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雪夜提灯
“凶手。”
南荣婳语气淡淡,说完便顺着楼梯,往楼下走去。
几人见状,跟在她身后下了楼。
芳姨见沈临鹤他们出现,似乎松了口气。
饶是她见多识广,可如此惊悚的场面她实在没见过,死的又是楼中朝暮相对的姑娘,她如今手都在不停地抖。
此刻见到他们几个,心中才算稍稍安定下来。
不过,她没想到走在最前面的竟是那位手执灯笼的貌美女子,沈临鹤的未婚妻子。
以前从未听说过京城有这号人,就像凭空冒出来的一样。
南荣婳不顾他人怪异的目光,施施然走到高台前。
她今日进入知意楼时便一眼被高台上的舞女吸引,女子戴着面纱看不清容貌,但身姿窈窕,腰肢扭动之间风情毕露。
“这是我们楼最厉害的舞娘了,”芳姨声音微颤,一边拿手绢擦着眼泪一边说道,“她叫灵犀,家中不富裕,原本就靠她贴补家用。她自从来了知意楼,练舞十分刻苦,再加上很有天赋,不过两年时间,便成了楼里的第一舞女,人气高的很。可叹,竟然…竟然出了这档子事…”
芳姨年轻时被家人卖到了青楼,一路走来很是艰难,也明白风尘女子的不易,于是她平日里对这些女子多加照拂,从不苛待。
大家相处起来倒像是姐妹一般。
杜缙走近高台查看,纳闷道:
“按说被割下头颅,也该当场就倒下啊,这人为何能保持着原来的姿势不动?”
沈临鹤目光微沉,“她的身体已经僵硬了,你若是此刻轻轻戳她一下,说不定就倒了。”
杜缙一听,赶紧向后退了两步。
这一退不要紧,一下子踩到了刘巡的脚上。
杜缙回头一看,只见刘巡一点反应都没有,正捂着眼,低着头,嘴唇快速翕动,不知在念叨什么。
凑近了一听,原来是“阿弥陀佛,与我无关啊,我什么都没看见,晚上别来我家找我,你赶快转世投胎去吧…”
杜缙翻了个白眼,刘巡什么都好,执行力强,人脉也广,查个小道消息对他来说易如反掌,唯独一点不好,就是胆子忒小。
等了这一会儿,又是与一具无头女尸待在一处,大堂中人已有不耐烦的了。
有人嘟囔道:
“此事与我们无关,怎么还不让走啊?”
“就是啊,我们好好地坐在椅子上没动,怎么能把我们扣在这儿呢?”
“我没跟家里婆娘说今晚来知意楼,若是回去晚了,定要露馅了!”
大堂中顿时抱怨声一片。
有几个喝多了酒的客人,醉醺醺站起来朝杜缙大声吼道:
“你说你是禁军统领,我又不认识你!谁知道你是不是啊!”
“就是,把我们都困在这,到底是何居心啊!此处这么危险,万一凶手用同样的手法杀人,你能负责吗?!”
此话一出,大堂中人觉得很有道理,纷纷面露惊恐附和道:
“对对,万一凶手真在我们中间,又把烛火弄灭了杀人可怎么办,快放我们出去吧!”
“放我们出去!”
一石激起千层浪,众人齐刷刷地朝大门处涌过去,想要将门打开。
楼里的仆从使劲堵着门,但奈何在场的人太多,眼看就要守不住。
忽地,门被人猛地从外撞开。
带头找事的几个人不查,一下子被撞倒在地。
寒风卷携着雪花朝楼中吹来,众人皆感觉到一股透心的凉意。
只见一队金吾卫排列整齐地站在门外,为首一人神情冷峻,身上的铠甲都泛着寒意。
“金吾卫在此,何人造次!”一个低沉的声音响起。
沈临鹤一听,翻了个白眼。
啧,这人惯会装模作样!
第103章 大理寺查案
傅诏的声音响彻知意楼,原本闹事的客人们见状一个个都噤了声,坐回到椅子上。
宫中禁军他们未曾见识过,但金吾卫的凶悍他们可是亲眼见过的。
傅诏的视线先是被高台之上的无头女尸吸引,他的眉头紧紧蹙起来。
而后目光一转,见到南荣婳也在此处时便愣住了。
他神色有些不虞,大步走到南荣婳和沈临鹤身前,先是低声问了南荣婳一句:“你怎么在这?”
而后转头向沈临鹤质问道:
“你竟然把她带到这种地方来?”
“哈?”沈临鹤一副你在纯纯找茬的表情看着傅诏,他往前走了两步,直到怼到傅诏面前,瞪着眼说道,“怎么听着你有种兴师问罪的感觉呢?这可是我的未婚妻子,你是不是管的太宽了?”
傅诏已经听闻他二人定亲的消息,但别人能被蒙在鼓里,他怎么可能?
以南荣婳的性格来看,她也不是与一个男子认识不到一个月便会定亲的人,定是权宜之计罢了。
不过当堂中无数双眼睛都看向此处,他不能当面反驳,只说道:
“这不是女子该来的地方,而且沈少卿既然已经定了亲,也不该来此了。”
正说着,门外响起嘈杂之声。
只见几个身穿大理寺官袍的人,绕过金吾卫进了大堂。
为首的是个年轻评事,沈临鹤在大理寺见过他几次,但连名儿都没记住,只记得他与陆光远很是交好。
那人看见沈临鹤在此,先是一愣,而后面色奇怪道:
“沈少卿怎又在案发现场?”
这话说的,就好像无头尸案跟沈临鹤有什么关系一样。
而在场众人莫不是如此想的。
先前茶馆的无头尸案以及陆光远妹妹的案子,沈临鹤都在现场,再加上这次可就是第三次了。
哪能有这么巧的事?
沈临鹤‘哈哈’笑了两声,掐着腰一副漫不经心的样子,“估计我天生就是在大理寺当值的料啊,我在哪,哪就有案子。”
说完挠了挠下巴,一副贴心的模样,“我干脆明日就住在大理寺吧,这样再有案子也是在大理寺里头,兄弟们就不用大老远往外跑了。”
那年轻评事一听便哑了火,见尸兄和自己成为尸兄那可差太多了,他清了清嗓子尴尬说道:
“这…这倒不必劳烦沈少卿如此辛苦了。”
“让一让,让一让。”门外一个苍老的声音传来。
一个驼着背、头发花白又凌乱的老头背着一个长约两尺的方形木匣子,穿过金吾卫朝大堂中央走了过来。
他头都不抬,只垂目往地上看。
老头穿着随意,上身是一件破袄,袄上油污蹭得已经发亮,脚上一双辨不清颜色的棉靴,走起路来拖拖拉拉。
大堂中有人嫌弃地离远了一些,“哪来的老叫花子?”
几个娇娘闻到老头身上的臭味,差点呕出来,急忙捏住了鼻子。
可没想到原本吊儿郎当谁都不放在眼里的沈临鹤见他走近了,却急忙上前一步,恭恭敬敬地弯腰拱手鞠躬,喊道:
“樊公。”
樊公慢悠悠抬眸看去,见是沈临鹤,只从嗓子眼里发出个‘嗯’字,便继续朝高台走去。
沈临鹤见南荣婳看过来,凑近了低声介绍道:
“他是大理寺资历最老的仵作,手上验过的尸体估摸得有万儿八千了,大家都只知他姓樊,不知名字,于是尊称一句‘樊公’。”
南荣婳了然点头,只不过沈临鹤实在离的太近了,那股冷梅香又源源不断传到她鼻子里。
其实自从今日知晓沈临鹤与苏茹檀的关系不像外界传的那般,南荣婳突然觉得他原先身上的茶香味倒也不错。
大堂中人的视线都随着樊公向高台处看去。
高台背后有几层狭窄的台阶,樊公虽年纪大,但手脚竟然出奇地灵活。
只见他顺着台阶几步便到了高台之上。
无头的红衣舞娘就在他眼前,但见樊公耷拉着眼皮,神色丝毫不变。
他凑近了细细看舞娘的断头之处,甚至还贴上去闻了闻。
台下的刘巡同在场大多数人一样,见到这一幕一下子捂住嘴,差点吐出来。
“还…还有这种验尸法?”
沈临鹤点点头,“断口处有鲜血,若是凶手用了药物,便可闻个六七成。”
南荣婳眸光一转,以前听沈老国公说若是他孙儿好好查案便没有陆光远什么事了,原以为是对自家孙儿过于偏袒,没想到竟是真的。
高台之上,不知为何,樊公连随身带的木匣子都没有打开,几个常规的验尸操作后,便顺着台阶下来了。
等候在一旁的几个大理寺差役,抬着架子上了高台,轻车熟路地将尸体抬了下来。
唯一不同的是,即便平躺着,舞娘的尸体依旧保持着跳舞的姿势。
如同一个硬邦邦的假人。
那个大理寺的年轻评事虽然对沈临鹤没什么好脸色,但办起公事来倒有些陆光远的风范,行事干净利落,半个时辰便将大堂中的客人全部登记在册。
他抬头向楼上看去,对芳姨问道:
“楼上还有人吗?”
芳姨面色迟疑,“方才便让仆从去楼上将客人都叫下来了,只是…还有一个房间的贵客,说什么都不肯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