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雪夜提灯
张大轻咳一声,“那个…我们兄弟二人主要是来将老国公的情况告知南荣姑娘,顺便把夏莲和贺安带走的。”
一旁的夏莲方才见勾司人前来便知道自己时限已到,如今听说要把她和安安带走,夏莲的心还是忍不住揪了起来。
她深深看一眼贺远,眸中有不舍有担忧,她以为自己已经做好离别的准备了,可真到了这一刻,还是觉得呼吸都沉重起来。
夏莲怀抱中的安安也不安分地扭动起来,他似乎知道到了与父亲离别的时刻,猛然从夏莲的怀中飞出,绕着贺远转了一圈,然后柔柔地贴了贴贺远的脸。
“莲儿,安安…”方才诉了太多衷肠,临到真正离别的时候,贺远却是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只一个劲儿地唤着妻儿的名字。
孙二拿出了勾魂索,对夏莲说道:
“走吧?”
夏莲紧紧抱着怀中的安安,点了点头,她的手被勾魂索锁住,再动弹不得。
张大和孙二对南荣婳恭敬告别,便带着夏莲和安安的魂魄离开了。
贺远一眨不眨地看着他们消失在虚空之中,轻声说道:
“我会好好的…”
他怎么不知,夏莲和安安之所以在这里留了这么久都是为了他,夏莲生生将浓烈的怨恨咽下都是为了他,安安让父亲变成方才那样而不是想起一切也是为了他!
所以,他定要好好活着,连同他们的那份,一起活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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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光大亮,贺家的人都走了。
沈临鹤低头看了看依旧抓着他胳膊的手有些无奈,他抬眸朝手的主人看去,女子眼下有淡淡的青色,一看便知很是疲累了。
“我不会孤身去找我阿姊的,我又不傻,怎么可能去白白送死呢!”
沈临鹤勾着唇对南荣婳说道:“你就这么担心我呀?”
一夜未休,沈临鹤两鬓的头发有些松散了,闲闲落下来两缕。
晨间的日光洒下,正好铺在他的眉眼上,桃花眼闪着暖暖的光。
一颦一笑之间,倒有些像话本子上写的勾人的桃花妖。
南荣婳盯了他一会儿,启唇道:
“你对知意楼的姑娘也是这样笑的吗?”
她神色认真,丝毫没有与他调笑的样子,仿若在说一件正经的大事。
沈临鹤一怔,神色有些尴尬,“知意楼的姑娘…我与她们熟得很,所以…”
话没说完,他自己又觉得不妥,什么叫‘熟得很’?有多熟?
沈临鹤第一次觉得他在知意楼‘鬼混’这件事十分的不妥。
先前他是有目的地让人觉得他是个妥妥的纨绔,于是有时在知意楼一住便是三天,但实则他什么都没做啊!
再说,知意楼其实是三皇子李未迟的产业,这事只有他与文相羽几人知晓,他们有要事相商时便会聚在知意楼掩人耳目。
可今日才发现他给自己挖了好大一个坑!
“我去知意楼并不是…”
“啊哈——”沈临鹤话没说完,南荣婳没忍住打了个大大的哈欠。
她实在太累了,在极泉宫中她的一缕魂几乎耗没了魂力,昨晚她又在贺府站了一整晚。
沈临鹤见她疲惫的模样眸中尽是心疼,“你快去休息吧,有什么事醒来再说。”
南荣婳不放心地看着他。
沈临鹤心中既暖又无奈,“放心吧,我就算去找我阿姊,也得一切准备妥当才能去,我阿姊已消失十二年,我不会急在这一时的。”
南荣婳看他神色,知他没有撒谎,这才松开了手。
贺府旧宅很大,里面有好几个院子,南荣婳随便寻了个偏院,找了床干净的被褥往床上一铺,倒头就睡。
她实在累极了,即便是当日在边境战场收降万千只怨魂她也不曾这么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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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觉足足睡了三天三夜。
耳边隐约有争吵声传来,声音似乎刻意压低了,南荣婳听不真切。
第78章 斩首
南荣婳缓缓睁开双眼,看着眼前陌生的一切,顿了片刻才想起来自己这是在贺家旧宅。
她坐起身,一只手揉着发胀的额角,一只手去摸索床上的灯笼。
待握住磨得十分光滑的灯笼提杆时,她才放下心来,轻轻呼出一口气。
不知怎的,南荣婳想起了那晚沈临鹤去宫墙边寻她,帮她提了一路的灯笼,手却没有被灯笼杆冻伤…
她盯着素白的灯笼,忍不住曲起手指轻轻弹了上去,灯笼一颤,竟往后缩了一下。
南荣婳轻笑着摇了摇头。
整理好衣裙,出了偏院,见门口立着两个人正冷眉相对,谁也不让谁。
竟是沈临鹤和傅诏?
他们二人声音都压得很低——
“她正休息呢,谁也不见!”
“沈纨绔你让开!若无要紧事,我定不会来寻她!”
“天王老子来了,都得先让她睡好了才能见!”
南荣婳挑了挑眉,唔,这就有点夸张了…
她踩着厚厚的积雪向偏院外走,脚下发出了‘咯吱咯吱’的声响。
门外的两人听到动静,同时向内看来。
只见女子迎着日光而来,白皙的皮肤被照得透亮,她的唇色殷红,眸发又是乌黑的,鲜明的色彩对比之下,竟让人惊艳的挪不开眼。
傅诏正看着南荣婳走近,却不料身前一人歪了歪身体挡住了他的视线。
傅诏眉头一蹙,向前走了两步,将沈临鹤撇到一边,冲南荣婳说道:
“南荣姑娘,今日已是腊月十四,冯瑶马上就要被拉上刑场了。”
南荣婳点点头,“我知,我们快去吧。”
说完,一个眼神都没给沈临鹤便跟着傅诏走了。
沈临鹤瞪着眸子,想起那晚南荣婳说过,觉得傅诏长得不错,他心下顿时醋意横生。
不管三七二十一就跟在了二人身后。
傅诏听到身后的脚步声,霎时回身看去,沈临鹤一个不察俩人差点撞到一起去。
傅诏冷声道:
“我与南荣姑娘有要事,你跟着做什么?!”
沈临鹤自是知道他们要做什么,那日在丞相府,他把南荣婳对傅丞相提的要求一字不漏的听了去。
沈临鹤看着南荣婳,面色担忧,“非要这样做吗,你才从那危险的地方出来,又要去?”
南荣婳看着他,神色柔和下来,“放心吧,上次去只是我的一缕魂,这次可就不一样了,若要真对上国师,你觉得我打不过她?”
沈临鹤沉默,一个能让勾司人俯首的人自然极为厉害,而且她的本事并没有全部施展出来。
只是那里毕竟是国师的地盘,若她提前布下了陷阱…
沈临鹤不敢想,看着南荣婳只皱眉。
南荣婳琢磨了琢磨,将手里的灯笼递给他,说道:
“这灯笼带不进去,别人也拿不了,只能麻烦沈少卿帮我保管了。”
傅诏在一旁看着他俩你一言我一语,不知为何心中有些堵,他开口说道:
“快到时辰了,我们该走了。”
沈临鹤接过南荣婳手中的灯笼,轻声说道:
“小心。”
随后他复又朝傅诏冷声说道:
“你照顾好她,若…若有什么意外…”
傅诏不耐,呛声道:
“我自会看顾好南荣姑娘,不会有意外,也不需沈少卿费心。”
说罢,傅诏和南荣婳离开了贺府旧宅,乘马车向金吾卫府衙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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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车上,傅诏犹豫半晌,想起方才南荣婳与沈临鹤相处的模样,还是开了口问道:
“南荣姑娘与…”
“傅将军…”
不料南荣婳同时开了口,傅诏抬手让了让,“南荣姑娘有事请说。”
南荣婳点点头,“傅将军稍后不需亲自送我入宫,毕竟你如今离极泉宫越远越好。”
傅诏眸色一沉,“不行,这次送你入宫的全是我父亲的人,我…不放心。”他咬了咬牙,终是实话实说道。
这一段时日,他多次试探,确定了他的父亲真的是在为国师做事。
既然是为国师做事,就算对南荣婳有所顾忌,也不会违背国师的命令。
南荣婳看着傅诏的下颚紧紧绷着,她突然想起了贺老爷与贺公子。
他们明明是彼此最重要的人,最后却落了个这样的结局。
南荣婳只扬了扬嘴角,没有作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