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渊爻
她身上黑白双色同时存在,交替流转,显得十分和谐。
就在岑无月蹲下身研究纯黑地面的时候,谢还悄无声息地靠近,弯腰凑近些,冷不丁出声:“是不是很神奇?”
压根没被吓到的岑无月抬头,见到谢还便笑了。
她认认真真看他几眼,才问:“这就是你只能留在这里的原因?”
紫霄州之变中,没有人能毫发无伤地离开——这句话包括了谢还。
并不是谢还的实力不够。
恰恰是因为太够,才只有他能胜任在此处担当一枚阵眼、暂时阻止灵墟继续向外扩散的职能。
但这只是一时的方法。
永久的方法,便主要由可以自由行动、且身为方法提议者的宋观止来完成。
谢还不太过问细节,他觉得自己既然认可宋观止的计划,那按宋观止的安排来做就可以了。
“是啊,”谢还朝岑无月一扬下巴,自得地说,“现在明白我的伟大与牺牲了吧?”
岑无月站起身,用一种很奇特的眼神看他。
怎么说呢,不太像“肃然起敬”,倒有点像“怜悯”。
一定是错觉。
岑无月问道:“那你有没有想起来和我三师姐有关的事情?”
“一点,”谢还早有准备,答得非常坦白,“你三师姐也不是人,对吧?我记得她最后现出原型,是为了掩护其他人死的。”
岑无月看起来并不惊讶。
好像她早就知道鹿云渺的身份,也明白那就是鹿云渺的性格会做的事。
“其实也不一定,她实力还可以的。”谢还想着想着,纠正自己的前言,不太确定地道,“应该说,是为了掩护其他人而受伤,然后莫名其妙就死了……?”
说这话的时候,谢还观察到岑无月的双眉向上扬了一下,像是夸赞,像是惊讶。
“怎么?”他好奇地问。
“只是在想,如果在去翊麟城之前就来灵墟,应该也足够。”岑无月说罢,又笑,“不过不到翊麟城,我也不会知道三师姐最后出现的地方是灵墟。”
谢还知道岑无月脑子好使,是一种无师自通、毫不费力的好使。
他自己在修行上就是如此,因此大概也明白那是什么感觉。
但这也恰巧终于让他明白了别的修士听到他说“这么简单你都想不通?不是一看就知道了?”时,为何总是面目扭曲、莫名发怒。
——我什么都没说你凭什么就一副完全明白了的表情?
“我三师姐应当是和翊麟城的人在一起?”岑无月问谢还,“你还记得位置吗?”
“这几天刚找到大致方位,”谢还转身,勾勾手示意岑无月跟上,“但你找不到想要的东西。”
岑无月跟在他身旁,好奇地问:“为什么?”
“在这里,一切都会融化、消失。你三师姐早就是这里的风、这里的土、这里飘走的灵气。”
“哇,”岑无月惊奇地说,“谢还突然诗兴大发。再来两句?”
好,谢还觉得她根本不需要安慰。
害他白白努力了一下。
“我听小师兄说过三师姐的事情。她说,每一次做出救人的选择时,都应当做好可能会付出代价的准备。有时代价很小或是没有,但有时也可能会失去生命。”岑无月语气轻快地说着逝去故人们的事,“既然三师姐一生都在做这样的事,我想她应该也不会对自己的死感到怨怼后悔的。”
第68章
谢还确实找到了鹿云渺死前的位置, 而且其实没费太多力气。
“——为什么这里的地面颜色不一样?”岑无月蹲在地上,好奇地翻弄那些黑白两色交杂的泥土。
谢还也没想通,他只能说一句正确的废话:“因为你师姐。”
岑无月恍然大悟地说:“我师父说高僧死后可以烧出舍利, 也是差不多的道理吧!”
谢还也没见过高僧, 但他很添乱地自信点头:“应该是。”
岑无月对着掌心的一抔土嗅嗅, 遗憾道:“可惜, 师姐不在这里。”
谢还大感好奇, 也蹲下闻闻, 但只闻出腐烂的泥土味, 匪夷所思:“蜘蛛鼻子这么灵敏吗?”
岑无月乐了:“不是你说的一切都会融化和消失吗?”
谢还觉得她刚刚讲的那句话不是他话里那个意思。
岑无月总有这种本领,你看着她要往东走,一眨眼发现她其实在往西。
谢还最不擅长应付这种。
他干脆直接问:“那你来灵墟的目的岂不是没有达成?”
“只是来做一次确认而已。”岑无月拍拍手掌,将那些形似泥土、但成分微妙的物质拍落,站起身来,“毕竟灵墟发生过那么大的灾厄, 很难想象她还会有一部分遗体残留于此。”
她这么一说, 谢还又想起一些事:“紫霄州之变后,确实有人进来搜索残骸,她就在这一片附近活动。”
他说到这里,停下看一眼岑无月。
“翊麟城的封晓月前辈吧。”岑无月肯定地说,“我看过记载,她是进来回收翊麟城那一队人的遗骸,正好我师姐和这队人一起行动。”
“你没有从她手里拿到鹿云渺的那部分?”谢还问。
“晓月前辈没有向我提过,”岑无月摇头, “但翊麟城中有他们的祭坛, 我曾经去祭拜过,看一旁刻字的记载, 所有人都面目全非,根本分不出哪里是谁。”
谢还回想片刻,很肯定地点头:“确实,都死挺难看的。”
这话说完,他脑中才后知后觉地想到,这句话对于鹿云渺师妹的岑无月来说或许不太合适。
但岑无月早已在这个念头闪过的瞬间就接了话:“所以进灵墟只是想亲眼再确认一遍。不过来都来了,我想再去看看暴动中心。”
“九条灵脉汇合交接的地方?”谢还问。
“对。”岑无月说,“用我师父的话说,这叫‘景点打卡’。”
能把那个地方当景点的,天下恐怕也只有谢还和岑无月两个人。
谢还兴致勃勃地带着岑无月一路飞过去,理由是:“从空中能看得更全!”
自空中俯瞰,便能一眼将九条狰狞裂出地表、颜色深浅不一的灵脉全部收入视野中。
这九条灵脉碰巧汇聚在一处,而那处陡然呈现出一个看起来无比夸张的深坑,黑得无穷无尽,好像没有底。
岑无月好奇地看着那个洞口:“你进去看过吗?”
“你也觉得一看就很有意思,是不是!”谢还说完,有气无力地摆摆手,“我早就进去过了,但里面其实只是一些和灵气差不多的东西而已啦。”
岑无月毫不气馁,继续试想:“那岂不是可以在里面调息?”
“不可能,那不是身体能承受的灵气。”谢还比划几下,“普通人可能沾一点就会发疯。”
“哦,你已经试过了,”岑无月一猜就准,一点就通,“类似恶念吗?”
“很像。”谢还招手引了一点黑气到半空,甩到岑无月眼前,“全是不知道从谁那里来的执念,光是碰到就会被污染,更不要说纳入体内。”
一个敢教,一个敢学。
岑无月真的直接伸手去,用指尖碰了一下黑气。
谢还好奇地凑过去,细看岑无月的表情变化。
然后收获了岑无月一个莫名其妙的回视。
谢还大为震撼:“……就这?”
“里面有人的情绪,”岑无月客观描述,“但并不是来自于一个人,而是被碾碎揉在一起。”
“因为灵脉是被亿万人的情绪污染的嘛。”谢还下意识答完,又立刻拉回到先前的关注点上,“你碰了那个,一点感觉也没有?”
“当然有了,”岑无月道,“但太破碎了,几乎都是一闪而过,哪一块碎片都没留下印象——那里面也是这样吗?”
谢还啊啊嗯嗯很敷衍地应了几声,根本没听进去,而是在想别的事情。
直到脑中灵光一闪,他忽地兴奋起来,用两只手像举猫似的将岑无月举过自己头顶,大声说:“我明白了!”
他维持这个举着岑无月的姿势原地转了三圈才放下,兀自开心得不行。
“——你特殊在和我一样不觉得世上该有无情道和有情道!”谢还眉飞色舞,“我说得对吧?”
被像小动物一样甩了几圈的岑无月倒不生气,也没说对不对,而是笑眯眯道:“但我修无情道诶。”
“哎呀,”谢还完全不以为意,“生活所迫嘛,咱们这行论心不论迹。”
他还沉浸在自己终于找到同类、终于明白岑无月为什么就是看着顺眼的快乐之中。
每一个修士,从修炼那一刻开始,就必须要在无情道和有情道之间二选一。
谢还总是觉得很纳闷——为什么非要选?就不能不选吗?
但他的师父总是严厉地斥责:“只有无情道方能飞升,这是唯一的正道!”
前辈们向他解释:“六根清净方能专心修道,无用多余的感情只会令你心神不宁。”
遇见的修士会说:“情有什么用?情能换修为吗?有功夫谈情说爱哭哭啼啼,不如埋头修炼斩情,只有变强才能成为人上人,才能不再受人欺压!”
偶尔救下的有情道修则持相反意见:“人无情如同树无根,无情之物连畜生都不如,只有将情道修到至极方能打破此种禁锢,让世间万物重获自由。你觉得我们可怜,就该去多杀些无情道的人。”
同龄人则更宽容些,会劝解:“实在不行你转有情道?以你的资质,说不定能打破桎梏、照旧飞升呢。”
整个修仙界如今沉迷于无情道,将除了正统无情道的一切打成邪魔外道。
而有情道的那些人,全部目的又似乎只是为了证明无情道是错的。
谢还很快遇见了太上无相真君。
这位几千年来的天下第一人甚至还是主动来找他、为他解答疑惑的。
她带着谢还去看了无数业渊造成的惨剧,最后问他:“情之一字害人害己,不修无情道的人只管自己要快活肆意,但他们可曾在意过自己的恶念散逸天地间,会害死多少无辜的人?灵脉情况越来越差,终有一日会完全失控,届时天下又有几人可活?唯有无情道,才是天下众生唯一的生路。”
谢还被宋观止说服了。
所以他听了宋观止的建议,游走世间,除去那些超出“安全线”的因素。
紫霄州之变发生时,谢还衡量利弊,最后选择以身填了九脉枢纽,好为宋观止争取更多的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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