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初云之初
那是什么时候来着?
好像过去很久了……
……
九九把自己经历的事情一一说给小庄听。
因为小庄聪明,说不定可以察觉到什么她忽视掉了的线索呢!
九九跟小庄说自己的事。
九九跟小庄说英国公府的事。
九九跟小庄说万家的事。
小庄听后告诉九九:“不要走户部的门路,也不要让那位庄尚书知道你想要通过奴籍来查温太太的事情。”
小庄说:“出于旧怨,他不仅不会帮你,还有可能销毁掉相关的记述,对于户部尚书来说,这连举手之劳都算不上。”
小庄说:“户籍之事,可从地方上纠察,也可以在户部的汇总文书里查阅,但温太太涉及到的不仅仅是户籍,还有奴籍——沾了这两个字,就不再只是户部的差事了,太常寺也会有存档的,可以请英国公出面周转,去太常寺查,这就能绕开户部!”
“是哎!”九九豁然开朗:“还真是人多力量大!”
九九说干就干,马上就要往英国公府去。
小庄与她同行。
一路到了英国公府,将事情原委略微一讲,英国公便应了:“此事极易。”
当下手书一封,交给九九,又让亲信与她一起去。
九九道了谢,便要离开。
英国公知道她的性格,也不挽留,亲自送她出门,又问九九:“我听说你才把你嫂嫂给打了?”
九九回的理直气壮,毫无歉疚之心:“她偷我钱,这贼婆娘!”
英国公哈哈大笑:“你啊,你啊!”
……
那封手书是写给太常寺卿的,请他抬一抬手,帮一帮忙。
九九协同猫猫大王和小庄,后边还跟着英国公的亲信,数人一起跑了趟太常寺卿夏家府上——这会儿已经是下午,早已经过了公廨当值的时辰,只能去对方府上寻人。
门房看了英国公的拜帖,匆忙过去通传,九九原以为对方会直接给张条子的,没成想不多时便有管事来请:“我家太常请娘子进去说话。”
九九稍有点惊奇地小庄对视了一眼,一起走了进去。
夏太常约莫五十多岁的样子,九九进去一瞧,便见他十分饱满地嵌在一把加宽了的官帽椅里边。
坐在他旁边的夏夫人与丈夫年岁相当,体态也颇相当。
求人办事,态度就得格外客气。
九九几人近前去向他行礼,口称:“夏太常,夏夫人。”
夏太常点点头,问九九:“这个温氏是你什么人?”
九九如实道:“是我阿娘。”
夏太常又点点头,再问:“你查她做什么?”
九九给他问得一怔,而后才迟疑着说:“那是我阿娘呀,查不需要理由,置之不理才需要理由吧……”
夏夫人在旁,不由得道:“真是好女儿!”
夏太常盯着她瞧了会儿,忽的问:“听说你昨天才把万夫人给打了,还说她偷了你的钱?这是真的吗?”
夏太常没等她言语,就加重语气,先道:“说实话。”
小庄在后边悄悄拉了九九一把。
九九明白她的意思,顿了顿,终究还是说:“我昨天把万夫人打了,这是真的。我说她偷了我的钱,是因为她之前诬陷过我偷东西,所以我故意报复她,反过来诬陷她的。”
九九眼皮耷拉着,有点丧气:“这是实话,一点都没掺假。”
夏太常又盯着她瞧了会儿,忽然间笑了,捎带着那两层的下巴也抖了起来。
他从袖子里取出一张早就拟好了的条子,递给九九:“拿去吧,太常寺常日有人值守。”
九九又惊又奇:“敢情你早就打算好要给我条子啦?”
夏太常说:“嗯。”
九九忍不住问他:“要是我刚才说万夫人真的偷了我的钱,你也会给我吗?”
夏太常说:“嗯。”
九九瞧着他,忍不住说:“你真奇怪!”
夏夫人瞥了丈夫一眼,轻哼一声:“小娘子,他故意逗你呢,这老东西坏得很!”
夏太常则笑了笑,不无唏嘘地说:“当下这个世道,恶人已经够肆无忌惮了,再用所谓的道德去限制好人反击的手段,这不是道德,是助纣为虐。”
九九听得若有所思:“夏太常,你好像……”
不太喜欢纪氏夫人。
夏太常摇了两下蒲扇,说:“我的确不喜欢他们夫妇的做派。”
同时,他不无嘲讽地说:“万沛霖是冷血无情的伪君子,纪氏是手段酷烈的毒妇,他们俩倒真是很合适,天造地设的一对儿。”
九九有点讶然:“很少有人敢这么直接说他们俩呢……”
夏太常冷笑一声:“万沛霖算老几,他才在政事堂坐过多久?当着他的面,我也敢这么说!”
九九听他这意思,更觉惊讶:“这么说,夏太常曾经也在政事堂待过?”
夏太常摇着蒲扇,说:“嗯。”
九九下意识道:“为什么成太常了?”
夏太常用蒲扇搔了搔头,说:“我也不知道,莫名其妙地就被贬黜了,又过了些年,才又被召回来做了太常。”
夏夫人在旁一声冷笑:“你真不知道?不是因为你在朝中骂先帝秉政昏聩,一味地吮吸民血吗?当时还被下了刑部大狱,声势浩荡的,吓死我了!”
夏太常瞪了她一眼:“我没忘,那时候你跑去宫门口骂街,后来也被投进刑部大狱,跟我团圆了——我记得真真的!”
夏夫人就笑了。
夏太常也笑了。
夏夫人笑完之后叹口气,有些落寞地跟九九说:“万家啊,真跟龙潭虎穴似的,之前一连打死了好些个侍从,老东西跟御史台一起上奏过,最后也不了了之了。”
她有些黯然:“当今较之先帝,青出于蓝胜于蓝。”
……
九九心里边五味杂陈地从夏家出来,又协同猫猫大王和小庄等人一起跑了趟太常寺。
有夏太常出具的条子,很顺利地寻到了温氏的那份记档。
“温氏,名玉兰,五十四岁,江州人氏,祖籍东都。原系江州长史樊康之妾……”
短短的几行字,记述了温氏的一生。
九九从太常寺里借了张地图,在上边找到了江州。
那里离东都很远,强日照,多雨水,鱼米之乡,是个温暖湿润的好地方。
她被卖出东都,流离到了江州,做了江州长史樊康的妾侍,后来有了女儿。
九九终于看到了一丝曙光。
这时候天色已经黑了,九九决定先行回府,明日再查。
小庄遂与她道别,相约明日在福云客栈碰头。
今日进展实在是很大,九九一路回去,脚步都是轻快的。
如是到了万家,回到了远香堂,进门之后倒一杯水,闻一闻没有异样,她咕嘟嘟将其喝下了肚。
九九察觉到猫猫大王在看自己。
九九遂倒了一杯水,推到猫猫大王面前去。
猫猫大王瞟了她一眼,慢条斯理地把前爪伸进去开始洗脚。
九九:“……”
九九怒指着它:“可恶的小猫!”
猫猫大王充耳不闻。
九九哼了一声,正要坐下来歇一口气,忽然察觉到了一点不对。
九九走出门去,瞧着院子里相对陌生的婢女,疑惑地问:“木棉呢,怎么没看见她?”
几个婢女面面相觑。
……
木棉俯身趴在自己的榻上,呻’吟着,不住地打冷战。
木棉断断续续地,虚弱地说:“冷啊,好冷……”
她没穿外衣,后背上血肉模糊的伤痕正逐步变成暗红色。
几只苍蝇在绕着她打转。
九九站在门外,只觉得触目惊心。
她问于妈妈:“这是怎么回事?”
于妈妈默然几瞬,低声说:“她真傻,跑到前院去打探温太太的事情,结果叫二公子撞上了……”
九九仰起头来,吸了吸鼻子,也说:“她真傻。”
九九仰着头,但眼泪还是忍不住流了出来:“一个丫鬟,为了一个小姐的事情,叫打成这样,她嘴上把自己说得很清醒,但却还是在做傻事。”
九九又说了一遍:“她真傻!”
于妈妈默不作声。
九九一边迈步走进屋里,一边说,她嗅着满屋的药气,问:“于妈妈,二公子他在哪儿?”
于妈妈叹了口气:“何必呢,别再生出是非来了,娘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