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星棘
姜蘅对他的潜入方式很好奇。
温岐摊开手心, 指尖微拢, 一只蓝色蝴蝶轻盈地飞了出来。
姜蘅不由睁大眼。
这只蝴蝶看起来格外美丽,翅膀上覆着晶莹的鳞粉, 上下翩飞的残影有种奇异的虚幻感, 翅膀扇动时隐约透出漆黑泛青的幽光。
和蛇鳞折射出的光芒几乎一样。
姜蘅顿时恍然。
怪不得她回来时在紫藤树上见到了一只蓝色蝴蝶。
原来那不是错觉, 而是真的存在。
等等,那之前在处理那两具尸体时,她看到的那些微光……
姜蘅脱口而出:“原来我之前看到的都是你?”
“是我, 也不全是我。”温岐轻声道,“这只是我的化身,算是我的一部分。”
蝴蝶轻飘飘落在他的指尖,姜蘅盯着看了一会儿,不确定地问:“那这个化身……可以充当你的眼睛吗?”
温岐看穿了她的疑惑:“你是想问,这段时间,我是否在通过这个化身监视你?”
姜蘅一怔,没想到他会这么坦然。但她转念一想,温岐在这种事上一向都很坦然,于是她也坦然地点了点头。
“我确实在监视你。”
温岐俯身靠近,蝴蝶从他的指尖飞到姜蘅的发梢,接着垂敛蝶翼,化作微光消散。
他温柔地看着姜蘅,伸手将她脸上的鳞粉拭去,手指却没有移开,而是顺着她的脖颈向下游走。
“你会害怕吗?”
姜蘅对上他的目光。
她要怎么回答这个问题?
她当然会害怕,但不是因为被他监视,而是因为无法确定监视者是不是他。
如果监视她的另有其人,她会害怕、会紧张、会感到恶寒与不适。
但现在她知道了这些天一直在注视她的人就是他,她却感到前所未有的安心。
还有一点……无法抑制的喜悦。
姜蘅抿了抿唇,将这种不合时宜的情绪压下去。
“不会害怕。“她说,“我早就习惯了。”
温岐依然专注地看着她,手指移到她的颈动脉。
“真的?”
“真的。”姜蘅神色不变。
温岐感觉到她的血液正在他的指尖下缓缓流淌。
她的心跳稳定,目光诚挚,呼吸也像往常一样轻浅、平稳。
太冷静了。
冷静得让他无法分辨。
温岐将手拿开,慢慢与她拉开距离。
借着窗边透进来的月光,姜蘅仔仔细细地端详他。
他t看起来和在神山时一样。
温和清雅,安静从容。
如果不是亲口承认,一般人很难将他与“妖”这样的字眼联系在一起,也很难想象他杀人的样子。
直至现在,姜蘅仍旧觉得不可思议。
不可思议于温岐竟会在贺兰府内杀人,更不可思议于他杀人的理由。
仅仅是因为那两个人躲在暗处窥伺她。
她突然庆幸那两人只是两个冒名顶替的假货。如果他们也是什么世家子弟,那这事可就不好处理了。
“还好你没有杀了王恕。”姜蘅低声感慨。
温岐微微侧头:“还好?”
姜蘅点点头:“他是王家家主的儿子。如果他死了,不亚于贺兰攸死了,后果不堪设想。”
温岐没有出声。
他之所以没杀王恕,并非不想杀,而是在当时的情况下,留着王恕更有用而已。
姜蘅的那只灵鸟来自王恕。
如果杀了王恕,由灵力构建的灵鸟便会随之消失。而灵鸟一旦消失,姜蘅必定会有所警觉,以她的性格,极大可能不会再去水榭赴约。
那样他就等不到她了。
温岐没有说出自己放过王恕的真实原因。
他看着姜蘅,语调温和而轻缓:“如果我杀了王恕,你会怨我吗?”
姜蘅微愣。
他为什么要这么问?
该不会他还想杀掉王恕吧?
姜蘅的大脑迅速运转:“我不会怨你……但你最好不要这么做。”
“为什么?”温岐似乎对这个答案很好奇。
“因为他出身顶级世家。”姜蘅认真地说,“就算那些世家现在敬仰你,一旦你真的杀了他们的人,他们也会翻脸不认人,用尽所有手段来对付你。”
温岐仔细观察她的表情。
她看起来很真挚,很诚恳,仿佛真的在为他着想,考虑他的安危。
他应该感到开心才对。
但他并不开心。
也许是因为这些回答都太表面了。
像是围绕着核心打转,她在刻意回避着什么,某种意义上,他们彼此都心知肚明。
温岐慢慢直起身体。
姜蘅略微不解地看着他。
微弱的月光下,他的双腿逐渐消失,一点点变细、变长,最终化作漆黑冰冷的蛇尾。
姜蘅莫名有点紧张。
温岐很少在她面前主动现出蛇尾。
而零星的几次,过程都很让她印象深刻。
他要做什么?
姜蘅抬起视线,试图从温岐的脸上看出蛛丝马迹。然而温岐并不给她这个机会,他俯身靠近,将她从被子里抱坐起来。
突如其来的凉意让姜蘅打了个寒颤。
温岐抚了抚她的后背。
接着,他将她轻轻安放在榻上,在她耳边低语。
“准备好了吗?”
准备什么?
姜蘅有点茫然。
温岐垂眸看了她一眼,慢慢后退,将堆在旁边的被褥扫到地上。
昏暗的光线下,姜蘅看到蛇尾缓缓游走,慢慢爬上她的脚踝,缠绕、打结,像镣铐一样将她的双腿捆缚起来。
姜蘅的心跳越发剧烈。
她发现自己病得不轻,否则不会连蛇尾的触感都渐渐喜欢上了。
她现在甚至分不清自己是在恐惧,还是在期待。
“别怕,我不会伤害你。”温岐低柔地看着她,眼底流淌着幽暗的深青色,“我只有一个要求。”
姜蘅对上他的目光:“……什么要求?”
“别再对我撒谎。”温岐轻声道,“好吗?”
姜蘅心下微惊,一种大事不妙的预感陡然升起。
她的直觉告诉她,温岐这是要追究她逃离神山的事情了。
虽然她相信温岐不会真的伤害她……但这毕竟是个致命话题,还是小心一点比较好。
姜蘅咽了咽口水,镇定地说:“我很少撒谎。”
“是么?”温岐微微侧头,隐约轻笑了一下,“那你告诉我,那日离开竹楼前,你对我说了什么?”
姜蘅:“……”
怎么一上来就是这么尖锐的问题?
这个问题太简单粗暴了,她连迂回周旋的余地都没有。
察觉到蛇尾正在慢慢收紧,姜蘅深吸一口气,诚实回答:“我说……我想出去打猎。”
话音刚落,蛇尾忽然往上游走几寸。
冰冷滑腻的蛇鳞紧贴肌肤,姜蘅被激得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头皮也微微发麻。
“之后呢?”温岐侧头看着她,语气和刚才一样柔和,“你做了什么?”
“……”
姜蘅第一次痛恨自己记忆太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