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不问参商
“我这不是想找找陵昭在哪里吗……”炎遗嘟囔道,他其实也不是漫无目的地满山乱窜。
听他提起陵昭,少女动作一顿,显然对陵昭也并不陌生:“你寻他做什么?”
“当然是问问他近来可好,又为什么会离开章莪山,来了这里。”炎遗理所当然道,“那日他跟着那位不知如何来历的仙长去见凤族巫祭后,就不见踪影。阿姐,你说他不会出什么事吧?”
说来,昨日毕方鸟族也抵达了丹穴山,炎遗随族中长辈前去拜见,本想借机向身为毕方少族长的尧珠打听情况,但因族中长辈在,一直没找到开口的机会。
“这是丹穴山中,会出什么事。”少女摇头道,“难道凤族巫祭还会对他一个小辈如何。”
如凤族巫祭这等存在,于这些火雀族鸟实在太过遥远,只有在盛宴上能远远见上一眼。
“何况若真是凤族巫祭真要将他如何,你我便知道了也做不了什么。”
说得也是,炎遗挠了挠头,口中叹道:“这么看来,陵昭还不如留在我族中,或许就不会有这些问题了。”
陵昭同炎遗性情相投,对于他前去毕方鸟族,炎遗一直觉得颇为遗憾。
“能在毕方少族长身边修行,对他原是好事,这还是连乔姑姑为他向族长求来的。”少女说着,眼睫颤了颤。
炎遗也知道她说得不错,不由感叹道:“连乔姑姑待陵昭也是真好。我记得当初就是姑姑将他从凡人王朝中带回来,当亲儿子一样养了这些年。”
不远处,枝叶掩映,息棠屈腿坐在树上,听到这里时,神情略显微妙。
只是听了炎遗这句感慨,少女却下意识道:“但他终究不是姑姑的亲儿子。”
炎遗当然清楚这一点,乌樵少族长才是连乔姑姑的亲儿子,不过因他天资出众,自幼便离了生母,被带在族长身边教导。
火雀族的少族长并不是族长之子,只是未出三代的血亲。
少女想,火雀族庇护了他这么多年,他纵付出些,也是应当。若没有连乔姑姑,他混在凡人之中,连如何修行也不知。
只是……那可是入紫微宫的机缘……
再想到如今陵昭不知境况如何,少女不由有些心不在焉,手中失了轻重,引得炎遗传来一声惨叫。
她回过神,看着手中被拔下的火红翎羽和双眼含泪的炎遗,也顾不得再想其他,手忙脚乱地安抚起自己的弟弟。
树上,将他们对话尽收耳中的息棠若有所思。
看来除了火雀族外,她也该去查查,火雀族这位少族长是因何得入紫微宫。
究竟是天赋异禀,还是有别的机缘?
说来,息棠已经许多年不曾与紫微宫有什么往来,虽同在九天,但紫微宫与丹羲境不相隶属,也就没有什么非要往来的必要。
不过想过问紫微宫中的事,也不必息棠亲自出面,自有可代劳者。
灵光化作飞鸟,掠入云霄,径直向九天玉霄殿而去。
如今高坐于玉霄殿上的天族帝君,正是息棠的亲弟弟,苍溟。
既是天君,要查明紫微宫中弟子来历绝非什么难事,想来不久应该就能有答复。
至于火雀族相关种种,还是让凝光这个凤族巫祭来办更快。
息棠到巫祭大殿时,凝光竟难得在干正事。
手中翻阅着几卷玉简,见息棠前来,她竟像是有些意外。毕竟这两日都不见息棠踪影,她还以为她是在躲着师兄,是以连自己这里也不来了。
“他还在浴火池中?”
息棠在她对面坐下,却是先问起了陵昭情形。
闻言,凝光飞快眨了眨眼,笑意如常:“在浴火池中待得越久,不正说明他资质不错,能得的好处越多么。”
如果不是对凝光的性情有所了解,息棠就考虑真信了这话。
在她无言的逼视下,凝光只将目光投向手中玉简,状似认真。
见此,息棠发出了一声冷笑。
凝光登时矮了两分,她从玉简后露出半张脸,讨好道:“既是你的弟子,我总不会害了他。”
她可是送了他一份大礼,为此,便是冒些险也是值得的。
正当息棠考虑要不要好好审问她一番时,有凤族女祭快步自殿外行来,神色匆匆,竟是顾不得行礼,径直到了凝光身边,附耳向她说了些什么。
听完她的话,凝光脸上笑意顿时真心了许多,她看向息棠:“阿棠,如今正有一出好戏,你可要随我去看看?”
这可是一等一的热闹,错过了实在可惜。
第二十一章
遍数诸天仙神,赤羽君也算得上是很能活的存在,至少他之前三位夫人,都没能活过他。
在第三位夫人陨落后,赤羽君又与孔雀族达成一致,迎娶了孔雀族女为第四位君夫人。
赤羽君十七个儿女,并非都是有名分的君夫人所生,如今才出生不久的幼子,生母便是凤族。
赤羽君与孔雀夫人原就是两族利益交换成的婚,谈不上有多少感情。这位夫人修为不低,但生下的儿子资质只算不错,远达不到有望上神的地步,倒是赤羽君另找的相好生出了这资质出众的幼子。
孔雀夫人其实并不在意赤羽君有多少相好,毕竟,她自己养在身边的貌美青年也不在少数。
这么多年来,她早就和赤羽君相看两相厌,二者貌合神离的事在凤族中不算秘密,但临在幼子满岁宴前,赤羽君特意请了不少高位仙神在府中小聚,不想却当众撞破了孔雀夫人与面首亲近。
他的脸当时就青了。
孔雀夫人此举已经不是不给他面子,简直就是对着他的脸连扇了十八个巴掌。
息棠跟着凝光到的时候,正逢丢了大脸的赤羽君拔刀要砍了这面首,却为孔雀夫人所拦,夫妻相持不下,气氛显得很是微妙。
此时周围俱是来宴饮的仙神,便是再长袖善舞的角色,在这等情况下,也不好出面调停。
毕竟,这怎么说都是他们的家务事。
“比起这面首,赤羽君的确是年老色衰了。”凝光远远看着这一幕,啧啧摇头。
她挑了棵视野不错的梧桐看戏,因诸多仙神的注意力都在赤羽君和他夫人身上,一时倒是没察觉她和息棠的到来。
息棠闻言,颇为赞同地点了点头。
这回凝光倒是没夸大,如此精彩的戏码,实在称得上千载难逢。
就算是上神,也是喜欢看热闹的,何况是看如此讨厌的赤羽君笑话。
“吃么?”不知何时也到了的景濯抬起袖子,袖袍上竟然兜了不少泛着温润光华的紫黑浆果。
从前在紫微宫中,最多这样的枳桑实,息棠每回凑热闹时都会顺手带上些。
她没说话,默默从他手里拿过浆果,味道与记忆中倒是没什么分别。
“我也要我也要!”不必景濯开口问,凝光已经主动张嘴要了。
略带嫌弃地看了她一眼,景濯抖了抖袖袍,在她手上倒了一半。
真是区别对待,看着理所当然地挤开自己,坐在了当中的景濯,凝光心中感叹道。
天族上神,魔族君侯,还有堂堂凤族巫祭,竟然齐齐挤在一棵树上看热闹,说出去谁敢信呢。
下方,赤羽君已经被孔雀夫人的举动气得脸红脖子粗,失了平常该有的冷静:“你难道要为这面首与我动手不成!”
若不将这面首杀了,如何能解他心头之恨!
他丢了这样大的脸,当然要用这面首的命来抵。
面对面目狰狞的赤羽君,生得堪称貌美的青年只温声向孔雀夫人道:“夫人实在不必为我与主君起冲突……”
话里话外,都在为她考虑。
孔雀夫人怜惜地看他一眼,语气一改对赤羽君的冷酷,柔声安抚了两句,更是将赤羽君气得火冒三丈。
“不仅生得不错,手段也不落下乘啊。”凝光指点指点,怪不得能让孔雀夫人带在身边这样久。
“确实不错,”息棠点了点头,“不过我倒是见过比他手段更厉害几分的。”
她只是随口一提,却立时引来了景濯注视,他目光灼灼,正看着热闹的息棠并未察觉,只等着下方发展。
就在息棠和凝光说风凉话的功夫,赤羽君与孔雀夫人已经吵将起来,话也越说越难听,最后已是当面揭起了对方的短。
周围听着他们互曝其短的仙神表情略显尴尬,但谁也没有就这么离开的意思。
“孔雀族长真是生出了个好女儿,你也堪配为我赤羽氏的君夫人!”赤羽君见她说得越发过分,话中分明透出一股威胁意味。
别忘了,他随时都可以废除她的君夫人身份!
孔雀夫人却并未因此显出畏怯之色,只冷笑一声道:“你这没皮没脸的老不死都能做这么多年赤羽君,也有资格指摘我!”
谁还不知道谁啊。
“何况,你不行,还不许我寻些别的乐子?”说着,她还讥讽地扫了眼赤羽君。
在她若有所指的话中,数道意味不明的视线顿时都投向了赤羽君,他目眦欲裂。
做了这么多年高高在上的赤羽氏主君,他一向都是被人敬着的,何曾受过这样直白的羞辱。
赤羽君双目赤红,理智已然被孔雀夫人这句话点燃,身后竟是在顷刻间幻化出凤凰翅翼。
灵光中,他眼底分明已现杀意,这一次却不是向着做面首的青年,而是胆敢触犯他威严的孔雀夫人。
心下早已有所准备的孔雀夫人立时护着身旁青年退后,虽然话说得轻蔑,动作却没有小觑赤羽君实力的意思。
如果不是因为修为足够,赤羽君也不可能霸着赤羽氏主君之位这么多年。
她掌心繁复阵纹展开,与汹涌袭来的狂暴力量相撞,发出沉闷巨响,在庭中掀起无边风浪。
没想到赤羽君会突然暴起,周围仙神连忙避退开来,因着修为都不低,倒是没有谁倒霉被误伤。
阵纹抵御下攻势,孔雀夫人青绿的袍袖在风浪中翻卷。眼见赤羽君破防到直接动手,遂了心愿的她轻蔑地再扫了一眼他,竟是不疾不徐从发髻中拔出一柄玉梳,反手摔在地上:“恰好,这君夫人我也当够了,你听好了,今日,是我要休了你!”
玉梳落地,发出一声脆响,登时碎裂成数块,玉屑飞溅,将周围仙神惊得鸦雀无声。
她说什么?
他们没听错吧?!
凝光挂在树上,笑得险些坐不住,还是景濯及时拉她一把,她才没就这么摔下去。
堂堂赤羽君,被自己的君夫人休了,这实在是足够传遍四海八荒的乐子。
至于孔雀夫人为什么要将事情做到如此地步,当然不是为了个面首。
当日她会与赤羽君成婚,本就是两族利益交换,因此她的儿子在成年后已经被立为赤羽氏少主。
但谁能想到,随着幼子出生,赤羽君为他生来便带一点元凤真火欣喜若狂,竟是不惜代价要为这个儿子提前铺平道路,将手中所有资源尽数投向他,全然不顾其他儿女的死活。