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定离
明明面容有些可怕,但此刻的她眼神里透着善意,比之前看着反而让人心安不少。
“走吧,咱们得快些出发,去晚了好东西都被挑走了。”谢柳在前面引路,顾溪竹紧随其后,她发现这次走的是出城的反方向,绕到了忘忧楼的背后。
穿过一片坑坑洼洼的泥沼地后,眼前的景象让顾溪竹屏住了呼吸——具庞大到难以想象的兽骨横卧在荒芜的大地上,就像是一座沉寂的远古山脉。
巨兽头颅低垂,紧贴地面,空洞的眼眶如深渊黑洞一般,与其对视都能感觉到心悸,仿佛一不小心就会被吸入其中。根根分明的肋骨宛如一座座拱桥,每一根都能容纳数人并肩而行,漆黑的骨骼上遍布伤痕,其中大部分都是奇怪的牙印,就好像,这只让人毛骨悚然的巨兽是被什么东西给硬生生吃掉的!
“遗弃之地里的凶兽都是外界没有的,这一只,被命名为雾兽,它生前呼吸能喷出毒雾,十分难缠,即便死了,每隔一段时间,骨骼内仍能逸散雾气,不过已经没什么毒性了,服用一枚骨珠即可抵挡。”
谢柳掏出了两颗米粒大小的珠子,一颗自己吞下,一颗递给了顾溪竹。
顾溪竹接过之后一口吞下。
谢柳笑了笑,“多谢师娘。”
又说:“我进入遗弃之地已经三十年,十多年前就快撑不住了。”在这里,活着的每一天都是煎熬,杀戮从未间断,神魂饱受折磨,她那时候,跟凶兽都没了多大区别,生吃血肉,甚至……
吃人——不是吃人烧出来的灵沙,而是吃活生生的人。
“后来陆黎光也来了,我没想到,还能再遇见他。”谢柳没有继续说下去,他们已经走到了巨兽的头颅前方。
她口中吐丝,丝线缠在兽骨上,随后抓住顾溪竹的手道:“师娘我带你上去。”说完,拽着丝线凌空而起,在空中荡了几下后,他们稳稳地落在了巨兽的一根肋骨上。
脚尖落地瞬间,周遭就起了雾 ,不过眨眼间,翻涌的雾气就将周遭的一切都遮掩起来,就连身边的谢柳,都只能隐约看见个轮廓。
唯一看得清楚的就是前方一座长桥,在浓雾中发出莹莹亮光。
那长桥,应该是巨兽的脊柱骨吧。
雾气里有人影晃动,不过此时大家都埋头赶路,争先上桥。
“雾集分为天地桥,脊柱骨是天桥,禁止打斗,肋骨是地桥,在这里,杀人越货时有发生。”
“遗弃之地的杀性是没办法强行压制的,这里众生皆恶。所以上面的想法就是,天桥集市供底下人交易,为了保证交易的顺利进行,上桥时也禁止争斗。但离开天桥便不受约束,一旦离开兽骨回到内城,又得守内城的规矩。”
“师娘也不用过于紧张,地桥这么多,旁人也不知道我们回去时要走哪一道。”
很快,两人就登上了天桥。
天桥的白雾仅有一尺来高,踏在桥上宛如踩在云海之中,乍一看像是进入了仙境。桥面很宽,每隔十米立着一根石柱,柱子顶端均有一只转动的眼睛,眼神凌厉地扫视着桥上行人。
桥的两侧已经支起了很多摊子,粗粗看过去,大都是卖的兽骨,破破烂烂的符箓、法器。
谢柳寻了个空地坐下,接着扔了个草席铺到地上,又在草席上放了几件灰扑扑的衣裳。
谢柳:“这是我炼的法衣,蛛丝编织而成,不好看,胜在实用。”说完,她将顾溪竹上下打量一眼,“等有了钱,我给师娘织一件好看的法衣。”
顾溪竹:“……”反差感还挺强的。
谢柳刚开摊,就有人过来问,“哟,红蜘蛛又当织女了,多少钱一件?”
谢柳比了个一。
男子嘿嘿一笑,“一两?”
谢柳剜他一眼,冷冷道:“滚!”
男子蹲下,伸手摸了摸料子,这才道:“血雨过后人都死得七七八八了,新的又没补进来,最近大家手头都紧,我真没多少灵沙,还得留着交月租呢。”
顾溪竹心头咯噔一下,对哦,住内城一个月还得要十两沙,她都差点儿忘了!
“我用东西跟你换。”他在袖子里摸了半天,最终掏出了三件东西。
一颗半透明的珠子,一根黑黢黢的骨头,以及一个小药瓶。
谢柳看了一眼,不屑道:“谁要你这些破烂儿。”
“这瓶子里装的可是千毒蜈蚣的毒液,一滴就能……”话没说完,就被谢柳打断,“你在我面前谈哪门子毒,班门弄斧!”
她的蜘蛛便能分泌毒液,只不过一年才能凝出一滴,前段时间已经用了,若非如此——
视线在顾溪竹身上扫过,谢柳心中暗自庆幸:还好那毒用掉了。
“还有没有别的!”她气咻咻地甩了甩鞭子,“没有就起开,别挡着老娘做生意。”
男子绞尽脑汁地想了想,视线落到顾溪竹身上时眼睛倏地一亮,“对了,我还有个宝贝。”说完,从袖子里掏出了一颗乳白色的石头。
仔细看石头上还有一些小孔,像是蜂窝。
谢柳嘁了一声。
顾溪竹心中有了猜测,却也没有做出任何反应,仍旧看着远处的摊子。
“你嘁什么嘁,白玉莲心,她不正好用得上。”男子伸手一指顾溪竹,“都传遍了,归臧魔尊的心上人契约的是水系青蟹。”
“水系升阶多难?她才进来几天,要用上这玩意儿起码得个十年二三十年,能不能活到那天都难说。”谢柳没好气地道:“就这东西想换我的法衣,门都没有!”
男子伸手欲去扯顾溪竹,“你瞧,你瞧,这人一点儿不尊重你,一颗白玉莲心都不舍得替你买。”
顾溪竹手腕一翻,直接劈出一道水剑,厉声道:“别动手动脚。”水剑擦着他的袖子飞过,只割了一片衣角,并未伤人。
临近石柱上的眼睛盯着她看了一会儿,又缓缓移开了视线。
男子嘟囔一句,“奢侈,这也用灵气,显摆什么。”他讪讪收回手,继续讨价还价,“一颗白玉莲心加二两沙,爱卖不卖!”
谢柳呵呵了一声,用丝线划拉一下,圈起他之前取出的三件东西,“白玉莲心加这三件。”
男子将东西一把夺回,“你想都别想。”
“这三个,你选一个,再加白玉莲心……”他脸上没了笑容,声音压低,眼神里透着几分狠厉,隐有威胁之意。
谢柳不带怕的,烧伤的半张脸蠕动起来,无数小蜘蛛从眼眶爬出,成功让对面的男子变了脸色,又做出了让步。
最终,谢柳用一件法衣换了白玉莲心、五两沙和那根黑漆漆的兽骨。
等男子骂骂咧咧地离开后,谢柳才道:“这是黑水湖剑鳟的鱼骨,陆黎光如今用得上。”她将白玉莲心小心收好,“白玉莲心也有了,现在就缺……”
她叹了口气,“一会儿收摊了去四处看看。”
不多时,天桥上的行人渐渐多了起来,熙熙攘攘的人群中,叫卖声此起彼伏,热闹非凡。这一刻,顾溪竹都有些错乱,仿佛回到了穿越之前的步行街。
就在她心头感叹之时,喧闹得像菜市场的天桥集市突然安静下来,就仿佛被按下了暂停键。
临近的那座地桥上,突然传来锁链摩擦地面的声音,“吱嘎吱嘎”的声音格外尖锐刺耳,仿佛每一节铁链都在地上划出了深深的痕迹。
每一次拖动,都像是一种无形的压迫感在逼近,让人忍不住想要逃离,却又被莫名的恐惧牢牢钉在原地。
就在这时,一个男子粗犷的声音打破了这片死寂,“怎么都不说话了?”
声音一出,好似打开了众人身上沉重的枷锁,桥上的人纷纷恢复了动作。叫卖声再次响起,摊贩们重新开始吆喝,行人们继续匆匆赶路,但所有人的声音都不由自主地压低了几分,仿佛生怕惊扰了什么。
地桥那边肯定上来了一个凶残的大佬。
顾溪竹连忙收回视线,小命要紧,她没有一点儿好奇心。
只是没想到的是,那铁链的声音越来越近,最后,停在了她们的摊子前。
这下,顾溪竹不得不抬头看了,就见摊子前站了个身材高大的男子,赤裸的上身肌肉虬结,腰间缠绕的绷带上,血迹已经干涸,呈现出暗褐色的斑驳痕迹。
他的手里拖着一根粗重的锁链,锁链的另一头栓着一个披头散发的女人。
在顾溪竹抬头看向他的那一瞬间,男子将手里的锁链用力一拽,站着的女人立刻跪倒在地,她的头发被狠狠拽起,被迫仰起了脸。
男子揪着她的头发迫使她转了一圈,“二十两沙,谁要?”
没人接话,被他看到的人纷纷低下头,不敢与其对视。
谢柳冷冷道:“烛康,这桥上到处都是空位,别挡着我做生意。”
原来此人就是烛康!
第14章 仁慈过于仁慈无疑于自掘坟墓……
烛康将女子一脚踢到地上,用脚踩着她的头颅,接着偏过头问顾溪竹:“你就是归臧魔尊的小情人?”
他的眼瞳明明是璀璨的金色,却透着一股阴冷的戾气,被他目光扫过的地方仿佛有毒蛇缓缓滑过,又黏又腻,鸡皮疙瘩都瞬间起了一层。
“你长得这么矮小,魔尊他怎会看得上你?”烛康一脸挑剔地将顾溪竹上下打量一遍,最后摇头说:“这模样连她都不如。”
说话时手上用力,拽得女人痛苦地闷哼一声。
天桥上禁止争斗!四周的石柱上都装了天眼监控,他们这里动静稍微大了点儿,好几只眼睛都转了过来。
顾溪竹强忍着不适跟烛康对视,一本正经地回答:“我矮?那是因为狗眼看人低!”
烛康没反应过来,皱眉:“什么乱七八糟的。”
谢柳哈哈大笑,“因为狗眼看人低呀……”
烛康:“……”他注意到周围的人似乎都在强忍笑意,总觉得有哪里不对,一时又想不出到底问题出在哪里,便强势转移了话题,“二十两沙,将她卖你如何?”
顾溪竹沉默拒绝。
“你若不买,她可就得死。”话音落下,男子脚下重重用力,将女子的脸都踩得变形,一双眼睛充血暴突,整个人好似要爆裂开。
附近石柱上的眼睛齐刷刷地看了过来。
烛康不慌不忙地解释:“这是我带上桥的货物。”
眼珠转了转,又移开了视线,显然认可了他的说法。
烛康又道:“你既能救失忆的归臧魔尊,想必心地善良,不会见死不救吧?”他头又歪了一些,像是脑袋都折断了一样贴在肩上,狞笑着说:“只要二十两沙,就能救一条命。”
被踩踏的女子眼里滚出热泪,她嘴微微颤抖,艰难地张开,却发不出一丝声音,无声的哀求清晰地刻在她的唇形上,让人能读懂她的祈求。
“救救我,求,求你。”
顾溪竹扭头看向谢柳。
谢柳心猛地一沉,在这地方,过于仁慈无疑于自掘坟墓。他们这几个人若是守护一个脑子不清醒的人,只怕等不到归臧魔尊找上门,便都会被她害死。
这时,顾溪竹开口了,“她能烧出多少灵沙?”
谢柳一愣,随后看了一眼地上女子,“至多不过五两。”
顾溪竹便讥笑道:“拢共只能烧五两沙,你卖二十两,做梦呢?”
烛康的笑容骤然凝固在脸上,他歪着的头缓缓直立起来,一字一顿地说:“没想到你也这么自私。”
顾溪竹翻了个白眼,“怎么,占不到便宜急了?”
烛康冷哼一声,眼里闪过冷酷的红芒,脚下猛然发力。
“嘭”的一声响,女子的头颅如同西瓜般瞬间爆裂,鲜血与脑浆四溅,染红了地面,也溅到了谢柳的草席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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