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瓦达瓜擦
“我知道他在谢你什么,应元白。”
罗光霁将刚才应元白对他说的话,尽数返还,“你才是那个没用的东西。不,你何止没用,事情就是因为你,才会变得更糟糕。”
“……什么意思?”罗光霁的表情和言语,让应元白忽然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应元白,你知道你做了什么吗?”
罗光霁的眸光,沉得如墨、冷得似冰,他道:“我找到于景焕的时候,他失忆了,不记得所有事情。可是你却撞了他,让他刚好恢复记忆。”
他斩钉截铁:“应元白,是你让他想起满满。”
“——?!”
一瞬间,应元白如遭雷劈。
*
“于先生,请问这一年以来您都去了哪里?”
“于先生,您之前是在维伊黎遇害,那么是谁救了您?”
“于先生,您是故意选择在这一天回到于家的吗?”
“于先生……”
随着于景焕复活的这一事实被所有人目睹接受,原本只是有些吵闹喧哗的葬礼,不过片刻就逐渐变得混乱起来。
那些有幸被邀请过来,一开始只是奔着获得裕和集团最新消息的记者,这下更是趋之若鹜。快门声接连响起,为了抢夺头版头条,他们更是胆大妄为地挤上去询问。哪里还记得一年前,身为于家继承人的男人,是让人不敢轻易靠近妄言的存在。
而眼瞅着越来越多人往这边挤,于景焕也清楚现在不是个说事情的好场合。他眉眼间闪过不耐之色,强忍着发火的冲动,他护住林满杏,抬眸先后和于塍身旁的李宏,还有于斯佰对视了一眼。
两人很快明白他的意思,不过几个眨眼间,穿着黑衣的安保一拥而入,效率很高地就将其他人隔绝开来。
“满满,我们走。”
于是,在以安保拦截着两侧争先恐后昂着头想要看清楚更多的人所形成的通道中间,蓄着银灰色头发,额角还往下滴着鲜血的男人,搂着怀中的少女,以着势不可挡的姿态往前走着。
但正当他马上就要从混乱中脱身,像是感觉到了什么,于景焕似有所察地侧眸看去。是毫不费力的,他捕捉到了人群中的那三道人影——他曾经的好兄弟,如今的仇人。
于景焕不由地双眼微眯,阴冷的光在他眼底中闪过,他无声地张口,挑破他们之间最后一层形同虚设的遮羞布。
“给我等着。”
*
“嘭”
电脑上显示着的男人的头被子弹射穿,只留下一个有着弹孔的、四分五裂的屏幕。
但即便是这样发泄,坐在别墅房间里的男人也还是接受不了摆在眼前的事实。于是,随着子弹射中墙壁发出的刺耳声响一声又一声响起,在最后一颗子弹也消耗殆尽时,男人终于忍不住声嘶力竭地尖叫起来。
“啊——!”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没死,为什么于景焕这个贱人还活着!为什么!”
“贱人,贱人贱人贱人!去死啊,去死啊贱人!为什么要回来跟我抢满满,去死啊!”
房间里能看到的东西都被男人砸了个粉碎,男人简直就像是个发病的精神病患者,疯了一样地发泄着自己愤怒绝望的情绪。
那张以往虽然有些许瑕疵,但还是难掩清隽俊美、带着残缺美的面庞,此刻也狰狞得像是食人的恶鬼,透露着可怖的癫狂,连带着脸上那肉粉色的疤痕,也变得瘆人起来。
孟骞尧从来没想过,会在于景焕的葬礼上看到于景焕。
在他一年前踏上维伊黎的那艘船时,他就没想过让于景焕活着回去——他一定会让他去死,这就是他毁了他的脸,把林满杏从他身边夺走的代价!他就是把他大卸八块都不足以泄愤。
可结果呢?他以为已经死了一年的人,活过来了。
他活过来了!
“为什么,贱人!于景焕,贱人!”
屏幕上染着银灰发的男人搂着娇小少女匆忙离去的一幕重新浮现在他的眼前,孟骞尧死也不会忘记于景焕染着银灰发的样子。因为那个鲜血淋漓的雨天,于景焕就是顶着那头头发,拿枪射中了他的大腿,然后……他用刀在他的脸上割下痕迹。
于是,尖锐刺耳的叫声又一次响起,男人那双矜贵古典的丹凤眼中,覆着如蛛丝蔓延开的猩红血丝,瞳仁放大到好似要占据着整个虹膜。
但忽然,孟骞尧又想到什么,狰狞的面目瞬间就又变得慌乱起来。在一片废墟当中,他摸索着想要找到自己的手机,就连玻璃碎片不小心划破手臂传来刺痛,他也完全感受不到了般麻木。
一边找,他口中还一边振振有词着:
“手机,手机呢?我的手机呢!”
好在,在被砸坏的杯子旁,孟骞尧总算找到了那部手机后,他连忙拿起来,颤抖的手指在屏幕上戳动着,他想都没想就打了个电话过去。
“嘟、嘟——”
电话正在拨打中的铃声,每一“嘟”音都好似在孟骞尧的心上敲击着,如同凌迟一般折磨着他脆弱绷紧的神经。
终于,在孟骞尧绝望地以为电话就要这么挂断后,那头的人接通了。
“满满!”孟骞尧几乎是想都没想就开口喊道。
然而,回应他的却不是林满杏慢吞吞的、听上去就让人觉得无比乖巧,心头一软的声音。
而是——
“中午好,姓孟的野种。”
“知道我还活着的消息,你现在心情如何?”
第192章 小村姑也会让亡夫哥做出勾栏做派吗?……
“中午好,姓孟的野种。”
“知道我还活着的消息,你现在心情如何?”
听到于景焕声音的那一瞬间,电话这头男人的眼神骤然变了。
如墨般的眼眸中,是浓黑得好似要汇聚成沼泽的狠毒。孟骞尧紧紧握住手机,力道发狠到指尖都在发白,手背上青筋更是突兀暴起。
“于、景、焕。”
这三个字像是被男人嚼碎了般挤着牙缝说出来,恨意如藤蔓包裹着心脏逐渐收**息,孟骞尧恨不得啖其肉饮其血。
“你怎么就没能淹死在维伊黎?!”
“很失望是不是?”
回应孟骞尧的是于景焕波澜不惊的声音。男人显然不着急现在就把杀身之仇翻出来算账,所以哪怕是面对曾经朝自己开枪,差点置他于死地的仇人,他都能保持着可怕的
冷静。
“可我就是回来了。而且我不仅会回来,我还会……”
“让满满知道你做的一切。”
话音落下,电话这头,孟骞尧的瞳孔骤然一缩。但他没有被于景焕三言两语就唬住,不过几个呼吸,他就平复下想要买凶杀人的冲动,嘲弄着喊出那个讽刺意满满的称呼,他反问他:
“哦,是吗?看来于大少爷这几年来,还是没有什么长进啊。你就没想过,满满现在为什么还对你余情未了?”
但很快,连这个称呼孟骞尧也不屑喊了,他冷笑着说道:“还让满满知道我做的一切?于景焕,需不需要我帮你回忆一下,你带满满走的那天,你又做了什么?”
“……”
贱种。
林骞尧这个贱种!
温暖而又潮湿的浴室里,于景焕看着洗手池上的手机屏幕,那双因为洗过澡而显得雾蒙蒙的、削弱了几分攻击性的桃花眼中,骤然又锋利冷冽起来,皱起的眉心也尽是暴戾之色。
“还是说,于景焕,你很想要看见被你逼疯的林秀芹重新出现在满满面前吗?”
尽管再清楚不过,不管是谁下的死手更重,于景焕都肯定不敢冒险让林满杏知道,但孟骞尧还是不甘示弱,一层层往上加码,想要将于景焕把事情泄露的可能,彻底按死。
“另外,我的养父养母……他们也很想满满,不知道你介不介意我把人接过来?我想他们和满满,应该也有很多话要说。”
话听到这里,于景焕算是明白了,除非孟骞尧死,否则他对他做的事情,他这辈子都不能跟林满杏说。
“……很好,林骞尧,你很好。”
这场没能占据有利先机的线上对峙,让于景焕心头的戾气越积越沉,浓密到好像只需要再来一簇火苗就会被点燃爆炸。于景焕怒极反笑:
“我倒是小瞧你这个野种,真是不得了啊,换了个姓,威胁人的本事也大了。当初我的枪怎么对准的就不是你的脑袋?”
“真巧,我也是这么想的。”
孟骞尧难得地和于景焕产生共情——共情当时自己怎么就没能开射中于景焕的头,而是只射中了他的左胸口,就让他落了海。
但凡他当时能瞄准了,看到于景焕的脑浆爆出来,他今天也不至于看见这个贱人死而复生。
于是,孟骞尧意有所指地又道:“刚好,最近公司新才买了一批邮轮,什么时候有空再谈一下合作啊?于总。”
“只要你愿意给这个机会……”男人的语气透着阴狠:“我一定不会让你失望。”
一定会让你,竖着进来,横着出去。
只是这一次孟骞尧的话却没能激怒于景焕。后者不知想到了什么,忽地嗤笑出声,他道:
“那还是算了,我这个人的眼里,容不下一点脏东西,所以……”
他一字一句,拉长音调,再清晰不过地说:“我跟……毁了容的丑货,没有谈合作的想法。”
“!”
几乎是这句话刚落下,手机那头传来男人似毒夫般尖锐的咒骂叫声。
“于景焕!你这个贱——”
但于景焕才懒得听他破防鬼叫,他干脆利落就挂断了电话,让孟骞尧的骂声彻底消失。再看向手机屏幕时,他心中油然而生出一股雄性动物成功争夺领地的傲慢。
贱种。
跟他斗?四年前他就被他踩在脚下,四年后他还想赢过他?
做梦。
又是一声嗤之以鼻的讽刺笑声响起,于景焕重新抬起眼,和镜子里头的自己对视。
镜子里,是他再熟悉不过的样子。有些褪色的银灰色头发让他恍惚好像看到了四年前的自己,而还湿润的刘海耷拉下,是一双还带着许多血丝、疲惫却又隐隐透露着亢奋的桃花眼。
至于因为一两个月的囚禁、反倒恢复从前的冷白的皮肤,那些不仔细看都看不清的、打孔后留下的痕迹,不久前被应元白开车撞了而磕到的伤口,以及当时落海时,额头撞击到石头愈合的疤痕……
明明都是一些微不足道的细节,可当它们全都出现在他的脸上时,于景焕看着看着,却有种陌生的感觉。
但陌生的,又何止是他的样子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