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瓦达瓜擦
见状,裴蔓菁连忙一把扶住她。
而几乎是同一时间,温热的水珠掉落在裴蔓菁的手背上,让她不禁心颤。
裴蔓菁于是立刻就将林满杏抱在怀中,手轻拍着她的脊背。她知道,这时候说什么都是没用的,只有于景焕活着从这个手术室出来,才是最大的安慰。
就这样,时间一点点地流逝着,一分一秒都是煎熬。裴蔓菁不知道那个开直升机带他们过来的女飞行员去了哪里,又联系了哪些人,她的注意力全然放在在她怀中无声哭泣的少女。
直到——
“嗒嗒”
直到身后突然多了些杂乱的脚步声。
顿时,裴蔓菁警铃大作,她连忙转过身,果不其然,她看到了造成于景焕生死不明的那三个人。
也是这时候,裴蔓菁感觉到林满杏挣脱了她的怀抱,然后往前走了两步,站在她的身前。
“满满?”裴蔓菁下意识牵住了她的手,有些担忧地开口。
她倒不怕他们杀人灭口,毕竟很明显,他们就是为了林满杏才做出这种事情,真要灭口估计也是灭她的,不可能对林满杏做什么。但是她还是怕这几个人见事情败露,恼羞成怒做出什么更加极端的事情。
尤其是——
在林满杏知道了这几个人到底都做了什么事情之后。
不久前,直升机上,看着那已然奄奄一息的于景焕,裴蔓菁最后还是选择将所有事情全盘托出。
“满满,有些事情我怕我再不说,就来不及了。我救了于景焕之后,他是失忆了没错,可其实罗光霁早就找到于景焕了。但是他不仅没有把于景焕带回于家,还把于景
焕囚禁起来,他还拿我妹妹威胁我,不让我找人救于景焕。”
“后来我好不容易找到了罗光霁关于景焕的地方,在于景焕的葬礼那天,我把他救了出来。可结果,结果应元白他竟然突然出现开车撞了于景焕,他差点没把于景焕撞死!最后还是于景焕自己命大活了下来,还恢复了记忆。”
“至于那个卢嘉木,我不知道他在这两件事里参与了多少,但是他在你面前的样子都是装的,实际上他恶毒到我第一次跟你见面之后,就暗中找人对我动手。这件事我也一直没有跟你说。满满,当时我不过和你刚认识一天,他都不放过,我想之前这种事情他应该也没少做。”
“我估计,于景焕今天把我们叫过来,一开始就是准备把这些事情都告诉你,但是没想到……”
后来的那些话,裴蔓菁自己也忘了她都说了些什么。因为从始至终,林满杏都没有开口回应她,她就那么呆滞地看着已经昏迷过去的于景焕,眼泪无声地顺着她的眼角滑落。
很久,她才在几百米的高空,听见林满杏问她:
“裴蔓菁,你说。”
“于景焕一年前,掉进海里的时候,是不是也流了这么多血?”
*
“于景焕他流了好多血。”
弥漫着消毒水、空气森冷的走廊,少女的声音,打破了原本安静得诡异的氛围。
林满杏看着面前那三个人,那张还满是泪痕、看上去可怜又狼狈的面庞上,那双浸润在悲伤中的杏眼,流露出了小动物般纯粹的疑惑。
“所以为什么?你们为什么要让于景焕流那么多血?你们可以告诉我吗?”
她提问的语气是那么的平静,平静到,好像这些人做的事情不过是和喝水吃饭一样寻常。
“为什么要把于景焕关起来?”
“为什么要开车撞于景焕?”
“为什么要偷偷找人欺负裴蔓菁?”
问到最后,她的声音是那么的轻,轻到好像和消毒水的气味一同飘散在医院走廊冰冷的空气当中。
她又重复了一遍那几个字:“为什么呢?”
“为什么?满满,还能是为什么?”
听到这里,一种巨大的荒谬感淹没应元白,他突然就觉得好可笑,好荒唐,是比小丑还要令人发笑的存在。他忍不住嗤笑出声,却笑得比哭还难看。
所以到底他们是怎么走到这一步的呢?他们这些人自相残杀,为的不就是有一个陪在她身边的机会吗?可到头来,林满杏问他们……
为什么?
“还能为什么!满满,我告诉你还能是为什么!”
应元白猛地冲上前几步,他握住林满杏的肩膀,那双总是显得无害的狗狗眼,此刻却被猩红的怒火烧透了眼白,他声嘶力竭地朝着她嘶喊:
“因为只要于景焕还活着一天,你就永远都看不到我们!所以于景焕他必须死,他必须死!”
话音落下,上一秒还面目狰狞的男人,下一刻却忽然又脆弱得像是随时会碎裂的瓷瓶,他将林满杏一把抱住,紧紧地勒在怀里。
“满满,我爱你啊,我真的爱你啊,可是你为什么不看看我?你为什么不看我!为什么?为什么把你从林家村带走的人不是我!为什么我不能在于景焕之前遇到你!”
“明明我们在一起的时候那么开心,我们一起从宴会上逃跑,我们一起去偷溜进学校,我们一起做了那么多事情,我还有那么多钱,我甚至愿意给你拍那种照片,可是你为什么不爱我!”
那张似哭似怒的面孔,看上去滑稽却又可怜,应元白开始发了疯似的吻林满杏,她的额头、她的眼睛、她的嘴唇,他像条疯狗一样在她的脸上留下他的印记。
“满满,于景焕他活不了的,他活不了的!让我带你走好不好,你跟我走好不好满满!满满我爱你啊,我真的爱你啊!你跟我在一起,我求你了满满!”
“应元白!你他x发什么疯!”
“应元白,你放开她,我让你放开她!”
像鬼一样缠着林满杏的男人,最后还是被其他人像处理牢固地黏在地上的口香糖一样撕扯开来。几个男人开始像乱咬的野狗互相嘶吼殴打。
而当走廊尽头的电梯门打开,有更多熟人朝着这个方向走来时,这本就混乱的场面,也因此变得更加一发不可收拾。
“你们还愣着干什么?把这个疯子给我拉走!”风尘仆仆赶来,身上的西装三件套也变得凌乱起褶皱的薛理,冷声命令着身后的人。
“还有卢嘉木和罗光霁,也给我控制起来。看什么?管柴寄风他做什么!他要是动手,直接连他一起抓。”
“满满,你没事吧?”
而跟他先后走出电梯的乔斯佰,则径直走到林满杏身边,在摸到林满杏的手凉得厉害、脸色更是苍白难看,他连忙脱下身上的大衣,披在了她的身上,“满满,快穿上,不然冻着了。”
与此同时,周围的男人还在你来我往地撕吊着,言辞激烈到,空气中的火药味浓烈到好像下一秒点火就会彻底爆炸的程度。
“柴寄风,你什么意思?这个时候你还要护着你弟弟?你也早就知道他之前囚禁于景焕的事情了,是不是?”
“是,我就是护着怎么了?薛理,那你又在这里装什么?罗光霁他干的事是不厚道,但是你不也巴不得于景焕他永远回不来吗!”
“哥,这件事你不用管,我——”
“你给我闭嘴蠢货!这么点事情都做不到,你们三个人加在一起都不能把事情做干净,罗光霁,我怎么会有你这么蠢的弟弟!”
“这个老男人打的算盘不是很明显吗?他就是想着把所有人都一网打尽,借着于景焕的由头让我们出局。”
“呵,卢云岚还真是教了个好儿子,做了杀人灭口的事情,还能这么理直气壮?”
“卢嘉木他再怎么理直气壮,至少也比不过你啊,薛理,做出给外甥当替身的事情,你又光明磊落到哪里去?”
“小贱种,你——立马打电话给应扬东,让他滚过来看看他儿子都干了什么好事!”
“……”
无数道声音在林满杏的大脑中贯穿环绕,忽远忽近、忽起忽落。渐渐地,响到最后,这些声音越发模糊不清,林满杏只觉得耳膜在疯狂地鼓胀收缩,几乎下一秒就要爆炸。
头很沉、眼睛很酸、耳朵很疼、心脏也很难受。林满杏很累,但她还是很努力
地想要保持清醒去看面前的人,想要开口说什么结束这让她不理解的一切。
可从前那些她信赖依靠的人,此时此刻好似幻化成数不清的鬼影,在她的视野中放大又缩小、明亮又黑白,张牙舞爪、群魔乱舞。她晃了晃头,却还是看不清、辨不明。同时,不久前应元白才说过的那些话,又如恶魔的呢喃般重新回荡在她耳边。
“因为只要于景焕还活着一天,你就永远都看不到我们!所以于景焕他必须死,他必须死!”
“满满,我爱你啊,我真的爱你啊,可是你为什么不看看我?你为什么不看我!”
“满满,于景焕他活不了的,他活不了的!让我带你走好不好,你跟我走好不好满满!”
“满满,满满,满满……满满!”
不要喊了。
不要喊了不要喊了不要喊了!
脆弱的神经被这些声音、这些身影肆无忌惮地折磨着,这一刻,林满杏终于坚持不下去了,视野骤然一黑,她却只觉得整个人都好像轻松了。
“满满!”
第209章 小村姑也会主动戴上戒指吗?“满,满……
又是一个难得的好天气。
冬日的暖阳显得格外珍贵。明媚的阳光落在洁白的雪地上,反射出晶莹的白光,最后又映在干净的窗户玻璃上一闪一闪。
窗户虚虚开了一角,有空气钻入吹动着纱制的窗帘,柔软的布料也因此滑过站在窗边的男人的手臂。
只是他并不是这里唯一一个男人。
本该宽敞明亮的病房,此时却因为一群男人的存在,而显得逼仄窄小。他们或是坐着、站着,分散在病房的每一处,好似每个人之间有什么相互排斥的磁场般,彼此间壁垒分明。
所以林满杏醒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么一副场景。
乌泱泱的一群人堵在病房里,在她睁开眼还不到十秒,“满满”两个字仿佛魔音贯耳般回荡在她耳边,以至于她甚至都有点听不懂这两个字了。
林满杏躺在床上,她迟钝地又眨了两下眼,好一会儿,她才渐渐想起昨天晚上发生的事情。
于是,下一秒,她就毫不犹豫抓住坐在她病床旁,端着插着吸管的水杯,问她要不要喝水的裴蔓菁的手臂。
“裴蔓菁、”
林满杏努力地仰着脖子,神色是毫不掩饰的着急和紧张。昏迷了一个晚上多,她的声音也变得格外嘶哑,如同干涸得泼一点水上去,就会冒烟的旱地。
“他,于、他——”
于景焕这个名字明明已经在嘴边呼之欲出了,可是林满杏却怎么喊都喊不出来,好像无形之中有一只手扼着她的脖子一样。
“满满,于景焕他没事,他已经脱离危险了。”好在裴蔓菁马上就明白了她的意思,她连忙又说道:
“凌晨两点的时候,他手术就结束了,现在安排在你隔壁的病房观察。没事,满满,他活得好好的,你别担心。”
是啊。活得好好的。
裴蔓菁的话,是给林满杏的定心剂,可场上的其他人,却因为她的话,心情挫败复杂到了极点。
活得好好的。又一次,于景焕从生死边缘活了下来,活得好好的。
明明作为从小到大解剖了不知道多少具尸体的罗光霁,最不可能瞄错地方,那一枪绝对是致命的,可结果……
这到底是为什么呢?于景焕的命,怎么就那么大?怎么就那么——
众人的视线,齐齐落在病床上,明明刚醒过来身上没有半点力气,但为了某个人,还是努力想要起身,人都没坐直,脚就从被子里探出来要踩在地上的少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