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渊爻
根据封家给的情报,沈述从未抵达翊麟城。
或许是他得到消息太晚,准备先回师门履行三十三年的承诺,也或许是他准备用最快速度走一趟翊麟城……总之,找到鹿云渺踪迹的人如今是岑无月。
岑无月起身将纸本交还给执事,对方手脚麻利地整理一遍,又笑道:“您看得可真快。”
岑无月眨眨眼睛:“不是我师姐相关的部分我都跳着看了,自然快。”
她说罢,与执事道了声再见便转身向外走。
此时外头又下起了雨。
执事“哎”了一声,很是纳闷:“近来翊麟城中怎么这样多雨?半个月的次数都能赶上过往一年的了。”
岑无月乐:“这么夸张吗?”
“是啊……”执事应完突然眼睛一亮,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看向岑无月,“我听说神兽很喜欢您,雨天时它的化身必来找您玩耍,这是真的吗?”
岑无月也望着窗外的雨,闻言笑道:“是不是呢?”
——答案当然是“是”。
岑无月还没走出史馆大门,那串熟悉的小足印就朝着她跑来了。
史馆执事在旁伸长脖子看得小心翼翼,好像生怕自己喘一口气就把这无形的小兽给吹跑了。
“我还以为下雨是因为你不开心呢?”岑无月熟门熟路和无形的小兽打了声招呼,向外走去。
小兽随行在她的身旁,留下一串小巧的足印,每个足印都长得像两枚对称的长型水滴。
既然人人都知道神兽喜欢跟着岑无月走,那么一到下雨的时候,大家都满街找岑无月便也成了顺理成章的结果。
只不过神兽对大多数的人都是同一个态度。
它似乎只青睐几个很特别的对象。
岑无月见过的,有千嶂夕、封晓月、星玄度,以及身为城主的封晓风。
……
意外遇见封晓风,是在岑无月某次爬树的途中。
被好几个工匠模样的人簇拥着经过的封晓风面露诧异:“小友怎会来此处?”
岑无月扒着粗壮的树枝,一脸无辜正直:“史料说这棵树好像是我三师姐种的,所以来看看。”
封晓风望了一眼那棵树,恍然:“确实。不过非你师姐所种,只是这老树当年快死了,怎么也救不活,你师姐听说后便自告奋勇一试,结果此树不仅被她救活,甚至从此郁郁葱葱,再无病害。”
岑无月一个翻身坐到树枝上,笑道:“那师姐岂不是像医修一样?只是不给人治,而是给别的东西治。”
封晓风怔忡一瞬,才道:“你师姐当时就是这么说的。”
“这么说,城主当时也在场?”
封晓风摇摇头:“不,我只是听旁人转述。”
小兽足印这会儿已经从树下走到封晓风脚尖前了。
他看起来似乎有点不知道该怎么和对方相处,很是局促地冲空气点了一下头。
逗得岑无月笑出了声。
封晓风闻声有些尴尬地抬起头,但岑无月早已收拾好表情,留给他一个毫无破绽的笑容。
身为前辈加东道主的封晓风又能对她这位风头正劲的叩门人说什么,略一颔首便准备离开。
还是岑无月主动叫住他,从树上跳了下来:“城主请留步,我正好有一事想要请教。”
封晓风便真的等她走到近前。
岑无月从储物戒中掏出一具小臂长短的人形偃甲:“我之前向玄枢城城主学了一些偃甲的皮毛,想要做个形似三师姐的偃甲留作纪念,只是我没有见过她,不知道面雕像不像她,城主当年同她共事过,不知道能否替我看看?”
虽然问着“能否”,但偃甲反正是已经放到封晓风面前了。
封晓风也确实看了,露出诧异之色:“皮毛?小友真是谦虚了。”
他先扫过偃甲的肢体,最后才去看偃甲的脸,露出恍惚之色。
“要城主说的话,有几分像呢?”岑无月踮着脚追问,“我只看过画像、听过描述,只怕神态捕捉得不到位。如果有什么可以修改的地方,还希望城主不吝指教。我心态很好,什么意见都可以听。”
封晓风半晌才道:“……不,已经很相似了,没有什么需要改进。我几乎觉得她此时就像重新出现在我面前一样。”
“真的吗?”岑无月大喜过望,“我稍后再去问问封晓月前辈!若两位都觉得无需改动,那就一定没问题了!”
封晓风“嗯”了一声。
岑无月站在原地等了三个呼吸,封晓风才疑惑道:“还有什么事?”
他好像压根没意识到自己尚未将偃甲还给岑无月。
岑无月和他对视几秒,眨眨眼,将视线往下拉到偃甲上。
封晓风:“……”
他张了张嘴,似乎想辩解什么,但最后只是沉默着松开手指,将偃甲还给岑无月,随后带人离开。
岑无月隐隐约约听见那几个工匠在和封晓风说城墙修缮一事:“七到九段都是这些年重新修过的,倒没有问题。不过一到六段就……甚至发现了老鼠打洞的痕迹……”
也是,这么大一座城,风吹雨打的,总得时不时修修补补。
看来再大的城池也防不了老鼠啊。
岑无月低头看向脚边,小兽的足印散乱无章,像是有些焦躁的样子。
岑无月笑道:“怎么,难道你觉得我的偃甲雕得不好?问归问,其实我自己心里一直挺满意的呢。”
小兽在她的脚尖前面蹦来跳去,看起来像是想踩一下她的脚,但是苦于没有实体,根本踩不到。
“好了好了,”岑无月安抚道,“今日雨下得够久,你该回去了。”
——
叫岑无月比较诧异的是,星玄度离开之前,居然特地亲自来见她一趟。
当然,仍然是以那副面目模糊、雾里看花的形态来的。
他的问话一如往常地简短,是只有当事人才能听得懂的问法:“你仍要这么做?”
岑无月笑眯眯反问:“怎么做?”
“……我不知道。”星玄度道,“因此才来劝你。”
岑无月又问:“劝哪一条?”
才讲两句话就没词了的星玄度绝对不是当说客的料,他哑然地陪岑无月站了一会儿,才道:“不是人人都能像你。”
听起来竟然还有些羡慕之意。
堂堂“银河作算筹,看尽万古秋”的世家少主,羡慕修为稀松平常、背景基本没有、样貌平平无奇的无名山门弟子。
但星玄度并非在嘲讽,而岑无月也明白他的意思。
要真让岑无月当星玄度,她觉得自己还不如抹脖子赶紧尸解去下一辈子呢。
岑无月看着星玄度,忍不住好奇,伸手去碰他合上的眼。
而后者没有躲。
只是那对珍贵无匹、从未被任何人碰触过的眼睛却在她指下略显不安地轻颤。
“你不需要像我,”岑无月惋惜地说,“我觉得人人都需要像他们自己。”
然而无论是修士还是普通人,成为“勤勉的前辈”“合格的少主”“优秀的师姐”“尽职的执事”“忠诚的弟子”“优秀的厨子”……这些反倒是简单的。
成为不够光鲜亮丽、偶有阴暗卑劣、可能贪生怕死、并不值得敬仰的“自己”……
——那才是最难的。
第36章
听说星玄度要走, 封不眠特地去送他。
结果到他城中住处时还扑了个空。
几个正在收拾东西的星家家仆淡定地请他入座,道:“少主去见那位岑无月了。”
城门口见了一次,观山亭见了一次, 叩天门前天天见, 叩天门那天见, 临走前还要特地见一次?
星玄度总共才在翊麟城里待几天?
封不眠觉得有点吃惊。
他打小就认识星玄度, 从未见过星玄度对什么人、抑或什么事如此感兴趣。
岑无月不特殊吗?当然特殊。
平庸之人怎么可能叩开那扇无形的天门?
封不眠自己就上过天梯, 结果嘛……比周临岐是好点儿, 但远比不上千嶂夕, 更不要说岑无月。
可岑无月身上究竟有什么能如此吸引星玄度?
——等星玄度一回来,封不眠就迫不及待地问了这个问题。
星玄度一开始并不想理他,直到看他似乎打算不择手段追问到底,才反问了一个问题:“如果你不是翊麟城的少城主,那会是谁?”
“封不眠啊。”封不眠理所当然地说。
“但封不眠又是谁?”
封不眠服了:“你和岑无月两个人是这么交流的吗?真难懂。”
星玄度没有说话。
封不眠习以为常,自行开启下一个话题:“在观山亭那日, 你不是还和她说了留在亭内是想让她‘停’?她打算做什么危险的事情吗?”
“……”星玄度的动作顿了顿, 道,“是谁让你来问?”
“没有谁,我好奇。”封不眠说,“我很少听你劝人,所以应该是件大事?”
“这是你不必知道的事。”
封不眠感觉自己被敷衍了:“你肯定为她的事操心得很吧!不然也不用临走之前还特地又去找她一趟!你看你也不善言辞,不如和我说说,我这么能说会道,我帮你去劝?”
星玄度“看”了封不眠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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