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四藏
“你坐吧。”白世舟替她放好了随身包,叹了口气说:“我和章教授换位置。”
司康却拉住他说:“还是我去换位置吧,我习惯了坐后排。”
“算了。”沈初一坐进自己的位置里说:“飞回A市也就几个小时,别换来换去了。”
有飞机坐就不错了,后排也没那么难受吧。
章典坐在最后排,飞机起飞时就感觉不太好了,他塞上耳塞、闭上眼,尽可能地屏蔽感官,可他的异能体太多,太敏感了。
飞机飞没多久,它们就在身体里晕的发出大大小小的干呕声。
章典忍着恶心,吩咐了他不需要用餐,只希望快点降落。
没想到,空乘还是在半途轻声叫醒了他。
他睁开眼,看见空乘递了橙汁和一盒药过来轻声和他说:“章教授,这是沈副署长给您的。”
沈一?
他接过来,发现是缓解晕车的药。
他说不上来开心和不开心,像是得到一种“反馈”,告诉他吃点苦头对沈一有用。
因为她擅长同情“弱者”。
第112章
飞机落地A市, 章典已经快撑不住要吐了,他紧抿着嘴去了一趟洗手间洗了脸,整理了自己, 勉强好受点。
前后不过六分钟,可他再出来发现沈一已经走了。
白世舟也不在, 只有鲍啸和司康在等他。
鲍啸和他说:“蓝蓝着急去医院看秦听,他今天拆眼睛上的纱布没人照顾他, 所以署长先送她去医院了。我和司康送章教授回去。”
章典才明白过来,沈一那么突然地决定今天回A市,原来是为了照顾秦听。
他什么也没有说,坐上车, 划开手环,没有看到任何新短信。
A市在下雨,下午不到两点天就暗得像黄昏。
章典看着手环自嘲的笑了笑, 为了照顾秦听,她会忘了答应过在离开绿洲之前以沈一的身份见他。
为了照顾秦听, 甚至不愿意等他六分钟, 连个招呼也来不及打吗?那发条短信告诉他很难吗?
不难,只是完全不在意他而已。
可明明在绿洲那些天, 她们如此亲密,她每晚睡在他怀里, 她每日三餐都在等着他做好送去, 她甚至会在夜里突然醒来用力地抱住他, 和他说刚才做的噩梦。
他以为,她们已经有了新的进展,至少她也开始依赖他了。
难道不是吗?
章典感到困惑,就像绿洲发生的事情在飞机降落A市后就被沈初一全部回档清零了。
——“555在绿洲多好啊, 绿洲没有秦听,白施粥也很忙,小羊只有你。”
——“那章典排的很后面……”
——“一一肯定是为了秦荣才去照顾秦听的,这根本不是纯粹的喜欢,一一对章典和咱们是不一样的,我们不能灰心!”
不一样吗?
章典想,或许是吧,她的坏脾气全用来攻击他了,她会对秦听说难听话吗?
※
车子开往医院的方向。
白世舟听见沈初一在忙着联系保洁阿姨去她家里收拾房间,开口低声说:“如果不介意,可以让赵姐去帮你收拾。”又说:“你的房卡我还放在家里。”
沈初一去绿洲之前把她新房的房卡给了白世舟,一直没有收回来。
沈初一看向他问:“赵姐有空吗?”赵姐是他家里的保姆,她一直很喜欢赵姐的手艺。
“有。”白世舟没有多说,直接联系了赵姐,吩咐她拿房卡去帮忙收拾一下房间。
沈初一在旁边小声问:“赵姐如果方便的话可以帮我炖点补充营养的汤吗?我可以多给赵姐一周的工资。”
赵姐在那边听见了,没犹豫说:“这有什么不方便的,一会儿我去菜场买菜的时候连沈小姐的一块买了就行,沈小姐想喝什么汤呀?”
沈初一忙答她:“是给刚出院的病人喝,赵姐比我有经验,你看病人适合喝什么就炖什么好了。”
赵姐应了一声。
挂了电话之后,白世舟忍不住开口问:“是要接秦听去你那里住吗?”
沈初一也没什么好隐瞒的,“嗯”了一声说:“秦首相和王助理不在A市,秦听需要人照顾。”
其实很合乎情理,她和秦荣的关系在这趟绿洲案中已经内阁皆知了,秦荣力排众议派遣军队去绿洲协助她,镇压皇甫沛。
如果不是秦荣的果决,内阁一定不会同意军队进入绿洲,因为这意味着向绿洲军政宣战。
这其中当然有秦荣为了统一绿洲的野心,但她能在第一时间就力保沈于蓝,不让沈于蓝有后顾之忧,绝非没有私心偏袒。
白世舟很难不承认,秦荣这次救了沈于蓝,沈于蓝帮她照顾秦听非常合情合理。
但他仍然忍不住猜想,沈于蓝对秦听是单纯的朋友吗?那她对章典吗?她和章典没有在交往吗?
因为如果在交往,她至少应该等一等章典?或是打声招呼?
白世舟从车镜里偷偷看她,她好像瘦了一些,绿洲这一趟她负伤而归,人也显得憔悴了:“你休假三天吧,案子剩下的事我来处理。”
沈初一有些意外的看他,刚刚好撞上他匆忙收回去的视线,“我以为你会让我写检查。”她这次可不只是私自行动抓捕昆山,还有许多不合规的地方。
白世舟笑了,像是玩笑一样说:“不错,你已经意识到违规,自觉要写检查了,既然想写就写吧。”
她看不透白世舟的表情,“真要写假要写?我因公负伤也得写检查?”
白世舟看了她一眼,有些无奈的说:“沈于蓝,我对你没有那么不近人情吧?”
其实没有,她屡屡违规,但每一次他说要处分要写检查,也只是口头说说,她没有真的挨过处分。
沈初一看着他,不知道为什么,被他连名带姓这样叫,觉得有点遗憾。
因为她曾经幻想过,有一天她可以进入特罪署成为他的警员,被他连名带姓地点名,她会得意洋洋地告诉他:“这不是我们第一次见面,之前在F市的XX学校里我听过你的演讲。”
这个幻想被她在无数个深夜里细化过无数次,可以说是一种类似于对美好生活的“性幻想”。
他并不是一个具体的人,而是一个符号,一个代表了她能拥有最好的人生的符号。
可惜,实现了又没完全实现。
沈初一收回目光,自言自语的说了一句:“有的。”
白世舟对沈于蓝很宽容,可对沈一非常不近人情。
他应该听见了,诧异的问了:“有吗?你是这样认为的?”
但沈初一没有再回答他。
到医院时,雨下得很大,白世舟拿了伞送她进医院,又说:“我在楼下等你吧,你不方便开车,我送你和秦听回去。”
她却拒绝了:“秦首相的秘书会送我和秦听,你去忙吧。”
说话的时候脚步也没有停下,像是着急进去见秦听。
白世舟停在原地,目送她进入电梯,觉得一下雨的A市变得很闷,透不过气一样。
她真的觉得,他对她不近人情吗?
他重新回到车里,却没走,坐在车里回了几天未读信息,又递交了一份汇报。
其实这趟随军队去绿洲,是他主动申请来的,原本该是白世行,他拜托白世行帮忙才申请到了随军,也要写一份检查汇报。
白世行又发信息过来:【胡教授问,今晚沈探员方不方便来家里吃饭?如果特罪署不忙,请她来吃饭吧。】
白世舟不知道怎么回答,她今晚恐怕要陪秦听。
※
医院里,秦荣的秘书快步迎上沈初一,将她带去病房里。
秘书低声飞快地和她说,秦听眼睛上的纱布已经拆了,这一次的手术是成功的,但他因为本身从来没有过“视觉”,所以产生了很大的不良反应——眩晕、呕吐、无法直立行走。
“视觉”已经超出了他身体承受的极限,医生只能暂时又换上了纱布,需要等他逐步适应“光”和“视觉”才能一点点拆掉。
沈初一没想到这么复杂,她以为手术成功他就可以像个正常人一样看见东西了。
推开病房门她就听见了秦听的干呕声,房间里窗帘拉着,光线很暗,医生和护士站在床边,秦听伏在床上薄薄的背吐到颤抖。
她走过去手掌轻轻落在他背上:“秦听。”
秦听抖了一下,朝她的方向“看”过来,不敢确定的问:“于蓝?”
“是我。”沈初一应他。
“真的你回来了……”他发抖的身体朝她靠过来,很小心地摸她的手臂:“你手臂上的伤怎么样了?你不是要过几天才能回来吗?”
沈初一看见他眼睛上的纱布薄了很多,握住他的手轻声说:“我答应过拆纱布的时候陪你,当然要赶回来。”
她知道自己在骗他,并且会继续骗下去。
因为秦听眩晕得剧烈,医生给他打了止晕针,开了药,又和沈初一谈了谈他的状况。
先天眼盲就算手术成功,也需要漫长的康复过程,秦听身体又差,所以需要更长的时间去适应光线、适应视觉。
起初肯定是痛苦的,光是眩晕就足够痛苦了,还可能伴随干眼症和其他并发症,需要家属遵医嘱来照顾和陪同康复。
沈初一接过三四张的注意事项和康复训练,谢过医生,秦听忽然拉住了她的手指,像是怕她嫌麻烦似得说:“我会很快好起来,我现在已经没有那么晕了。”
嘴上是这么说,可等沈初一扶着他出院时,他还是晕得走不了路。
哪怕是有纱布加压,外面阴天的黄昏光线也不强,可秦听仍然感觉到了“光”。
他对这种感觉既痛苦,又开心。
他坐在轮椅里忍着晕眩和沈初一说:“原来光是有重量了。”
沈初一头回听这种说法,笑着问他有多重?
秦听就拉着她的手,把她拉到眼前很认真的说:“我说不上来具体的重量,但我能感觉到你身体的重量比光的重量要重,你站在我眼前我能感觉到比光重的重量。”
下着雨的春天风还是凉的,他的鼻子和脸颊被吹的发红,抬着脸像在很认真的看她的身影:“等天再黑一点,我能不能解下纱布看看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