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雪夜提灯
此话一出,沈临鹤的外祖和舅父都愣住了,这话说得着实有些暧昧了…
二人从方才恢复了神志,见到的便是南荣婳操纵手中灯笼,生生将沙漠翻了个个儿,将沈临鹤救了出来,随后又唤醒了众多魂魄。
他们对这素衣女子的敬畏之心堪比面对神明,倒是从没想过眼前这法力滔天的女子与自家宝贝是个什么关系。
二人对视一眼,想问,又怕唐突了这神仙般的女子。
不料,反倒是南荣婳先开了口:
“我与临鹤已经定亲。”
“对,”一道虚弱的声音突然响起,“我与婳儿已经定亲了,她是我未过门的妻子。”
南荣婳听到这声音,终于松了口气,赶忙将沈临鹤从地上扶坐了起来。
二人四目相对,眼眶微红。
这一眼,仿若隔了千万年的时光,历经了生死,才能再将彼此看入眼中,装入心上。
反观沈临鹤的外祖与舅父二人倒是眼睛瞪得一个比一个大。
片刻后才反应过来要挪一挪视线。
但二人面上的喜色已是藏都藏不住,嘴角勾起的弧度都能栓根绳钓鱼去了。
沈临鹤又深深看了南荣婳一眼,这才缓缓站起向前走了两步,朝两位将军恭恭敬敬行了跪礼。
“外祖、舅父,你们故去时我还小,那时候不懂事,只记得母亲流了好久的眼泪,她甚至还想重新拿起长枪上战场杀敌为你们报仇,被父亲好说歹说才拦住了。”
“不过不久之后,滦国就被灭了,也算是报应。”
“滦国?”老将军一愣,“与滦国有何干系?”
沈临鹤一听,察觉到不对劲,面色一沉问道:
“当年,不是因为你们率一队士兵押送粮草经过万海坡,被滦国士兵偷袭才导致全军覆没的吗?”
“这…”沈临鹤的舅父一脸愕然,“当年确实有他国士兵偷袭,不过不是滦国,是兹丘国啊!”
一听到兹丘国,老将军面色愤然,恨恨道:
“当年,是兹丘国苦苦求和,说他们连年旱灾,草木枯黄,牛羊饿死了一大片,百姓生活困苦,民不聊生,他们的君主耶律郜连连向庆启帝来信,说只要大庆国同意与他们停战,待他们度过难关,必会连续二十年向大庆国上贡。
庆启帝才不在乎那些贡品,只不过他心怀天下,不忍天下苍生受苦,兹丘国的百姓也是百姓,于是他同意签下停战协议。
然而,签下协议之后不过两个月,我们的军队途经万海坡却惨遭兹丘国士兵的偷袭,我们苦苦抗争,但奈何兵力悬殊,最后惨败,送往边境的粮草也被他们抢了去!”
这么多年过去,提起这事,老将军依旧心中愤怒不甘,他身后的众多将士也是同样神情。
南荣婳垂下眸子,想来将阴鬼从地府中放出来,置于擎苍鼎中的人,便是想要利用这些魂魄身上浓重的怨气,来让阴鬼成型。
然后,对付于她。
不过那人也留了后手,就是怕阴鬼不敌,便给了东平寒月报信烟花。
烟花一起,那人便会亲自前来,除掉她。
这风沙未有停止的迹象,想来那人,就在万海坡附近。
想到这,南荣婳目光寒意森森,隔着漫天黄沙,遥遥望向万海坡外。
-
“哎哟!”
高楼上,溥翁的眼睛一阵生疼。
他匆忙闭上,撩起道袍一角擦了擦,过了好一会儿才缓缓睁开眼。
眼睛的刺痛感消失了,但眼球已经通红。
“哼,”他又仰头灌了口酒,朝万海坡上空看去,“倒是稀奇,竟还有沙子能迷了老道的眼!”
方才闭眸调养生息的竺语缓缓睁开了眼睛,“所以,溥翁,不是所有的事情,都能掌控在你的手中,即便是一粒小小的沙子。”
溥翁侧目看他一眼,得意道:
“我才没什么闲工夫掌控一粒沙子,我只想要掌控我想掌控的,即可!”
说完,他又欣赏似地朝万海坡看了看,捋了捋他那灰白的胡子。
“这万鬼生杀阵一旦开启,最少也得九日,那祸害已然被诛,也没什么好看的了,老道还是先走一步,将这喜讯告知酆都大帝!”
溥翁说着便转身要离开,可才走了几步,忽觉四周光线渐明,耳边的狂风呼啸声也慢慢停止了。
他面色一凝,匆匆回过身来,眼前的一幕让他瞬间瞪大了眼睛。
只见漫天的黄沙缓缓落下,空中厚重的乌云渐渐散开,有阳光从乌云缝隙间争先恐后地钻出来,形成一道道耀眼的光柱。
溥翁快步走到围栏边,他的手紧紧抓着栏杆,喃喃道:
“这可是上古的万鬼生杀阵,怎么…怎么可能这么轻易就被破了?!”
竺语面色不变,仿若早已料到这一切。
他缓缓开口道:
“溥翁,别忘了,万鬼生杀阵,有杀,亦有生…”
第313章 欢喜卦
“有杀,亦有生…”
溥翁喃喃道。
忽地,他转过头来看向竺语,说道:
“可师父并未教与我们!”
竺语看着逐渐放晴的天,低声道:
“只有破镇之人,才需要生…”
溥翁目光沉沉,遥遥看向万海坡,“可她从未见过万鬼生杀阵,竟能一次破局?”
片刻后,他好似明白了什么,手缓缓松开栏杆,笑着摇了摇头道:
“是酆都大帝啊…”
他拔下酒葫芦的塞子,想要猛灌两口,却发现已所剩无几。
将酒葫芦重又挂回腰间,溥翁轻轻拍了两下,掐着腰叹了口气。
“行吧,这一局是我输了,今日你在此,我无法再下杀手,不过…来日方长!”
说着,他转过身去拍了拍竺语的肩膀,随后刚朝楼梯口处迈出一步,琢磨了片刻又退了回来。
溥翁的视线在竺语脸上来来回回打量,而后捋了捋有些杂乱的胡子说道:
“许久不见你面色如此沉重了,既然那祸害已逃过一劫,你不该如此表情才是啊,莫非…”
溥翁轻笑一声,“跟方才那一卦有关?”
竺语垂下眸子,没有反驳。
如此一来,倒是引得溥翁更加好奇,他干脆后退一步倚靠在栏杆上,饶有兴致问道:
“你不肯与我说那人是谁,那么方才是什么卦象,总能说吧?”
竺语的嘴唇紧紧抿着,他的目光复杂望向乌云散开后露出的湛蓝天空。
就在溥翁以为他不会开口,正要撇撇嘴离开之时,却听竺语沉重缓慢地说道:
“我给那人卜算过两次,第一次,万象孤煞,第二次…欢喜卦。”
溥翁的表情一瞬僵住了,纵然他未曾学过卜卦,但这两个卦象却如雷贯耳。
万象孤煞已是下下卦,指的是罪大恶极之人轮回万世,世世不得善终。
自古以来有此命者不过十人。
而欢喜卦…
溥翁竟出了一身冷汗,风一吹,打了个哆嗦…
-
风沙吹了半日,把炎狼古国的遗址大多掩埋于沙下,只余一堵一人多高的残壁。
紧挨着残壁的地方,有沙子忽地开始松动,而后向下滑落。
一块窄小的石板慢慢挪开,蔺宜从下方的地洞中探出头来。
此时,天已放晴,再无方才的狂风呼啸声。
他焦急地环顾四周,待看到两个白色身影搀扶着朝此处走来时,脸上终于露出了如释重负的笑容。
之前,沈临鹤一把将他扔上这古国遗址,返身去寻南荣婳时,蔺宜看着沈临鹤毅然决然向着死魂而去的背影,心中的震撼无法言说。
他与沈临鹤比,确实差得远了…
蔺宜拢了拢心绪,赶忙朝那二人挥手,大喊道:
“沈公子!南荣姑娘!”
他的手撑着地洞两边,敏捷一跃,跳出了地洞,快跑到二人近前。
只见南荣婳神色如常,面色也已不再苍白。
她一手提着灯笼,一手搀扶着沈临鹤。
而沈临鹤的步伐沉重,一看就是受了重伤。
蔺宜一惊,忙从另一侧搀扶。
他面色有些微红,低声道:
“多谢二位,若不是你们,我今日…定死在这了。”
沈临鹤勾唇一笑,“真要算起来,你折返还是因为我们呢,没什么好谢的。”
蔺宜张了张嘴,没再反驳,只默默在心中记下这份重若高山的恩情。
天朗日清,沙漠宁静,仿若之前的一切都是幻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