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雪夜提灯
有传言,皇帝一次酒醉后,还曾说过大皇子和二皇子均不若李未迟。
这一句话便让朝堂中人揣测了许久,还有人猜那太子之位会不会落到三皇子头上。
不过,红颜薄命,瑶妃没享几年福便香消玉殒了。
然后,李未迟因思母过度,加上茶饭不思,竟硬生生把身体熬坏了,渐渐地,成了不受宠的皇子,宫中人慢慢不再提起他了。
自然,后来的太子之争与他也没了关系。
李赫全站在重霜殿前,他望着高大的殿门心头泛着冷意。
这殿门他可太熟悉了!
当年他母后病重,捱着最后一口气想要见见皇上,才几岁的他匆匆赶到重霜殿,可父皇就是不出来。
那日的天便如同今日一般,雨淅淅沥沥地下着。
不是瓢泼大雨,可也浇得他透心的凉。
他就跪在殿门前,哀求父皇去看母后最后一面。
足足跪了一个多时辰,他的父皇才面露不耐从殿中出来,随他去了母后的坤宁宫。
然而,宫中已是哭声一片,他心中一颤,跌跌撞撞跑去母后的寝房,却发现她睁着眼睛望向门口,身体都已经凉透了。
瑶妃?
明明是妖妃!
定是她央着父皇不让父皇见母后最后一面!
定是她妄想独占父皇!
李赫全眼眸微红,他猛地推开重霜殿的门。
然后便愣住了。
门后是一派破败景象,且一个宫人都没有,这根本不像皇子住的地方。
只见回廊的檐顶被砸坏了好几处,园子里碎石滚落。
想来是上次雷击,此处也不能幸免,但工部的人懈怠,又不把李未迟这个不受宠的羸弱皇子放在眼里,竟没有将这里报备修。
李赫全想起那个妖妃还在时,此处的富丽堂皇,如今再看看眼前的颓败,嘴角勾起了满意的笑容。
如今李未迟不过是个毫无势力,人人看到都要踩上一脚的蝼蚁,自己身为储君,在意他作甚!
李赫全一挥手,对身后跟着的几个宫人说道:
“我们走!”
一行人浩浩荡荡地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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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见天日的刑狱里,一个宫人快步沿着台阶而下,他穿过阴暗的走廊,小跑到最尽头的牢房。
牢房门大开着,里头不似其他牢房那般昏暗,而是各个角落点了灯盏,一派灯火通明。
牢房中间安置着一张金丝楠木桌,桌上摆着一张上好的白玉围棋盘,李未迟和沈临鹤分坐木桌两边,手执棋子对弈,倒是一派悠闲景象。
那宫人轻手轻脚进了房中,在桌旁站定,恭敬弯腰垂手,低声说道:
“三皇子、沈公子,太子进入重霜殿未向里走,停了一小会儿便离开了。”
牢房中,棋子落盘的声音清脆悦耳。
过了一会儿,李未迟才淡淡开口:
“唔,知道了。”
第147章 刑狱
宫人恭敬地退了下去,牢房中只余棋子落盘声。
半个时辰后,李未迟和沈临鹤才收了手。
“你我又是平局。”李未迟笑道。
他目露赞赏看向沈临鹤,“你杀伐果断,攻退有序,若是上战场,定是我大庆国头一号大将!”
沈临鹤眸带笑意,“若是家国需要,这战场,我定会上的。”
语气寻常,却坚定。
李未迟听后,暗自叹了口气,面上却是笑的。
“若我有一日能登上那位子,你可就别想闲着了,能者多劳!”
沈临鹤收拾着桌上的棋盘,倒是沉默地笑着,没有应下。
以后的事,谁说得准呢!
牢房中安静了片刻,只偶尔有火烛爆开的噼啪声。
李未迟沉思一会儿,还是开口道:
“相羽的事…你不要多想,都是他咎由自取。”
沈临鹤收拾棋子的手一顿,脸上的笑意终是维持不下去了。
“我明白,其实也知道他并不似表面看上去的与世无争,他是有野心的,但是没想到他会这般着急,会联合学子做出逼宫之事。”
早些时候,来旺便托自己人送了信入刑狱,将今日茶社中发生的事原原本本告知了沈临鹤。
包括文相羽已死。
沈临鹤拿着信沉默半晌,一句话都没说。
直到李未迟带了棋盘来寻他,沈临鹤才回过神来。
“原本朝局动荡之时,一着不慎便会丢了性命,他如此急迫,免不了要出事的。”沈临鹤将桌上的棋子一颗一颗拾起,放到棋罐中,“事已至此,多说无益,各地学子将于元宵节前入京,倒该想想如何应对。”
李未迟看着沈临鹤,眸色有些复杂。
沈老国公世人称颂,然而他们不知,沈临鹤相较沈老国公,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能文能武,有想法、有手段,遇事沉着冷静。
正想着,刑狱的走廊里又传来一人的脚步声,不多时来旺进了牢房。
他先是冲李未迟行了一礼,而后对沈临鹤说道:
“少爷,裘德喜传话过来,说是今日五公主因为您入狱一事,怒气冲冲去寻了太子,太子保证一切按计划进行,她才满意离去。”
沈临鹤瞬间便皱了眉,这五公主偏偏此时凑热闹,嫌局势还不够乱吗!
对面李未迟已经掩饰不住眸中的揶揄,见沈临鹤眯着眼朝他看来,他忍不住笑出声来。
“没想到啊没想到,李梦甜如此骄纵恶毒之人,竟对你情根深种!”
是了,骄纵恶毒。
宫中人皆知李梦甜平时仗着自己母妃在宫中的地位,我行我素,除了皇上和熙慧贵妃,她谁都不放在眼里。
但实际,她所做的事,堪称恶毒。
李梦甜五岁的时候,在宫中乱跑,进了重霜殿,她面对大她五岁的少年一点也不害怕,反而颐指气使道:
“怎么你这奴才见了本公主还不跪下?”
李未迟在宫宴上见过她,知她是五皇妹,是与自己母妃长得很像的熙慧贵妃生的女儿。
他本不想招惹,自有宫人前去解释,说他不是奴才。
然而李梦甜却不依不饶,非让李未迟给她跪下。
后来李未迟才知,那时李梦甜早已知道他是三皇子,她就是故意跑到重霜殿为难他。
只因听到宫人嚼舌根,说她母妃是因着像重霜殿已故的瑶妃才受宠的。
李未迟原以为那次不过是不经意的误会,可没想到只是个开始。
小小的李梦甜便知如何折磨人,她总是‘不小心’地把他绊倒,‘不小心’让宫人把他绑起来揍一顿,‘不小心’将马蜂窝扔进重霜殿让他被蛰了一身包,最严重的是有一年冬宴上,她‘不小心’将他推入了冰冷的湖水中。
若李未迟真是外表上看起来的那般弱不禁风,那他早已经死在那时了。
不过也因此在床上躺了三个月,还落下了寒疾。
他差点没了命,而李梦甜却只是被皇上轻言细语地告诫了一番。
真是可笑。
沈临鹤看着陷入回忆中的李未迟,轻叹一声,“你放心,五公主不会有什么好下场的,就算我们不出手,如今看来,李赫全也已经厌了她,说不定也早已厌了熙慧贵妃。”
李未迟轻轻颔首,依照方才来旺的传话,李赫全不知又要有什么动作了。
“不过,”李未迟嘴角重又勾起笑意,“我看那位南荣姑娘对你很是关心,甚至今日亲自去找了相羽,若不是她,学子欲逼宫一事,我们说不定会一直被蒙在鼓里,你的事她倒是都放在心上呢!”
没想到沈临鹤摇了摇头,苦笑道:
“或许我对她来说是有些不同,可是…”
沈临鹤停顿了一下,不知该如何描述他的感觉。
田飞燕总是念念叨叨说南荣婳没有心,看似是玩笑话,但沈临鹤总觉得不是。
“我猜测她先前与祖父应是有什么约定,她这人,冷心冷情,但从不亏欠别人。若真是与祖父有交易,她如今为我所做的一切,倒是合理多了。”
想起田飞燕,沈临鹤面色肃穆了一些。
“我与你略略提到过太郯山一事,如今看似风平浪静,但实则不知神主和圣主的底细,也不知他们的目的。”
“单就一个鬼影子严蒙,制造几起无头尸案,便在京中引起如此大波动,其余几位圣主,也不是善茬。”
至于那位老道士苦苦寻找之人便是南荣婳一事,沈临鹤隐瞒了下来。
连南荣婳自己都还没搞清楚的事,他不想告诉别人。
即便这人是李未迟。
牢房外又有了动静,一名狱卒急匆匆而来,来不及行礼赶紧说道:
“三皇子,太子下令将沈公子转到金吾狱看守,金吾卫的人一会儿便过来将沈公子带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