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白昼飞行
半秒后，一只可怜的替罪羊被踹到方羲面前，它磕磕巴巴地回答道：“哈哈，我、我们在活动筋骨呢，你要一起来玩吗？”
方羲：“哦？玩？”
“是、是啊……这不最近都没见到你在，我们还以为能放假呢……”替罪羊似乎被某个透明幽灵狠狠掐了一把，才硬生生拐了话题，堪称谄媚地问，“您有什么事需要我们来帮忙吗？”
方羲绕着那座金字塔走了一圈，并随机逮了几只异端，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
一千零二觉得方羲现在虽然看起来可怕，但她的脑子其实还没拐过弯，就像宕机了一样。
“你们什么时候弄出这个地方的？我怎么不知道？”
替罪羊眼神往左右飘忽，最终在方羲无情的注视下，还是唯唯诺诺地回答了：“就四五个月前。”
差不多就是方羲收到宇宙快递，染上网瘾的时候。
“院长呢？”
远处缓缓冒出一个巨大的黑影，那只怪物朝着方羲站在的位置，乖巧地低下了头：“我在这里。”
长得跟尼斯湖水怪一样。丑。
“……”
方羲站在海滩中央，一层一层冰冷的海水掠过脚踝，她忽然感觉从头到脚都很冷。
因为她看见了不少老熟“人”。
院长、旧同事、曾经试图欺负她的小混混、小区楼下便利店的店长、还有高中的班主任、老师、同学……
这些和她一起在蓝星上，共存了整整二十年的生命。
原来不只“院长”不是人。
“原来你们都不是人啊……”
蓝星异端听见这粒可怕的尘埃，这么呢喃道。
它们忍不住颤抖了一下。
总感觉好像有什么不好的事情，马上就要发生了。
【院长】，或者说万恶之源、异端本身、一切的伊始，被所有异端深深敬畏、恐惧着的【圣母】，试探性地问道：“你怎么忽然出门了？你最近不是在玩游戏吗？”
自从方羲沉迷游戏，圣母终于久违地感受到什么叫做自由，它深深地意识到自己过去被她奴隶的生活究竟是有多么痛苦，那真是一段不堪回首的往事……
“我以后不会再玩游戏了。”
等等，它听到了什么？
“为什么？？？”圣母大惊失色，“你不玩游戏，那你想干什么？”
圣母立刻苦口婆心地劝道：“方羲啊，上班这么累，没必要强求自己。玩玩游戏而已，没什么大不了的，不用太克制自己！”
“我的全息设备坏了。”方羲冷漠地问，“难道你能再给我做一台吗？”
圣母有点犯难。
这种事它还真的做不来。
说实话，努力为方羲打造出一个正常的人类世界，对它来说已经是极限了。
有时候，方羲想要换一款网速快一点的光脑，圣母也没办法实现她的愿望，因为它只能模仿一些古老的物件和技术。
全息设备是什么东西？
听上去好像很高科技的样子……
好在，方羲没有再为难它，只是在海滩上无聊地闲逛。
偶尔她不小心踢到一只水母、或者一只海龟，就会停下来，然后冷眼看着这群小东西一边惊恐尖叫，一边高速逃走。
圣母瞅了瞅方羲那颗雕刻着十字架的左眼，忽然小心翼翼地问道：“方羲，我的眼睛，你什么时候能还给我？”
“我说过要还你吗？”
圣母顿时不敢置信地瞪大眼睛！
仔细想想，方羲好像确实没有说过要还……
“可是、可是。”尼斯湖大水怪急得转圈圈，弱弱地说，“这本来就是我的……”
那天，小小的方羲捂着空荡荡的左眼眶，忽然半夜造访，要求它赶紧造一颗人工眼球，或者机械义眼也行。
“我真的做不出来，我根本不懂你们人类的生命构造。”
“那好吧。”
于是，方羲抢走了圣母最强大的“核”。
用来填充她那还流着血，空荡荡的左眼眶。
——谁让应该照顾她、对她千依百顺的院长，没能力制作出合适的人类义眼呢？
第179章
179章“方羲捡到了一块木板……
世界观崩塌就是这种感觉吗？
方羲感觉有点无所适从，又觉得一切都在意料之中。
蓝星是她的造梦场……
小时候从图画书上看到过，人类应该吃饭、玩耍、学习、工作、衰老与死亡……而身边的人又不太像人，还会自相残杀，和书上的乌托邦一点也不一样。
所以她才会那么执着地要求异端长得像人，性格也像人，并且各司其职，扮演出每一种本应该在人类世界出现的角色。
这个过程持续了十余年。
现在，蓝星异端的演技终于【合格】。
它们已经习惯了说话，长时间保持人类的形态。偶尔怨气冲天，会偷偷旷工不干活，但最后还是会回来，因为不敢离开太久。
在这里没有异端敢真的和方羲作对。
最冒犯的行为，也不过是试图寻找规则的漏洞，为自己划定一方净土，好卸下虚假的人皮喘口气。
就像方羲现在脚下的巢穴那样。
因此当蓝星异端们得知，方羲忽然不沉迷游戏、又跑出来巡逻的原因是——那些居住在宇宙另一角的低等异端，居然胆大妄为到把她的网线断拔！
所有蓝星异端瞬间愤怒了！
这是哪个不懂事的狗崽子做的？！
要知道，它们还没清净多久……没了游戏，方羲肯定又要跑回来折磨它们！
圣母小心翼翼地观察着方羲的脸色，但它以它贫瘠的眼力，还是没能看出这粒尘埃究竟就在想什么，不然它就不会被抢走力量的核。
但方羲只是在盯着海面发呆。
她没想做什么。
或者说，不知道接下来该做什么。
虽然不应该事后诸葛亮，但她要是早点把投影机做出来，还有问问900他们以前在蓝星的情况，究竟是怎么离开这个被宇宙遗弃的星球就好了……
但是。
只要不问，答案就能一直悬在空中，让人觉得模模糊糊的看不清，就好像一切都还有余地可以回转。
随便想想都能猜到，他们一千个人天赋各异，一定是一起使劲浑身解数，制作出一座能够穿越时空的星航、飞行器、或者别的什么。
但她一个人的话，究竟得花费多少年，才能制作出一座足以抵抗时空漩涡的星航呢？
“……”
有一只螃蟹的钳子，忽然靠了过来，试探性扯了扯方羲的裤脚，那对黑色的眼珠滴溜溜地盯着她，好像在欲言又止想说些什么。
“你想干什么？”
“人、人类。”螃蟹虽然躯体很小，但它也是数一数二的大异端，所以才敢和方羲说话，“我只是想建议你……可以去沙滩上待着，海水里有很多漂浮的垃圾……不过我们马上就会打扫干净！你你你别骂我！”
螃蟹飞速说完这一段话，就直接啪地一声埋进海底深处，小小的躯体化作一点几乎看不见的黑点。
圣母冷冷地瞪了一眼这只螃蟹！好啊！居然有大异端当着它的面跟方羲花言巧语？！是觉得方羲会因为它这么一个小小的讨好的提醒，以后就不会在“菜市场买螃蟹吃”吗？！
不可能的！
果不其然，就在下一秒。方羲旁边那只外观为书形态的“方羲”，已经大肆开骂起来：“你在这装什么好螃蟹呢？早不做晚不做，为什么不能早点打扫干净？还要咱们伟大的方羲亲自到访，你们才愿意动手干活吗？！”
螃蟹：害怕.jpg
圣母本来想再说点什么，但碍于一千零二这么一输出，也缓缓闭上了嘴巴，只能唯唯诺诺地催促其他异端一起打扫大海。
这片灰色的大海，很快又要沦为方羲的地盘……能留给蓝星异端的净土已经不多了。
方羲继续发呆。
盯着这群庞然大物干活。
大海逐渐变回原始的天蓝色，漂浮在海面上的塑料袋、铁罐头、玻璃瓶也消失了很多。
就连某些装死的异端也醒了过来，一起加入这个扫垃圾大军。
但空气还是好冷。
怎么呼吸吐出的都是一团白雾。
她和怪物将永远生活在同一个星球。
方羲一时间分不清究竟是她再也没办法进入失乐园，还是周围其实都是异端，这两件事哪个更让她失望。
她抬起手用袖子擦了擦流不出来的眼泪，总觉得内心有个小人在大声哭泣，对着空荡荡的世界拼命尖叫呐喊。
踏樱……
或许我应该偶尔也要懦弱一下，如果那时候顺着你的挽留……就那样停下来就好了。
秦淮月、宋白玉、一夕、疯苹果、林镜子、程蔓野、姜渺、唐灼、绪风、梨花雪……
内心的小人在这一刻缩成一团，在宇宙最遥远的尽头，在这个无人知晓也无人在意的角落，缓慢地念起每一个熟悉的名字。
因为一旦想起第一个名字，就忍不住再想到其他人，那些曾经和她说过话、见过面的人。他们的长相、声音、脸上或手上的伤疤、曾经和她一起做过什么事、还有微笑和大哭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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