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星棘
“我又不收你钱,你干嘛要自己找地方住?”贺兰攸好笑道,“莫非,你把我也当成妖邪了?”
“那倒不至于。”姜蘅神色认真,“我就是不太明白,你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
这个问题在贺兰攸第一次提出要救她的时候,就一直根植在她心底。
之前她没有追问,是因为担心被温岐发现,因此才不敢多问、也不敢多说。
如今她终于离开神山了,贺兰攸又近在眼前,她觉得自己今天必须要得到答案。
如果贺兰攸再支支吾吾、遮遮掩掩,那就真的说不过去了。
大概是察觉到了姜蘅的执着与坚定,贺兰攸叹了口气,无奈道:“好吧,本来还打算过几天再告诉你……既然你这么想知道,那我现在就说吧。”
姜蘅紧盯着他:“说什么?”
贺兰攸微微俯身,用那双漆黑透亮的眼睛看着她:“其实你是我妹妹。”
“什么?”姜蘅愣住了。
“你忘了么?我之前说过的,我有一个孪生妹妹。”贺兰攸弯起眼睛,“你就是那个孪生妹妹。”
姜蘅以为自己听错了。
“你在开玩笑吗?我是姜家村的孤儿,怎么可能是你的孪生……”
话未说完,她忽然停了下来。
对啊,她是孤儿。
在原身的记忆里,她根本不记得自己来自哪里,也不知道自己的父母是谁。她只是碰巧被陈五叔捡回去,所以才成了姜家村的一员。
如果她真的是贺兰攸的孪生妹妹,那么贺兰攸在遇见她后做出的一系列古怪行为,就都能解释得通了。
只是……这还是太过荒谬了。
“你怎么能确定我就是你的孪生妹妹?”姜蘅疑惑道,“我们长得一点都不像。”
“也没人规定双生子就得长得一模一样吧?”贺兰攸歪了下头。
姜蘅想了想,默认了这个说法。
确实,双生子也有长得完全不一样的。
这是个生物问题。
“况且,我有更直接的确认方法。”贺兰攸接着说道。
姜蘅:“什么方法?”
贺兰攸取下腰间灵玉,在手心划下一道口子,对准灵玉,将渗出的鲜血滴到上面。
只见灵玉亮起朦胧微光,落在上面的鲜血没有继续滑落,而是像水一样融了进去,弥散、渗透,很快消失得一干二净。
姜蘅第一次见到这么神奇的现象。
贺兰攸抬眼看她:“轮到你了。”
姜蘅思索半秒,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他是在让自己放血。她想了想,抬手划出一道口子,也有样学样,将自己的血滴到灵玉上。
同样的现象发生了。
她的血也融进了灵玉,甚至连消散的方式都与刚才一样。
“这是一块认主灵玉,只有贺兰家的直系血脉,才能与其相融。”贺兰攸说,“我就是这么确认的。”
原来如此。
所以他那次划伤她的手,并不是因为假死术需要,而是为了验证她的身份。
姜蘅的心情一时有点复杂。
合着这家伙早就知道她是谁了,怪不得要把t点心和乾坤袋都留给她,还千方百计地把她从山上带出来……
但即便如此,姜蘅还是不能完全相信他。
“那在取血验证之前呢?”她问,“你又是怎么找到我的?”
“这就说来话长了。”贺兰攸摸了摸下巴,忽然打了个响指,“这样吧,我带你去见一个人。”
姜蘅疑惑道:“什么人?”
贺兰攸:“我们的娘。”
我们的娘……这话怎么听着这么怪呢?
姜蘅一头雾水,被贺兰攸带到了另一个地方。这也是一个独立的院子,距离贺兰攸的住处不算太远,里外灯火通明,将院子中央的梨树映照得晶莹剔透。
贺兰攸一进去,那些忙忙碌碌的仆役便自觉退了出去。
姜蘅跟着贺兰攸进屋,借着摇晃的灯火,看见屋里坐了一个身形清减的女子,长裙曳地,有种说不出的美。
似乎是听到了脚步声,女子抬头,随即露出笑意,起身迎了过来。
“攸儿,这么晚了还过来,是不是还没用膳?”她走到近处,目光偏移,这才注意到站在贺兰攸身后的姜蘅,“这孩子是……”
贺兰攸平静道:“娘,她就是我那个被遗弃的妹妹。我把她找回来了,你轻点哭,别吓到她。”
姜蘅:“……”
有你这么说话的吗?
她本想说点什么,但谢冬宜的目光已经黏在了她的身上,倒让她不好开口了。
这么一细看,她与这个女子长得确有几分相似。
所以,她真的是贺兰攸的妹妹、面前这个人的女儿……?
姜蘅有点迷茫。
她抬起视线,发现谢冬宜依旧直直地看着她,眼眶红了一圈,仿佛随时都能落下泪来。
她立马慌了,连忙又看向贺兰攸,眼神充满求救的意味。
贺兰攸噗嗤一声笑出来:“娘,都说了你别哭,会吓到她的。”
谢冬宜闻言,这才急急忙忙地抹掉眼泪,面带歉意地对姜蘅笑了笑。
“孩子,你叫什么名字?”
她说话很轻,声音也温温柔柔的,有种想要亲近、又不敢亲近的小心翼翼。
姜蘅心里一软:“……我叫姜蘅。”
“姜蘅……”谢冬宜将这个名字轻念一遍,然后一脸希冀地看着她,“那我叫你蘅儿,好不好?”
不知道为什么,姜蘅的脑海里突然又响起温岐的声音。
“阿蘅。”
“……好。”她有点恍惚,随即也扬起笑脸。
姜蘅只在谢冬宜那里待了一会儿,之后便被贺兰攸送回去了。
贺兰攸告诉她,目前他们是孪生兄妹这件事,只有谢冬宜和他们三人知道,明日他会探探贺兰越的口风,根据贺兰越的反应再做后续安排。
姜蘅:“贺兰越是谁?”
“就是我们的爹。”贺兰攸挑眉,“不过他不是什么好东西,你不用管他。”
这个评价真是相当直白。
姜蘅似懂非懂地点头:“也就是说,我这个突然冒出来的女儿,还不一定能获得他的承认,对吧?”
在谢冬宜那里,她已经了解了大致的来龙去脉。
简单地概括一下,就是贺兰家不接受废物,所以在她刚出生不久就遗弃了她。如今贺兰攸知道了这件事,不但把她找了回来,还要让所有人承认她的身份,让她享受和他一样的待遇。
姜蘅觉得这个目标应该挺难实现的,而且她也不是很在意。
反正原身都不在了,就算真的能恢复身份又怎样,最该享受的人又享受不到。
但这种事她是决定不可能说出来的——她怕人家把她当成邪魔歪道抓起来。
总之,无论贺兰家的人承不承认,她都不会在这里待太久。
她还是想找个清净的地方自己住。
如果他们真的有心,倒是可以给她点钱。
她很缺钱。
贺兰攸离开后,姜蘅关好门窗,将屋子简单收拾了一下。
其实这个屋子已经收拾得很好了,但她就是不习惯,总想把那些陈设都摆在熟悉的地方。
摆在温岐归置过的地方。
这大概是一种病。
等收拾得差不多了,蜡烛已经燃烧了一半。
姜蘅将猎弓横放在桌案上,自己顺势坐下来,疲倦地趴伏在胳膊上,侧头看向窗外。
此时已是深夜,院子里昏暗而寂静。青瓦、白墙,一切都是截然不同的风景,处处都在提醒着她,她已经离开了那个地方。
但她的心绪却一直无法平静。
她无法忘记,在她进入结界缝隙时,温岐脸上那一闪而过的表情。
这是她第一次在他脸上见到那么复杂的表情。
有那么一瞬间,她甚至觉得他很痛苦。
为什么会痛苦呢?因为她再一次欺骗了他?还是因为她离开了他?
姜蘅想不明白。
她觉得这可能是自己的臆想,因为她对自己反复欺骗他这件事充满了罪恶感,所以才会觉得他很痛苦。
她在潜意识地充满期待,期待自己可以对温岐产生伤害。
这大概是一种很病态的想法。
其实她一点都不想伤害他。
她只是……想看到他失控,看到他愤怒,看到他失去理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