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际第一人偶师 第224章

　　只是每当她拉开窗帘的时候，失重感顿时消失得无影无踪，窗外的景象也像是某种简陋滑稽的儿童贴图画。

　　大树的根须是虫子的脚，已经很久没有浇过水的农田，没有收银员、顾客和保安的超市，菜叶子和包装袋一起飘到月亮旁边，试图扮演星星的角色……

　　“主人，你要出门？”

　　在桌子上和一千零二下飞行棋的春醒，敏锐地转过头。

　　“散一会步。”

　　“可你以前从不会在晚上出门……”

　　经过十三次抗议、终于在现实中也拥有了躯壳的一千零二插话道：“什么？出门！我也要去玩！”

　　黑壳之书瞬间飞到方羲旁边，主打一个自动跟随。

　　春醒思考了两秒，决定也一起跟上。

　　方羲和两只人偶一起下了楼，打量了一番周围，忍不住嘀咕道：“现在时间也不是很晚吧？居然一个人也没有，我记得附近虽然很少人住，但多少还是有几个邻居的……”

　　春醒和一千零二面面相觑，但都没敢吭声。

　　方羲只是在自言自语，所以也没想要两只人偶回应她的话，于是继续漫无目的地瞎逛。

　　被关在铁皮盒整整六年的眼珠子，显然对出门这件事更激动，比如她会追着一些小鸟玩、并且对在角落暗中观察的流浪猫指指点点：“长得真丑，那只臭橘猫比你们可爱多了！”

　　方羲走进一家还在营业的便利店。

　　方羲选择了一罐冰镇可乐、一个咖喱味杯面。

　　但收银台没有收银员，方羲思考了两秒，自己当了收银员，并为自己收钱。

　　确定便利店收到星币之后，方羲才使用便利店的饮水机，给自己泡一碗热腾腾的美味杯面。

　　“这什么破店！”一千零二大叫，“连一个工作人员也没有！等等，这里居然没有安装监控……方羲，这可是千载难逢的机会！我们家里的冰箱全是过期食品！你快点拿走这些食物！”

　　一千零二甚至主动地打开了【书】，疯狂暗示方羲快点像游戏里一样肆意妄为！

　　“不行。”

　　“为什么？”

　　“买东西就要付钱，这是一种基本礼仪。”

　　一千零二转了转眼珠子，压根没被方羲这种蹩脚的理由说服，于是偷偷摸摸往肚子里塞了三包香辣味薯片。

　　不过，方羲最后离开便利店的时候，当了第二次的临时收银员，把一千零二刚刚偷的薯片付了钱。

　　一千零二：“……”

　　方羲推开门，打量了一下四周，问：“你们有没有觉得附近不太对劲？”

　　“能有什么不对劲？”一千零二无精打采地回话。

　　“我感觉人太少了……”方羲有点迟疑地问，“以前就是这样吗？”

　　春醒和一千零二心里缓缓冒出一阵不详的预感。

　　“哎哟！这天怎么这么黑？”一千零二发出了惊恐的怪叫，“方羲，我有点害怕，我们还是回家吧！”

　　但眼珠子拙劣的演技没能阻止方羲的散步计划。

　　“我再随便逛逛，你们觉得无聊的话，可以先自己回家。”

　　两只人偶自然不可能丢下虚弱的方羲，只能一起跟在她旁边，看着她一路瞎逛。

　　方羲就这么逛了整整一个晚上。

　　她把附近所有的巷子、店铺、学校、工厂、公园……各种可能会出现人的地方，通通走了一遍，但依然没能找到任何一个应该出现的人类。

　　仿佛在寻找一个验证。

　　一千零二隐隐约约预感到方羲究竟是在干什么，顿时采取了无理取闹的尖叫方式，试图让方羲回心转意，回到那个冰冷但安全的小出租屋。

　　但方羲依然置之不理。

　　“看来附近真的一个人也没有。”方羲深深地叹了口气，“它们都去哪里了？难道今天是什么我不知道的集体休息日吗？”

　　春醒默默地心想，以前主人至少还会无意识地用“上班”的理由出门巡逻。但自从有了有全息设备之后，天天沉迷游戏，没有再管理那群讨厌的蓝星异端，而且宅家的时间一再延长……恐怕那群异端就是趁着这个机会，自我放飞了……

　　但这些话自然不能说出口。

　　因为方羲的显意识，不知道从一开始，蓝星就只有她一个人。

　　“我们回家吧，主人。”春醒认真地劝道，“可能它们今天也都在家里休息，没有出来工作和娱乐。我们可能等明天再

　　出来看看。”

　　春醒决定等方羲回家之后就偷偷跑出来，她要在蓝星开展一场地毯式搜罗！找回那些失踪的异端们！让整个世界恢复正常的秩序！

　　“好吧。”

　　在两只人偶千辛万苦的劝说下，方羲终于同意回家。

　　回到家之后，方羲忽然想到什么，走到卧室的床头柜前，翻出一只光脑——她已经很久没有打开过了。

　　方羲通讯录的联系人就那么几个，只有旧同事和“院长”。因为网络信号不好，她也很少查看光脑里的消息，大部分时候把它当闹钟用。

　　上一次打开光脑是什么时候？

　　点开初始界面。

　　个人账号、联系人、当地官网……方羲神色微动，发现未读消息居然有99＋条，不仅院长给她发过信息，就连旧同事也有份。

　　这是怎么了？

　　方羲竭力压制住内心的怪异感，逐一点开查看。

　　【院长】：（转发新的工作招聘x1）

　　【院长】：（转发新的工作招聘x2）

　　【院长】：（转发新的工作招聘xN）

　　方羲：“……”

　　怎么像个定时机器人一样？

　　方羲直接跳跃到最早的那一条未读消息，然后再继续往下看。

　　一开始，院长发送的消息还算正常，和以前一样。可能因为知道她总是会被开除，所以经常转发一些招聘机会给她。甚至偶尔会发一点礼貌的问候语，包括但不限于“最近过得怎么样”“有什么困难就和我说”之类的，不管怎么看，都像一个相当和蔼的长辈。

　　但越到后面，消息开始不正常起来。

　　【院长】：你最近去哪了？

　　【院长】：你这是……对监管它们失去兴趣了？

　　【院长】：你怎么不回我消息？

　　【院长】：我来你家看过了，你居然只是在睡觉？而且还能睡这么久……一般来说，人类一天不是只能睡八个小时吗？你怎么一天到晚都在睡？

　　【院长】：我又来看你了。

　　【院长】：原来你是在玩人类游戏？真稀奇，你不打算再“上班”吗？不过这可真是件大大的好事……既然这样！我也要和你一样“休假”。等你准备重新上岗，再来告诉我一声。

　　【院长】：（撤回了一条消息x3）

　　方羲：“（゜ロ゜）……”

　　方羲不敢置信地反复观看，发现真的不是她瞎了，或者她理解错了，聊天界面的信息确实如此。

　　这真不是被盗号了？

　　但当方羲盯着光脑界面发了会呆之后，后面那几条奇怪的聊天记录又发生了某种奇异的扭曲，变成和前面一样特别正常的内容，大多是对方羲本人的关切问候。

　　看来只是院长发消息的时候，忘记把潜台词隐藏起来了。

　　方羲又往前翻了一下，找到一个院长以前转发给她的定位——是小时候孤儿院的位置。

　　明明是很熟悉的地方……方羲盯着那一串文字，差点有点没反应过来。

　　果然是玩游戏玩得太久了，一切都好像恍如隔世。

　　方羲想了想，装作口渴想要倒水的样子，走到客厅，顺便看了看两只人偶在干嘛。

　　但只有一千零二在。她在自己跟自己下飞行棋。

　　“要一起玩吗？”一千零二期待地问。

　　方羲摇摇头，冷酷无情地拒绝了眼珠子的邀请。

　　“春醒去哪了？”

　　“她出门捕猎去了。”

　　“哦……”

　　烧水。

　　水壶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

　　还有温度烧到100摄氏度时响起的长鸣声。

　　就像没意义的噪音一样。

　　方羲缓缓吞下热水，思维还是和前几天那样，一样地迟钝、混乱。

　　说起来……她以前看不到现实中的春醒，是因为她关掉了钝感，所以经常察觉不到春醒的存在。

　　在一千零二尚未拥有躯壳之前，世界上也只有春醒会照顾她、和她说话、帮她整理房子。

　　那这个院长又是谁呢？

　　是谁在光脑背后敲击键盘，给她发送这些消息？

　　方羲想了想，从自己凌乱的工作桌上，找出那把因为玩游戏所以闲置了很久的雕刻刀。

　　刀尖缓缓落在那三条“撤回消息”的文字上。

　　在这些文字尖叫着想要逃走之前，方羲在它们身上分别划了一刀。

　　那三条原本被刻意消解的消息，重新露出真貌。

　　每一个字都叫嚣着浓浓的怨气。

　　但当它们意识到自己的保护壳被划破的时候，瞬间唯唯诺诺地缩了起来，试图缩小到人类肉眼看不见的最小字号。

　　方羲使劲扒拉了好一会，才看清了上面的文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