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的王族 第63章

　　穿着白大褂的卡罗·李斯特博士点下确认键，向指挥舱中的其他几个人汇报道：“纳米食肉者原始程序已经被覆写，我的人会利用之前留下的后门定位逃走的中型舰。”

　　“博士！”一个研究员将部分数据调出，展示在屏幕上，“发现了异常。”

　　一段代码被特别标示，然后逐渐变化，最终形成一个猩红的求救信号。

　　“看来路歇尔手下有不太愿意为她办事的人。”李斯特推了推眼镜，视线扫向阴影中的几位军方巨擘，“别这么看着我，如果要下令就直说，我可猜不透你们在想什么。”

　　“有把握吗？”

　　“您想听见什么回答，尼克瑟斯总司令？”李斯特失笑道。

　　尼克瑟斯身子前倾，似乎想说什么，但他身边的另一个人将他拦下了。

　　那个人低声说：“保持追踪，保持联络，不要动手。”

　　李斯特给了研究员一个眼神：“都听明白了吗？参谋长让你们继续潜伏，不要惊扰敌人，等到足够发动致命一击的时候再……”

　　“散会。”

　　高瘦的黑色身影起身，指挥舱所有灯都亮起来，屏幕熄灭，倒映出艾因平静理智的面孔。

第59章

　　指挥舱内, 路歇尔举起双手朝道格拉斯露出无害的笑容。

　　“你联系了诺娅？”道格拉斯一只手举枪指着她, 另一只手操作触屏，想看看她刚才做了什么。

　　路歇尔坦然道：“我只想进来看看，是诺娅主动联系的我。”

　　“回你自己房间。”

　　“那些食肉者怎么办？”路歇尔问。

　　道格拉斯没有说话, 但是路歇尔看见屏幕上出现了新的目的地位置, 似乎是一个南方星域的荒芜地带, 周围到处都标注着流窜虫族的危险信号。他重新连接了刚才路歇尔接通的信号，诺娅疲惫却强硬的面孔出现在那一头。

　　“做交换吧。”道格拉斯对诺娅说道, “既然你们都到附近了, 就用方舟计划的船票和夏洛来交换路歇尔。”

　　诺娅半天说不出话来, 她思考了很久这到底是道格拉斯的陷阱还是路歇尔的胜利。

　　“我能跟路歇尔说话吗？”她问道, 语气近乎祈求。

　　道格拉斯用枪指着路歇尔的脑袋，将她推到屏幕面前，路歇尔抬手跟诺娅打了招呼：“不要担心，我很好。也不必接受交换条件，让夏洛返回纳塔尔，开始计划吧。”

　　道格拉斯将她从屏幕前拉开, 颔首对诺娅道：“这是她的意见, 你觉得呢？”

　　诺娅朝一旁的医生使眼色, 让他拿个主意。

　　医生看向多明妮, 多明妮指了指自己的鼻子, 不敢相信这两个家伙居然把路歇尔安危交到她这个新入伙的人身上。她连忙摆手, 诺娅立刻告诉道格拉斯：“好, 不换。”

　　然后她切断了连接, 多明妮扑上来掐着她的脖子：“你是傻子吗？我的意思是我不知道！你怎么能不换！”

　　“路歇尔说不要换啊？”

　　“她做的每件事都是对的吗？她还喜欢艾因呢！”

　　多明妮崩溃地坐在地上：“完了完了，接下来道格拉斯不知道要怎么折磨她。”

　　医生倒是没有多少担忧，他查看了一下夏洛的情况，发现他已经将程序覆写完成了。他感慨道：“真不愧是思辨者阶级。”

　　“我也是思辨者阶级。”诺娅不满地说。

　　医生挑挑眉，正要说什么，可多明妮的叫声震得他耳朵疼。多明妮拽着他袖子叫道：“你们为什么一点也不担心！用船票叫换路歇尔可能是我们唯一的机会，接下来道格拉斯带着路歇尔往南方虫族地区一藏，根本无处可寻！艾因和科兹莫现在说不定都已经将基地捣毁了，超寄生体随时有可能失控，路歇尔真的会死的！”

　　一时间，舱内的视线都落在她的身上，所有人眼神各异。

　　诺娅拎起夏洛，将他重新押送到胶囊舱里。

　　医生将平板电脑收好，笑容冰冷：“你还不明白吗？对于诺娅来说，爱丽尔妮洛才是占据首要位置的。”

　　多明妮怔住了。

　　医生告诉她：“诺娅和路歇尔在亚特兰蒂斯宫中根本不认识，她为路歇尔所做的一切都是爱丽尔妮洛所托。假如能让爱丽尔妮洛复活，她当然会在适当的时候选择舍弃路歇尔。至于我，我尊重路歇尔的一切决定，你也必须这样，因为赢下游戏的唯一方法就是相信路歇尔……松开我的袖子。”

　　多明妮松开了他的袖子。

　　医生重新进行导航，直接前往纳塔尔号角。之前他们定位到了道格拉斯的舰船，但是这次通讯之后对方就彻底失去了踪迹。

　　多明妮看着医生神色轻松地操作仪器，忍不住问道：“爱丽尔妮洛到底是什么人？”

　　“不清楚。”

　　“不清楚？”

　　“我没去过亚特兰斯蒂宫，也从未见过她本人。”医生瞥了她一眼，“据路歇尔说，那是个只能用‘完美’来形容的女性。诺娅好像很怕她，但是又很听她的话。”

　　“路歇尔为什么要复活她？”

　　医生戴上了耳机：“别问了，知道的再多也没用，反正你要做的事情只有一件，那就是做路歇尔让你做的事情。”

　　——“路歇尔要你做的事情。”

　　多明妮仔仔细细地回想了很久——路歇尔很少“要求”她做什么，更多时候只是劝诱。她记起最初与路歇尔相遇，她被浸泡在淡蓝色溶剂里，像瓶子里的魔鬼，不停说着“放我出去”之类的话。

　　多明妮忍不住笑了，医生回过头诧异地看着她。

　　“路歇尔要我做的事情就是救她出去。”多明妮的想法忽然变得清晰坚定，她重复道，“我来救她。”

　　*

　　道格拉斯很想知道方舟计划的具体内容，更想知道路歇尔准备利用它做点什么。他觉得应该适当地对路歇尔进行一些拷问，但路歇尔并不惧怕痛苦，甚至于——痛苦让她更加强大。

　　他为难地将路歇尔绑上电刑椅，但是没办法动手。

　　“新的能源，新的进化方向，你是不是想借方舟计划一举拿下世界的未来？”

　　路歇尔摇头笑道：“世界的未来本就属于我。”

　　道格拉斯揉了揉眉心，如果让科兹莫来审问，效果应该会更好，至少他不会为路歇尔傲慢冷酷的表情而心跳加速。

　　路歇尔挣扎了一下：“你为什么非得绑着我？”

　　“为了让你好好听我说话。”

　　路歇尔发出一声嗤笑：“那你应该满足我的一切要求。”

　　“你想要什么，路歇尔？”道格拉斯头疼地问道，“你想念爱丽尔妮洛吗？这次介入方舟计划也与她有关？我知道王妃是世界上最后一个自然生育的纳塔尔人，方舟计划又与恢复自然生育有关……如果你想重新复制出一位母亲，回味母爱，那可以说是很扭曲了……”

　　也可以说是不可能的。至少“回味母爱”这件事放在路歇尔身上很恶心。但是为了让路歇尔透露些有用的消息，道格拉斯只能这么说。

　　果然，路歇尔不安地在座椅上动了动。

　　道格拉斯紧逼道：“你说她是你的第一个老师，即便你们之间没有亲情，那也至少存在着你我这样的羁绊。只不过在这个羁绊关系中，是她背叛了你。所以方舟计划对你来说也许就是重新将她带回身边的契机，也许……是你复仇的契机。”

　　“我并不恨她。”路歇尔终于开口了。

　　爱丽尔妮洛身上有着这样的魅力，即便她选择伤害与背叛，被伤害、被背叛的人也会选择继续深爱。

　　但路歇尔并不在其中。

　　她朝道格拉斯笑道：“只是……决一胜负的时机到了。我想告诉她，我是不可以被战胜，也不会被击溃的。所以，她必须活过来，看着我登基，完成王朝复辟。”

　　……“活过来”？

　　“你要复活爱丽尔妮洛？”

　　“基因意义上的‘复活’。”路歇尔毫不掩饰，“我的超寄生体已经潜入方舟计划，将所有母体基因都替换成了爱丽尔妮洛的基因，一旦计划启动，第一批新人类将全部是我的兄弟姐妹。而你……应该知道我上一批兄弟姐妹们的下场。”

　　路歇尔的上一批兄弟姐妹全部成了她的超寄生体。

　　现在她还觉得不够，于是利用爱丽尔妮洛的完美基因，源源不断地生产新的、更强大的超寄生体。

　　路歇尔满意地看见道格拉斯的神色越来越沉凝。

　　其实她的超寄生体尚未潜入方舟计划，被替换掉的夏洛还在诺娅那边呆着，就连方舟计划本身都只是个被基因管理部扔出来的新概念，具体进行到了哪一步都很难说。

　　但是眼下只要能把道格拉斯震慑住，引诱他潜入纳塔尔号角就行。

　　只有进入纳塔尔号角，路歇尔就有一万种办法利用他窃取母巢的核心技术。本来她是让诺娅去做这事儿的，但方舟计划启动耽误了这点。

　　道格拉斯结束审问，将路歇尔关在一个又黑又冷的禁闭室里。

　　过了不知道多久，他将路歇尔放出来，这时候路歇尔再看导航目的地，已经不再是某个隐蔽的南方地区，而是明晃晃的纳塔尔号角。

　　“你也要去吗？”路歇尔挑衅地看着他，“也许我在说谎，也许这又是个引你跳下去的陷阱。”

　　“这点我自有判断。”道格拉斯冷冷地说。

　　路歇尔眯起眼睛，心里隐隐觉得不安。

　　道格拉斯笑起来，缓缓道：“如果你不介意的话，我准备联络一下人类军方，将方舟计划的消息告诉他们。”

　　路歇尔的视线与他交锋，他目光如坚冰，两年已经足够隐藏一切破绽。

　　道格拉斯低头连接通讯装置，路歇尔注意到信号另一端并不是固定通讯仪。他正在向北方某区域发送无指向的信号，等待它被军方捕捉到。

　　信号上的持续发送时间一秒秒延长，小数点后十几位的数字疯狂攒动。

　　“你知道的，我毕竟也曾经是人类军方的一员。”道格拉斯说得很认真，但‘曾经’二字依然压不下杀气，是路歇尔将他逼到现在这种境地的，“所以如果纳塔尔族在基因研究上又有新突破，那这种影响世界格局的事情，我还是应该跟军方说一声的。”

　　他紧盯着路歇尔，路歇尔觉得有汗水从背后滑落。

　　道格拉斯的“军方”特指“艾因”。

　　至少这件事不能让艾因介入，也不能让他知道风声。

　　路歇尔反手压在通讯器上，随便一掌按了十几个按钮，信号发射直接中断。

　　她微笑道：“好吧，既然你都这样说了……那我告诉你真正的计划是什么。”

第60章

　　“孤体繁衍”。

　　路歇尔说出的是他从未听过的新名词。

　　“我要复活爱丽尔妮洛, 让她独自承担繁衍者这一身份。”路歇尔语气很无聊, “如果将方舟计划与纳塔尔母巢的基因运转模式结合，那么就可以源源不断地制造出只效忠于我的超寄生体。”

　　方舟计划本来是为了恢复自然生育，但现在路歇尔要将它与母巢结合, 相当于制造一个升级版的超寄生体母巢。只不过之前的母巢核心是超级计算机, 现在则变成了夏娃——爱丽尔妮洛。

　　“这就意味着, 那些对社会的贡献仅限于‘繁衍’的人，可以全部被淘汰掉了。但它又区别于传统的精英社会, 因为下层是固态不可流动的, 而顶层只有我和我的孤体繁衍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