,在幽冥水水底。”
“幽冥水?”宁杳向前倾身。
风无止点点头。
崔宝瑰说,惊濯堕焚神炭海,落无间狱,走阿鼻道,渡幽冥水——这些东西,她一直没来得及去了解。
宁杳正要说话,风无止已经开口了:
“幽冥水,据说是伏天和先祖的一滴眼泪所化。沉入幽冥水水底,能看见爱人来生的路。”
他嗓音沉沉苍老,每一个字都有百转千回的意味:“烹魂锥就在幽冥水水底,多少年了,不是没人想拿,而是没有人承受的了那种苦楚。”
“宁姑娘,惊濯沉入幽冥水水底,为看见你来生的路,复活你。他一定是没办法了,所以什么方法都想试一试。”
不知他到底看见了什么,但是他选择将烹魂锥锥插在心脏中,那一定是……风无止低声:“他一定是很想、很想你活着。”
宁杳微微皱眉,总觉得哪里奇怪。
按风老头的说法,惊濯沉入幽冥水水底,看见了她来生的路。那他应该知道,他什么都不用做,她自然就会重生啊。
可是,他拿到烹魂锥,看见了指引,将它插在心脏上,要开启什么逆回法阵。
它怎么指引的?
这幽冥水……权不权威啊?
第53章 “分析原理没用,就是干……
宁杳抱着对幽冥水的怀疑,问:“风前辈,烹魂锥到底怎么回事?他把烹魂锥插在自己心脏上,要付出什么代价?”
风无止道:“烹魂锥……就是一个至高法器。”
顿了顿,又说:“没有什么代价,以身饲养,是它的使用方法,这几就是代价。”
没有代价?没有代价,崔宝瑰那么上蹿下跳。
宁杳问:“他会不会死?”
风无止道:“不会。但驾驭烹魂锥,确实很痛苦。”
他说不会,宁杳也并没放心,然而细细观察风无止神色,他的模样无懈可击,看不出说谎的痕迹。
她心中存了疑问,不动声色另问道:“我冒昧地问一下,您知道无间狱和阿鼻道么?”
风无止心下奇怪,不解地看一眼宁杳,虽不知为何她忽然提及这两个地方,还是做出解答:“听老人说,阿鼻道在神界九天玄河的源头,是众神陨落的地方;至于无间狱,我不大清楚,古籍记载中,那似乎是月姬一脉的私人领域。”
他知道的都是很表面的东西。宁杳点点头,若有所思。
宁杳一直不说话,风无止就接着自己方才的话说:“宁姑娘,既然知道惊濯并非有心,若能释怀,请你……不要对惊濯太苛责。”
听了这话,宁杳抬眸:“您这是在关心他?”
风无止点点头。
宁杳笑了笑,觉得这人也真是有意思:带给风惊濯最深伤害的,分明是他——当年,她带惊濯回落襄山,他怎么也不相信,一遍一遍求证,自己是不是真的能永远留下。
因为被抛弃过,他怕了。一直怕了这么多年。
宁杳说:“风前辈,看在你比我大了不知多少倍的份上,我叫您一声前辈。但是我和风惊濯的事,真的不用你操心,你有什么资格疼爱惊濯,又有什么立场来劝我不要苛责他呢?你的关心拿不出手,惊濯也不需要,至于我,我自己有数。”
人都是活自己,什么人,该怎么对待,用不着别人教。
风无止沉默,半晌,笑了一下。
她这样说,他反而放心。
宁杳瞅瞅风无止,想了想,把语气放软了点:“我知道,提起他,您心中有愧,忍不住想多说几句。但我觉得,惊濯性子虽温和,但也挺倔,一定不想咱们两个在这里谈论这些……好了,扯远了,还是来说说堵锁眼的事吧。”
风无止抹了把脸,平复情绪。
宁杳等着他。
片刻,风无止收拾好了自己,回到正题:“宁姑娘那天一说,令我醍醐灌顶,这几日也在反复思量——姑娘有什么想法么?”
宁杳道:“想法自然是有,就是不太成熟。你堵过锁眼没有?其实从原理上讲特别简单,只要用点别的什么东西,把锁眼毁了,那管他什么天造地设的钥匙,也不好
使。”
风无止喃喃道:“把锁眼毁掉……”
是个办法,只是想来想去,有一点放心不下:“如果他们修好了呢?”
顿了顿,他解释:“我不是还想伤害你的意思,只是讨论,是不是在钥匙上做文章,更稳。”
宁杳意见不同:“不能这么想,如果锁能被修复,钥匙就不能被修复吗?而且,钥匙可能不止一把、可能会被复制,但锁永远就这么一个。只要锁还在,就算我死了、甚至桑野行也死了——也不敢说绝对安全。”
“要说一劳永逸,肯定还得处理这把锁。你说呢,老风?”
风无止舔舔嘴唇,点头。
宁杳问:“那锁在何处?长什么样子?具体情况你都知道吗?”
“我只知,他们那边管那处叫落神锁,坐落在断神山,具体位置……暂时不知,但给点时间,我必能打听出来。”
宁杳微微张嘴:“具体位置目前不知道?”
风无止神色凝重:“嗯。”
宁杳道:“这么隐秘啊……”
风无止道:“毕竟是核心机密,苍龙终其一生追求的,也是落神锁之下的自由。”
宁杳向后一靠,半天,说了句:“我有一片孔雀翎,可指引方向,应当也能有些用。”
她垂眸想一会,看看风无止,将自己进苍渊的目的简单说了说:“我是为取回我长姐的精元才来的,这也是桑野行手中最有效的诱饵。以我判断,我长姐的精元,多半就放在落神锁里。只要我去取,就会直接走入他的圈套,成全他的心愿。”
一定是的。
风无止苦笑了下:“若你长姐的精元不放在落神锁,而是在别处,那桑野行也太蠢了。”
但现在,他们连落神锁的具体位置都不知道。
宁杳出了会神,淡淡道:“若是如此,我得去闯一闯。”
风无止立刻紧张:“宁姑娘,我不同意你去冒险。打听落神锁的具体位置,还有你长姐的精元,逐风盟可以出动所以高手,无论多少,都行。你这把钥匙,绝不能主动走进锁眼中、或者桑野行面前。”
宁杳摇头:“你们比我危险。”
“什么?”
宁杳笑:“桑野行要抓我活口,至少我性命无忧,你们呢?他才不会在乎。可是这里人人喊你一声义父,你不在乎吗?”
风无止哑口无言。
“再说,如果我不出现,将救长姐这件事托付给你们。在桑野行眼中,我长姐将不再是王牌,他自会想别的办法逼我进入落神锁——那到时候,他会怎么处理我长姐的精元?”
他们三方的目的,都不一样:她想救长姐,逐风盟志在永远关闭苍渊,而桑野行则想打开囚牢。三者碰撞在一起,互相矛盾,互相掣肘,每一方,有且只有一次机会。
所有人都卯足了劲,所有人都想牢牢把握这唯一的机会。
风无止还是觉得不可靠:“可是……”
本来这话宁杳不想说,见他百般为难,笑道:“风前辈,你只管放心,所以说咱们两个能结盟呢——我不会输的。就算我没有赢,也不会让桑野行成为赢家。”
“如果真不成了,我自会死的。”
风无止想说什么,宁杳笑着摆摆手。
她早就想好:她一个钥匙,不能来这搞了一通,结果把苍渊给打开了,放这群玩意出去,给外面苍生添麻烦啊。
风无止听的低下头,再想想之前自己所作所为,脸色都发红:“宁姑娘这样说,实在令老朽惭愧,如此逐风盟岂不是占尽便宜。”
无论宁杳成功,还是失败自尽,有她,逐风盟都稳赢不输。
宁杳向后一仰,给风无止来来回回打量个遍:“叔,你惭愧什么?占什么便宜?我是要往前冲,没说逐风盟就可以啥都不干啊。”
大概是当头头有肌肉记忆,她说的起劲,直接指挥:“逐风盟得辅佐我啊,我赤手空拳人生地不熟的,你们该当向导当向导,该出主意出主意,还有那个……”
宁杳清清嗓子:“有什么法器,也别抠,好的借我用用。”
风无止失笑:“这是肯定的。不用你说,我们也会全力以赴。”
宁杳一愣:“这么大方?”
风无止说:“共进退的事,我们本也不可能藏私。”
这下,宁杳就彻底放心了。
她心里咕嘟咕嘟向上冒泡,第一个想到风惊濯:怎么样,她就说能谈下来吧,还谈的这么好,等他回来就告诉他,看他什么表情。
风无止又道:“我这两日,就将逐风盟手里的家底整理整理,到时你看看需要什么,尽管取用。”
宁杳笑着道了声好,又想起一个问题:“苍渊的法器,都是伏天河上神身躯所化?”
“是的。”
宁杳舔了舔唇,微微向前倾身,这个问题困扰她很久了:“风叔,嗯……伏天河上神,不是创世之神,功德无量吗,为什么他的后代都是天生的邪魔?”
除了突然变种的,比如逐风盟,但是一旦动情,也是邪。
风无止沉默了下:“我也不知道。”
这问题同样困扰着他:伏天河若是好人,为何苍龙多数都天生坏种,六亲不认无情无义;不是天生残忍的,最终也被逼成罪恶滔天的结局。可若他心存邪念,又何必以身躯为困,将此地永久圈禁封存。
宁杳道:“给我的感觉是,他好像知道自己神力无边,陨落后,身躯的点点灵光也能滋养出生命。但是他又很清楚,他的后代,绝不可放任流落世间,否则会造成人间大难。”
就……特别矛盾。
风无止看了宁杳很久,微微侧头,盯着桌上跃动摇曳的灯火:“宁姑娘,你是我活到现在,第一个问我这个问题的人。其实我也茫然,但我是逐风盟的领袖,不能把这种茫然,带给大家。”
他说:“若让我说,伏天河是一个,最后一丝良知未泯的……坏人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