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我想吃口饭
可是看见什么,她的步子倏地顿住了。
被押解的犯人尤其高大,比身前身后的狱警高得多,一眼就能看见。
拘束服捆住了祂的双手,半长的黑发搭在后颈,额前偏长的刘海险险挡住了眼睛,整个人危险又沉郁,垂敛的眼睫微微一抬,猩红的眼睛在黑发间若隐若现,看不清眼角有没有痣。
狱警向代理监狱长致礼,被押解的犯人也抬眼瞥了下。
祂扫了眼在走廊里路过的一男一女,转而又不感兴趣般垂眸,面上什么神色也没有。
哪怕擦肩而过的少女分明没忍住,止步望着祂,祂也不做任何反应,拖着脚上的镣铐走了过去。
纪酒。
南芝桃张了张嘴,没喊出来。
被押解走过的犯人,竟然和她家里的影子长得一模一样。
纪酒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祂不是不能离开公寓吗,不对,祂真的是纪酒吗,可是祂和纪酒一模一样。
衣领下的刺青若隐若现,腿上的镣铐貌似也完全相同。
只是她送给祂的发夹不见了,祂的刘海又垂落了下来,一直挡住了红眼睛和泪痣,就像和她刚刚见面时一样。
“嗯?怎么了?”在前面带路的牧烬灰回头,祂好似才发现少女的步子停住了,微微歪着脑袋,一脸疑惑不解。
也好像完全没在意,刚刚属下押解过的那个犯人,明明一看就不似人类。
南芝桃已经收回了眼神,勉强冲祂笑了下:“没什么。”
牧烬灰的视线越过她,看向走廊尽头,被押解的犯人走过转角,消失在那里。
祂道:“今天上午有一场死刑执行。”
闻言,人类少女的神色微微一滞,身侧的手指也收紧了。
牧烬灰貌似没发现她的变化,又转过头去,顺口说道:“您要是好奇的话,等吃完早餐,可以过去看看。”
安静了片刻后,黑发少女轻轻应了一声。
诡并不会死,诡应该不会死。
南芝桃垂眸,隐隐有些不安的感觉。
不过,她转念又想到,室友出现在这里说不定是好事,至少一起逃出去的帮手有了。
祂的影子用来逃跑再好不过。
她注意到一个问题,既然如此,为什么影子还会被抓、被关在这里,祂为什么不跑。
莫名的古怪和违和感涌上心头。
但当着跟踪狂的面,她没有表现出来,在祂的引导下领了一份早餐,坐下吃饭。
实际上她根本不觉得饿,东西吃进嘴里也没多少饱腹的感觉。
受蜂王降临的影响在前,南芝桃无法断定自己的身体出了什么问题。
黑白发的家伙虽然穿着制服,坐姿却不算端正,十分随意地坐在她对面。
祂手指交叉,支起胳膊,自如地把下巴搭在手背上,弯着眼眸看她用餐。
祂的心情实在好极了,无时无刻不是笑眯眯的,尾巴露出来的话肯定也摇个不停。
南芝桃很快吃完了饭,祂又像刚开始说的那样,领她去放风,散步。
以及围观死刑执行的现场。
高大健硕的男人被压倒在地,不做丝毫反抗,以祂的体格和能力,分明能够轻松摆脱桎梏,可祂却没有。
而是堪称乖觉地被压在地上,枪口对准了祂的后脑。
祂的红眼睛却忽地一动,微微侧目,貌似看见了谁,认出了谁。
南芝桃对上那双红眼睛,半遮半掩地藏在发丝后,露出的眼神很熟悉,本来应该在玄关等她回家。
她脚尖下意识一动,又忍住了。
没事,诡不会死。
纪酒也不会死。
她在心里反复念了几遍。
那被压在地上的男性诡异突然动了动嘴唇,貌似想对她说些什么,可是下一秒,随着一声枪响,血和组织切实溅了出来,溅了一地。
身体向侧方倒去,一身闷响,南芝桃恍然惊醒,才发现,自己刚刚一直屏住了呼吸。
“好了,结束了。”牧烬灰凑上来,微微弯着腰,低头看向少女的脸。
祂面露关心:“您的脸怎么这么白?”
狗狗眼流露出体贴的热络:“是不是吓到您了,真是抱歉,我忘记了,这种事情肯定会有点吓人……”
祂好心伸手,扶住少女的肩,像个体贴的绅士,就要搀扶吓坏了的少女回去。
南芝桃挣了一下,这才发觉,她的力气又变回了普通人类的力气,挣脱不开青年的桎梏。
她被祂推着走,用力地回头去看,那倒下的身体还没有复活,还没有从地上爬起来,被打碎的头颅也没有还原。
“纪——”她骤然出声,灰蓝色的眼睛突然凑到她眼前,挡住了她的视线,也打住了她的话。
“怎么了?”牧烬灰问。
“您认识刚刚那个死刑犯吗?”代理监狱长笑着问。
南芝桃把呼喊咽了下去:“……不认识。”
“那就好,如果是认识的人,那刚刚也太吓人了,怎么能眼睁睁看着朋友死在眼前呢。”青年笑眯眯地说。
祂的语气和措辞未免太有暗示性。
南芝桃没说话,也没有承认认识或不认识。
她沉默下去,继续跟着青年,参观了监狱内的其他设施,也从祂口中得知,这里就是三号监狱,在人类眼中沦陷已久的地方。
下午有自由活动时间,室外是两个活动场地,中间用围栏隔出了一条过道,一路参观,南芝桃总是要去瞥人群的脸,试图看见那张熟悉的面孔。
可是纪酒的个子那么高,如果祂没事,她肯定一眼就能看见。
黑发少女貌似不太高兴,一路揣着些心事,牧烬灰仿佛全然没有发觉。
貌似能和主人一起散步,足以让一条灰毛的狗狗高兴坏了,甚至足以让祂忽视她的表现。
直到又转了一圈,南芝桃忽地察觉到一股注视,难以忽视,有如实质,正沿着她的背脊爬行。
她心头一跳,回头看过去。
隔着围栏,另一个活动区域里,黑发、红眼睛的男人站在那里,乍看和人类没什么不同,只是个头、体格过于夸张了点。
诡不会死。
南芝桃终于松了一口气。
红眼睛的男诡定定站在对面,一动不动地看着她,苍白的面颊也看不出一点表情。
上午执行死刑的时候,纪酒好像还认出了她,为什么现在表现得如此陌生。
南芝桃有点纳闷,那股莫名的违和感又出现了。
这次甚至更加明显,更加严重,演变成了某种被盯上的危机感。
纪酒……
恢复记忆了吗。
如果祂恢复记忆了的话,那祂还不如死了呢。
南芝桃惴惴不安地想。
她又多看了眼体格健硕的家伙。
对方的视线仍旧一动不动,锁定在她身上。
她有些警觉了。
原本看见祂没事,她的脸上还流露出了些微喜悦,眼下却收敛了神色,警惕地看着黑发、红眼睛的诡。
倏尔,南芝桃又发现,那股危机感消失了。
藏在黑发后的眼睛动了动,猩红的冰冷退却,不远处的诡仍旧望着她,却不会让她感到危险。
确实是纪酒没错。
正隔着围栏看着她。
纪酒又动了动嘴唇,似乎想要对她说什么。
南芝桃没能看清祂想说的话,因为有狱警上前,把祂带走了。
她下意识上前了一步,直觉纪酒想要传达给她的讯息应该很重要。
牧烬灰注意到她的动作,站到了她身边:“那边可是死刑犯。”
祂的眼睛弯起个弧度,代理监狱长的铭牌在胸前闪烁,却又开始喊她主人。
“主人,千万不要觉得祂看起来很可怜,那都是骗你的。”
“毕竟死刑犯能是什么好东西,坏人也不会把坏写在脸上。”祂摸了摸下巴,又补充道,“就像我一样。”
替她把想说的话说了。
南芝桃嘴唇动了动,被抢了说辞,只好瞪了眼这个太有自知之明的家伙。
牧烬灰迎着她的眼神,可能就喜欢被主人瞪上一眼的感受,笑得很开心。
南芝桃懒得再理会祂,不听话的狗就算了,她更在意听话的室友。
影子为什么被关在牢里,按照祂的能力明明可以轻松逃跑。
“主人。”牧烬灰又凑上来,“主人觉得一个人住寂寞吗?”
黑发少女忽地转头看祂,眼神奇怪,这次不是瞪了,这次是嫌弃。
“你该不会想说,你要陪着我一起坐牢吧?”南芝桃没忍住,小声嫌弃道。
犬科会得寸进尺。
“好呀好呀。”青年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