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初云之初
“怎么可能管得了?他跟差役称兄道弟的,三七分账呢!”
“他叫王三七?”
乔翎听到一个很有意思的事情:“本名就叫王三七?”
周围人没想到她都被人讹上了,还有闲情逸致操心这些东西,闻言俱是一怔。
有个上了年纪的妇人看不过去,先跟她说:“他这个人,一旦缠磨上去,就不管三七二十一,非得榨出点油水来不可,所以人送外号王三七。”
又说那泼皮:“这小娘子穿得简朴,又是孤身在外,这你都讹?!”
王三七也不理她,只是抱着自己的腿,一个劲儿地喊疼!
乔翎也没理他,又问了一句:“他经常讹人吗?京兆府不管吗?”
众人叫她问得一怔,继而齐齐笑了起来。
还有个人跟同伴说:“这小娘子怎么傻里傻气的……”
“是啊,”同伴就说:“真要是管,他还能在这儿讹人?”
乔翎明白过来。
再左右看看见,路边立着一棵光秃秃的杨树,近处有家杂货铺,便同王三七说:“我这匹马的缰绳太短,不好栓,你去给我买条绳子过来,我拴住马,点钱给你。”
周围人听得叹息起来。
王三七倒是高兴了,马上从地上爬起来,大拇指向外一竖,涎着脸笑道:“娘子大气!有这种心性,何愁在东都不能安身?”
他麻利地跑到杂货铺里去买了条拴马绳,嬉皮笑脸地将其送上:“多谢娘子惠顾,您松松手,赏我个二三十两,以后见了,王三七给您请安!”
乔翎听得莞尔,自他手里接过那条拴马绳,打个结,扯一下确定承载力。
下一秒,猛地用其套住了王三七的脖子!
王三七大吃一惊,脸色顿变:“你——”
乔翎脸上笑意盈盈,抬起一脚踢在王三七前胸,后者应声而倒!
紧接着,她停都没停,单手将那拴马绳往头顶杨树枝上一丢,待其末端滑下之后,伸手拎住,手臂用力,王三七立时双脚离地,被吊了起来!
众人大惊失色!
乔翎反倒是最从容的那个人,一手扯着那条拴马绳的尾巴,将其系在了树干上。
王三七猝不及防,被吊起来一米多高,两手拼命地去抓套住自己脖颈的那条绳索,想要将其解开,然而试了几次,却都不能如愿。
窒息感迅速传来,他一张脸憋得红紫,眼球暴突……他终于开始害怕了!
救救我,我不想死……
我不想死啊!
围观的几个人见要出人命,慌忙离去。
还有的瞧着王三七瞪得好像要掉出来的眼珠,惊惧不已。
乔翎抄着手站在树下,很平静地注视着他。
怕?
有什么好怕的?
王三七出来赚钱买棺材的时候,也没见他害怕天上掉下来一道雷把他给劈死。
断断续续地咯吱声传来,渐渐的,那挣扎的动作和声响都变小了。
终于不动了。
王三七死了。
最开始跟乔翎说话的那妇人起初吓了一跳,赶紧跑了,扭头一瞧,看乔翎不慌不忙地还站在那儿,迟疑之后,又小跑着回去,隔着一段距离,叫她:“快跑啊!”
她急得跺脚:“再不跑,京兆府的差役就来了!”
乔翎瞧着她,由衷一笑。
她心想:东都城里虽然王八蛋很多,但还是有好人的。
“没事儿,”乔翎说:“姐姐,多谢你的好意,你赶紧回家去吧。”
她顺势往树下台阶上一坐,同时取出了自己的佩刀,往脚下一支:“跑,是打不过之后才需要考虑的事情。”
“我不需要。”
第67章
乔翎在那儿坐了约莫一刻钟, 就有京兆府的差役闻讯,火急火燎地赶过来了。
先瞧一眼被吊死在杨树上的王三七,见他果真死了, 登时脸色大变!
这才掉头去看乔翎。
见这女郎生得结实美丽,手持长刀, 又能只凭一己之力吊死一个成年男人……
几个差役有此忖度, 说话倒还客气。
领头的上前几步,向她示意王三七:“人是你杀的?”
乔翎不答反问:“你们是负责这一片儿的差役?”
领头的差役被她问得一怔,眉头皱起, 倒是答了:“是又如何?”
乔翎便指着王三七还被吊着的尸体,问他们:“你们知不知道他一直都在这附近活动,敲诈勒索, 搅扰民生?”
那差役脸色微变, 回过神来,冷笑一声:“你是什么人,跟你说得着吗?!”
又吩咐左右:“将人犯拿下!”
随行的几个差役拔刀逼近。
乔翎看得微微一笑。
她回想先前在神都时白大夫同自己说的话,再对比如今东都城内的风气和那车把式言语之间透露出的讯息……
乔翎意识到,她的确来到了百年之前。
再推算一下时间,大概就是东都之乱的前夕!
白大夫与北尊联手平定了东都乱局, 在此之后, 帝国的中枢由东都重新被转移回了高皇帝所设置的神都!
若真是如此……
乔翎心里边倏然间涌现出一个念头来, 再一抬眼, 不禁背过手去, 神色凛然,威仪十足地道:“大胆,你们可知道我是谁?!”
她从前毕竟做过从四品的京兆少尹,气势又拿捏得很足。
差役们也知道东都多有显贵出没, 见状为之所慑,倒真是暂且停了动作。
领头的神情狐疑,又瞧了她几眼,拱手道:“敢问娘子怎么称呼?”
乔翎回想起自己当初在越国公府一案结束之后专程去调阅过的那些文书来。
东都之乱后,北尊和白大夫其实都没在官方的正式记述之中留下名姓。
彼时主持了迁都事宜的,是废帝朝的夏太常和宰相祖有德。
乔翎便抬起下巴,趾高气扬地问了句:“祖相公,知道吗?!”
几个差役显而易见地吃了一惊!
祖相公!
对于几个基层差役来说,这简直是天上的神仙!
领头的差役不自觉地躬下身去,语气紧跟着恭敬起来:“敢问娘子是祖相公的……”
“不该问的别瞎打听!”
乔翎居高临下地训了他一句,紧接着便去解开自己先前拴住的那匹马,翻身上去:“前面带路,往祖相公府上去!”
几个差役都给镇住了。
领头的有点犹豫——这,这还死了人呢!
可是这小娘子看起来底气这么足,好像真的跟祖相公有关系呢。
要真是祖相公的亲眷,那弄死一个泼皮,还算得了什么!
几个下属也有点踌躇,脑子迅速转了一圈儿,还是觉得不能为了王三七冒得罪宰相亲眷的险。
又觉得奇怪——真要是跟祖相公有关系,她怎么不知道该怎么去祖相公府上?
可要说没关系,那就更奇怪了——什么关系都没有,她就敢登祖相公的门?
几人都觉得这事儿云里雾里的,很看不透,行动上倒是没有迟疑。
领头的想着不必急着得罪人,要是这小娘子诓人,事后再收拾她,也来得及!
当下赶紧点了两个下属,吩咐他们说:“王三七灌了几杯马尿,就不知道自己姓什么,稀里糊涂地把自己给吊死了……”
“赶紧把他给放下来吧,找张席子盖住,等我回来再说。”
下属自无不应。
那领头的差役则亲自领着乔翎,往祖相公府上去了。
……
今日乃是休沐,祖相公倒真是在家。
那领头的差役带着乔翎一路来到祖家门外,相隔数米,便不自觉地停了下来。
宰相门前七品官,平白无故的,他哪里敢往前靠?
乔翎倒是不怕,大大方方地催马过去,到了门前,翻身下来。
祖家的门房见有人来,赶忙上前。
乔翎便从袖中取出官印和告身,在他面前迅速晃了一下:“我有紧急公务,要去面见相公!”
又自然而然地将东西收起,同时递了缰绳给他:“劳烦小哥,替我喂一喂马。”
一整套动作行云流水,极为从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